“你又要坑人了。”
    曹莊驛渡口，金士麟看著鹿善繼和孫鉁遠去的背影，對著韓林道，到了曹莊驛，四人就要分別，鹿孫二人要繼續向北去寧遠，而韓林和金士麟則要由此
    “哎呀呀，之定兄你怎地憑空辱俺的清白？”
    韓林有些誇張地向後退了一步：“咱不過是二位先生探討學說，怎地到了你這裏就成了坑人？”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韓林沒想到，這句話竟然給了鹿善繼這個粹儒莫大的震撼，以至於其人久久不言。
    他不知道的是，這句在後世逢難必言的名句，現在還沒有被顧炎武總結出來，畢竟如今的顧炎武也才不過十四歲，學識積累還沒有達到後來的那個地步。
    雖然有“民貴君輕”“君舟民水”的思想觀點，但長久以來，都奉行的是與士大夫共天下。因此，扶大廈將傾這個詞匯與普通的小民，並沒有什麽必要的關係。
    甚至是，興亡百姓皆苦。
    但韓林脫口而出的這句話，給了鹿善繼莫大的震撼，直有一絲振聾發聵之感。
    金士麟“嗤”了一聲。
    那意思是，我還不知道你。
    “想不到我在之定兄眼裏，竟然是這種人！”
    韓林憤然說道。
    金士麟又“嗤”了一聲譏諷道：“你要是把我那三十兩銀子還了，我倒是可以考慮給你重新下個評定，之如什麽‘少年英傑’‘文武全才’雲雲。”
    “不是！”
    韓林的態度馬上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兒：“我的意思是說，知我者，莫若之定兄也！”
    見金士麟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韓林撓了撓頭：“好吧……”
    “之定兄有沒有覺得，樂亭營少了點什麽？”
    “銀子。”
    韓林苦笑道“咱能不提銀子這事兒不？”
    金士麟淡淡地道：“來了一趟關門，你就要去看門店鋪子，不是缺銀子，是缺什麽？”
    “銀子隻是其一。”
    韓林一邊往前走著，一邊對著金士麟說道：“樂亭現在最缺的，是文氣。”
    “說一千道一萬，你一個武夫，要文氣幹嘛？”
    金士麟皺著眉頭：“除非你想……造反。”
    “哎喲喲，打住打住！”
    韓林駭了一跳：“這話可不興說啊！”將話題轉移了回來：“蔡先生精易學，近來常說樂亭營的殺伐氣太重。”
    “我想了想也是，兵者，凶器也。千五百個竟日裏喊打喊殺的精壯漢子，若不以文氣來中和，遲早會出亂子。”
    金士麟又適時地給韓林潑了一盆冷水：“你讓一群隻知舞刀弄槍、搏命廝殺的卒伍去沾所謂的‘文氣’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這你就不懂了不是？”
    韓林挑了挑眉毛，繼續道：“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文盛則人懦、武盛則無忌，這兩者非是傾軋相壓的關係，要找到一個平衡，既要披荊斬棘，也要如臂揮使。”
    “這也就是為什麽我要軍官們入營學的緣故，卒伍要有所顧慮，莫行不法事。況且文氣也並非是之乎者也的讀死書，例如茅先生，王先生，這種經世實學也是‘文氣’。”
    “那不是已經有了？”
    “不一樣，營學主要教授的是雜學，主要麵向的農、工、商，但還缺一個，士林。”
    “嗯？”
    韓林猛然間想道，士林和士麟同音於是趕忙解釋道：“不是說之定兄你，我是說那群學子。學子們有一腔血勇，比那群入了仕的老家……老大人們更知鼎新的必要，因此，我準備在營學之外，再建一座書院，這講習人選，方才不是已經走了麽？”
    金士麟對於韓林的看法不太理解，但也知道韓林做了決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想了想後道：“鹿善繼在孫帝師帳下為幕，後起複為太常寺少卿，這樣的人，怎能甘心為你驅使？”
    韓林搖頭笑道：“誰說要為我驅使了？你這話可說的有些誅心了。”
    他伸出指頭指了指天上：“能夠驅使士子的，隻有那一位。”
    “我要的，不過是從樂亭走出去的這群士子，在緊要的時候能夠為樂亭說好話，而不是說壞話，僅此就夠了！”
    “兩位客官，可是要去覺華島？”
    不知不覺當中，兩個人已經走到了碼頭的最前沿，一個船夫模樣的人走上來攬客。
    “是，我二人確要往覺華島，船費要多少銀子？”
    “一人隻要一錢銀子。”
    “嘶……”
    韓林倒吸了一口涼氣：“怎地這般貴？！比之前貴了三倍不止！”
    船夫看了韓林一眼，趕忙道：“客官怕是沒在春日裏登島過罷？這最貴的便是此時，此時海水開化，但又沒完全開化，水冰結合是最凶險的時候，我等得先用小船送二位到海中，然後再大一些的船接二位登島，又多費了許多功夫，客官覺得還貴麽？”
    這麽一說，韓林便有些理解了，二錢的銀子對於他來說確實也算不得什麽。
    因為最主要的，反正也不用他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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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定兄，掏錢罷！”
    登島以後，韓林與金士麟去覺華島的西山給他的父兄掃了墓。期間金士麟垂淚不止，指天發誓定會為他們報仇雪恨。
    闔家殉難，隻留下他這麽一棵獨苗，確實有些慘，韓林見狀，心中也有些戚戚。
    黃昏時兩個人下了山，隨後便去覺華島城中的韓家糧店夜宿。
    自韓林他爹被接到了樂亭以後，他家在覺華島上的這間鋪子也沒向外盤，而是作為了情報司的一個據點，歸情報司北部主事李繼元所屬。
    要說李繼元在北邊幹的還真不錯，在接手北地事務以後，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在鬆山、錦州、寧遠、覺華島等地都建立了據點。
    主理覺華島情報事務的管事也是曾經在錦州的老人兒，看到韓林和金士麟聯袂造訪，給他嚇了一跳，直以為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在聽到兩個人不過是來此借宿以後。才長出了一口氣。
    韓林將這個主事召來勉勵了一番，同時又詢問了下近來的情況，韃子最近並沒有什麽異動，還是和往常一樣，派一些小部隊前來騷擾，雙方在錦州附近互有勝負，不過戰事都不大。
    不過袁崇煥那裏有些奇怪，據說已經半個月沒見到人了，打探了許久也沒打探出個所以然來，行蹤十分隱秘。
    韓林聽到以後覺得鹿善繼和孫鉁此行，怕是不會像想象當中的那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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