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號聲伴隨著馬蹄聲，在一裏開外奏響，傘蓋層羅，旗牌展招，除了巡撫自身的儀仗旗以外，還有一麵三角形的飛虎旗最惹人注目，這代表該巡撫還督理軍事。
    雖然遠在一裏開外，但以永平知府張鳳奇為首，人群開始呼啦啦下跪，梁廷棟也去了前麵埋首跪在張鳳奇的旁邊。
    跪在地上的韓林將嘴撇的老高，心中暗暗腹誹：“這他娘的，文官的譜兒就是大。”
    雖然之前在平台召對時見過比崔爾進還要大很多的閣臣部院，但那時候大家都是一個人兒，韓林還沒覺得怎麽著，而今天終於看到了這二品大員的威風的儀仗。
    確實讓人感覺壓力十足。
    與之相比，趙率教就顯得低調了許多。
    昨日午後，趙率教也入了城，他隻帶了三十個家丁護衛，騎著馬直接入了城，甚至等他到了城內，張鳳奇才知道，不過趙率教也不以為忤，反而顯得十分親和。
    不過作為正一品的左都督，自然不會在這裏。
    惱人的鼓號聲終於停下，韓林跪在人群的最後麵，透過人縫兒，就看剛剛落下的轎子伸出了一雙皂靴。
    “下官永平知府張鳳奇，攜永平府衙、盧龍縣衙官吏及諸縣武官叩見撫台大人！”
    “鳴岡，起來罷，諸位也起來罷。”
    崔爾進的聲音裏充滿了威嚴。
    作者按，張鳳奇字並沒有流傳下來，我以“鳳凰鳴矣，於彼高岡”這句，給他取了一個。）
    一片窸窣地聲音當中，各人都站了起來，張鳳奇開始為崔爾進介紹官吏。
    “這位是永平兵備副使梁廷棟、梁無它字）。”
    “廷棟拜見大人，大人遠來辛苦。”
    崔爾進臉上稍稍浮現出了一絲笑容，嘴裏道：“本撫見過無它的方略，果不愧邊才之稱。”
    梁廷棟畢恭畢敬甚至有些感激涕零地道：“撫台大人過譽，與大人相比，卑職不過螢火。”
    崔爾進微微點了點頭。
    “這位是永平府推官盧成功……”
    張鳳奇挨個為崔爾進介紹了一番在場的文官，各人也都與崔爾進見了禮，文官介紹完畢以後便是武官。
    “這位是樂亭守備韓林。”
    韓林站的位置比較靠前，因此張鳳奇首先介紹了他。
    “下官……”
    “不必介紹了。”
    韓林剛躬身行禮開口，就聽見崔爾進擺了擺手，隨後竟轉身向自己的官轎走去。
    在場的人都十分尷尬，韓林也愣在了原地。
    誰也沒想到，對於這些武官們，崔爾進竟然連客套都不客套，根本就不顧他們的臉麵，直接將他們晾在了這裏。
    張鳳奇剛用眼神安撫了韓林一眼，就聽見走在前麵的崔爾進問道：“趙都督可到了？”
    張鳳奇追趕了兩步，回道：“到了，正在府中歇息，下官擺了宴為兩位大人和諸位接風洗塵。”
    看著已經上了轎子的崔爾進和張鳳奇，韓林揉了揉鼻子，一個人影走了過來，對著其尷尬地笑道：“韓守備，諸位莫怪，走了這麽遠撫台大人屬實有些累，稍晚再見禮也不遲。”
    “這是天津兵備副使鄭國昌，鄭大人。”
    跟在其旁邊的梁廷棟對著諸人道。
    “下官拜見兵憲。”
    韓林趕忙對其施禮，由於樂亭和灤州的位置比較特殊，因此韓林和灤州武官的文官直屬上司有兩個，一個是梁廷棟，另外一個便是鄭國昌。
    不過對於鄭國昌來說，韓林就是尋常的一些公文往來，並未見過其人，今日也是第一次得見。
    鄭國昌比梁廷棟要大十多歲，已經年近五旬，他捋著胡子含笑對韓林道：“寧遠和旅順事你做的極好，倍長老夫的臉麵，未來可期啊……”
    梁廷棟的心思一動，還未等韓林說話，親昵地拍了拍韓林的肩膀：“本官也十分欣慰，韓林，你好好做，他日定然會青雲直上。”
    “下官能取薄功，皆是二位兵憲大人的謀劃和照拂，卑職無非是聽令行事而已。”
    韓林倒是沒有厚此薄彼，把馬屁拍的滴水不漏。
    有崔爾進和文官坐上了轎子，武官也上了馬，儀仗再次張了起來，逶迤的長隊一直往盧龍縣的方向走。
    韓林向身前左右都打量了一下，三百餘穿著紅胖襖的騎兵，在他們的兩側和前後，這些人都十分精壯悍勇，應該就是崔爾進直領的撫標了，韓林能夠直觀地感受到，這些人不是普通的營兵，應該是家丁。
    正打量間，撫寧的張守備和遷安的盧都司策馬來到韓林身旁，有些話癆的張守備對韓林道：“能讓兩位兵備道都稱讚有加，韓兄弟可真是厲害。”
    他的語氣當中，流露出了一絲難以掩蓋的羨慕。
    遷安盧都司也點了點頭：“韓兄飛黃騰達之日，可莫要忘了咱們兄弟。”
    “豈敢豈敢，要我說，樂亭營演武隻是圖一樂，要看真本事，還得是兩位大哥莫屬。”
    “要真是按韓兄弟說的就好了。”盧都司衝前邊努了努嘴：“瞧見沒有，有的人可瞧不起咱們三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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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林衝著盧都司示意的方向看去，就看見三個騎馬的身影，亦步亦趨地跟在兩個兵備副使後麵。
    是盧龍、昌黎、灤州這三縣的武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方才梁廷棟和鄭國昌其實就已經在暗中做了一番交鋒，現在看來，這底下也打得厲害。
    韓林可沒有和這兩個人抱成團的意願，隻是打了個哈哈就過去了。
    人抬的轎子搖搖晃晃，等到盧龍縣城時已經是入暮時分，韓林等人又跟著去酒樓赴宴。
    既然人家不喜，韓林也沒那個不想拿熱臉去貼那勞什子冷屁股，除了最開始禮節性地給幾位上官敬了酒，其餘時間就找了個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坐下，冷眼去看他們宴飲。
    看到那張守備低三下四地，卻被人無視，又灰溜溜地走了回來，韓林在心中不由得笑出了聲兒。
    席間酒正酣時，一個人，走了進來，俯下身去與崔爾進說著什麽。
    崔爾進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韓林正準備吃瓜，就看見主桌上的趙率教、梁廷棟、鄭國昌等人齊齊往他這邊看。
    韓林心頭一震。
    我操，不會和我有關吧？！
    崔爾進啪地一拍桌子，隨即霍地站起來，指著那個人大聲喝道：“說！把你剛才說的話，當眾再說一遍！”
    “樂亭營和撫寧營打起來了！”
    這下連韓林都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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