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入了夜，軍中在夜晚最怕的有兩件事，一個是“嘩”，另一個則是“亂”，這兩件事一旦發生，就極有可能變成夜驚、嘯營、炸營，變成難以收拾的地步，畢竟因為士兵在夢中尖叫而引發全營俱動，拔刀相像的事也屢次發生。
    因此，夜間除了邏卒以外，嚴禁隨意走動，連如廁都需要持“出恭牌”，由所屬隊長、伍長陪同限時返回，更禁止喧嘩、嬉笑，邏卒在巡邏時如果聽到有人“咳嗽”“說夢話”等還要上前查探，將人喚醒重睡，真正做到了拉屎放屁也管。
    聽到有人來報樂亭營和撫寧營在校場上打起來了，無論文武所有人都嚇得夠嗆，趕忙就往大校場的方向趕，慌亂當中，知府張鳳奇的靴子都跑丟了一隻。
    大校場就在城外二裏，出了城門都能隱隱聽到那邊傳來的喧嘩聲，進到一裏時，已經可以看見無數的火把閃爍。
    一時間，韓林的冷汗都下來了。
    作為這次衝突雙方的主將，韓林和張守備，各自率領自己的親衛，掄圓了手裏的鞭子，急衝衝地往大校場的方向趕，將其他人甩在了身後。
    等衝到了校場，韓林稍稍愣了一下。
    靠近樂亭營駐地的校場內，四處都舉起了火把，永平府一州五縣，除在城內駐紮的盧龍縣以外，其他縣的兵全部聚集在了校場上，烏泱泱地將場內圍成一圈，有人坐，有人站，不時就發出一陣叫好喧嘩，甚至還有不少人聚在一起，開起了博戲。亂哄哄地如同菜市場一般。
    韓林和張守備狐疑地對望了一眼，這哪裏打起來了？
    他們的心中剛發出一絲疑問，猛然就聽見有一個巨大的嗓門在喊：“吳保保，你他娘的沒吃飯是怎地？給老子打，把那幾個聚在一起的給老子衝散！”
    韓林臉上頓時就冷了下來。
    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高勇。
    “讓開，讓開！樂亭韓守備和撫寧張守備到了！”
    跟隨著韓林入城的李柱，領著幾個膀大腰圓的親衛將人群撥出了一條通道來，讓韓林和張守備進去。
    等來到前麵，看到眼前的場景，韓林一時間甚至有些無語。
    樂亭營確實和撫寧的人馬打了起來，就在樂亭營的營駐地前麵不遠。約莫五六百人的樣子，正在四周火把的照射下揮拳相向。
    不過說互毆有些過分，因為樂亭營也就一百五六十個，按照往日的訓練，三五一隊，以小隊的方式，正追著撫寧的人馬滿地亂竄，猶如群狗入雞圈。
    場地當中躺倒了不少，看起來都是撫寧的人馬，隻要是躺倒在地，樂亭營的人便不再管，轉向其他還站著的人，也不知是雙方有意克製，還是因為周邊圍的人實在太多，場地受限，雙方就在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地方裏開打。
    ，高勇坐鎮營門前，踩著一張凳子上大呼小叫地指揮著，身旁則是楊善帶著第一部的人馬在其後掠陣。“戰場”的右翼，徐如華則帶著第二部在旁邊壓陣，相機而動。
    “戰場”的正中央，一個小山般的黑影成為了所有人的視線焦點，其人正帶著一個小隊的人，往一個已經集結了二十多號的人堆裏衝。
    那堆撫寧兵看起來也是有指揮的，仗著人多一瞬間就將樂亭營這隊人給包了餃子，將小山淹沒其中，幾個博戲的賭點兒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然而下一刻，那小山以極其誇張的方式從人堆裏衝了出來，他後背掛了一個人，左右兩條腿也被人抱住，那倆人身子拖在地上，似乎想用自身的體重阻止其往前的步伐，然而那小山一步一頓地，抬手抓起兩個人就往外扔了出去，不一會，圍著他隊友的人幾乎都被他給扔了一遍。
    他那一隊原本還是守勢，但被他扔飛一半以後，瞬間就由守轉攻，將二三十人給攆地亂竄。
    “吳隊正尿性啊！”
    那方向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也就是這一聲，也再次點燃了周邊各縣的“看客”們激情，也紛紛拍著巴掌，跟著喊“尿性！尿性！”
    呼喊聲最開始還十分稀疏，最後竟然匯聚成了一陣衝天的呐喊。
    吳保保哈哈大笑，竟然恬不知恥地四麵向“看客”弓腰抱拳，嘴上連連道：“承讓，承讓。”
    “承你娘老子的讓咧！”
    高勇一隻腳踩在椅子上，一副渾不吝地模樣，對著他喊道：“趕緊把人都收拾了！”
    歡呼聲中，韓林越過臉上盡力憋著笑地李柱、範繼忠等親衛，偷眼瞄了瞄身邊的張守備，就看見他臉上異常難看。
    不顧軍法在大營當中互毆就已經夠讓他這個主將丟人的了，更丟人以兩三倍之數，竟然被人家樂亭營追著揍，而且很明顯的，樂亭營的兵卒留了手，要不然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也不會，滾了兩圈就能爬起來。
    這就更讓他有些下不來台。
    韓林和張守備之所以沒上前去彈壓，一個是看到雙方並沒有持械，持械與未持械的性質可不一樣，未持械就說明雙方都不想下死手，也在側麵說明，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這讓兩個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二來，既然可控，雙方已經打起來了，他們這兩個主將也都憋著一口氣兒。
    但此時也差不多了，韓林知道雖然勝負還沒完全分出來，但勝負其實也分出來了。
    而且身後的那些大人們也要來了。
    再這樣下去，可真就讓張守備一點臉麵都不留了。
    於是將臉色一沉，和張守備一起走了出來。
    “住手！別他娘的再打了！”
    張守備去了撫寧營那邊彈壓，韓林也來到高勇身邊，低聲向其問道：“什麽他娘的情況，怎麽打起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高勇還沒來得及作答。
    一陣隆隆地馬蹄聲傳來，一條火把長龍，就出現在校場門口隨後一分為二，快速將場內的所有人都包圍了起來。
    場內一片騷動，緊接著崔爾進騎在馬上在撫標的來到前麵。
    看著亂哄哄的場景，臉色微寒：“你們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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