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流河上，帆揚槳搖，大量的商船、民船往來其中，在汀流河中段的新橋鎮碼頭客貨雲集，人群熙攘。
    一個漁夫挑著魚簍走過，一條身上如同長了彩虹一般的桃花魚，就從魚簍當中鑽出，掉碼頭的鋪麵板上活蹦亂跳，漁夫剛要去撿，一群孩子打鬧著跑過，其中一個孩子俯身撿起桃花魚就跑，其後的孩子們也大呼小叫地跟著跑遠。
    那漁夫一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並未與這群孩子們一般見識。
    一條裝飾的十分華麗的畫舫船入了港，一麵寫著“匯通銀票”的幡子旗在船尾上輕輕搖動。
    等船停穩以後，方黛雲從船上跳下，隨後向後一伸手，輕聲慢語地道：“姐姐小心滑，這裏剛剛落了魚。”
    穿著纏枝蓮交領襖配馬麵裙的何歆站在船頭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凹凸有致的身段兒，叫碼頭上的許多人都看直了眼睛。
    “色眯眯的看什麽，再看，就把你們的眼珠子剜了去。”
    幾個身穿短打的大漢對那些人惡狠狠地罵道，人群頓時就將頭低了下去。
    這是漕幫的人，他們這群在碼頭上討生活的人惹不起。
    何歆微微一笑，牽著方黛雲伸過來的手從跳板上走了下來。
    穩穩地落在甲板上以後，何歆捏了捏方黛雲手，隨後附在她的耳邊嬉笑道：“怪不得郭司長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就衝妹妹這雙綿軟的小手，要我是男人，我也受不了。”
    麵對何歆的打趣，方黛雲臉色頓時暈上了一片紅雲，咬了咬嘴唇噗嗤一笑：“姐姐說的是哪裏的話，方才讓碼頭上看直了眼睛的人可是姐姐不是我，更何況，妹妹也沒本事讓一個千總和一個兵器司主事為我茶飯不思。”
    “哪有什麽千總，高勇已經成了戰兵啦。”
    兩個人正談笑著，那邊幾個漕幫的人已經來到了麵前，其中一個禿頭的大漢是領頭的，人對著兩個人躬身抱拳道：“見過何主事，方姑娘，小人已經在碼頭外備好了車駕。”
    漕運起於秦漢，盛於明，凡大江大河之處必有漕幫的身影，無數潑皮喇唬，打行青手混跡於其中，樂亭這裏自然也不例外，甚至連普通的士紳拿他們也沒什麽好辦法。
    韓林決定興商的時候本地的漕幫並不買賬，仍然想壟斷這裏的生意，不過在原諜報司二隊也就是後來的情報司殺隊的葛六帶人出了兩次手以後，漕幫才老實了下來，在葛六親自與第三任幫主交了一番心，新任幫主直接成為了情報司的人。
    畢竟，前兩任的幫主是硬氣，但現在也沒了氣，死的不明不白。
    因此，現在的漕幫可以說就歸情報司管著，而其背後真正的主事自然也就成為了葛六。
    隨著生意的不斷擴大，鑒於之前在錦州時何歆被王營給綁過，韓林想派幾個親衛到何歆身邊做保護，但前不久就又被何歆給退了回來，主要是這些人的特征太明顯了，一看就是兵。
    商事其實也是江湖事，表情太過於僵硬的親兵有點不太適合，因此韓林就退而求其次，最近又叫葛六派了漕幫的人保護何歆。
    由於何歆她們兩個是女人，畫舫上的空間又比較擠，因此漕幫的人早她們一步上了岸，同時這片兒的管事也聞風而至，這管事是實打實的情報司的人。
    何歆看了看眼前的禿頭大漢掩嘴笑道：“家雀qiao）兒，六爺可好？”
    誰能想到呢堂堂禿頭大漢，看著就讓人瘮得慌，諢號竟然叫個家雀兒，不認識他的人紛紛側目。
    六爺說的便是葛六，提到葛六家雀兒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抽了抽鼻子道：“回主事，小人也不知道哇……六爺神出鬼沒的，應該……還好吧？”
    “你這手下當的，自己的老大去哪兒了都不知道。”
    家雀兒撓了撓自己碩大的禿頭，低聲道：“主事知道的，六爺也不是就管著這裏，還有很多旁的事咧，除非這邊出了事，要不然他也不來。”
    何歆搖頭笑了笑，便拉著方黛雲一起往外走。
    呼啦啦七八個人就站在了何歆的身後，而家雀則在前麵引路，伸手推開了一個擋道的挑夫，家雀兒回過頭向何歆問道：“主事，今兒往哪裏去？”
    “先去鎮子裏的分號，前些日子分號裏的人說有人從裏麵貸了銀子去賭，賠了個傾家蕩產，連催了幾次都撒潑打滾地不還，還跟號裏的人耍橫。”
    家雀兒瞪大了眼睛：“哪個這麽有種，敢欠咱們的銀子不還？”
    “一條賭紅了眼的賭狗罷了，其實本身也就是五十多兩銀子的事兒，但規矩就是規矩。”
    何歆將“規矩”這兩個字咬的很死。
    “然後再去絲廠看看。”
    絲廠由於器械無需定製，都是采買是幾個廠子當中建的最快的，招人和培訓的工作也在最近完成了，今天是開工的第一天，事關於日後的幾個比較重要的買賣之一，韓林今日也會到場。
    樂亭營周邊的地界四處都在工造，簡直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除了絲廠以外，其餘三個鐵廠、瓷廠、酒廠連同香水坊）同樣在興修，看樣子也已經步入到了尾聲，即將收工。
    此外，在王徵的提議下，汀流河又在挖壕築堤，用以控製水流的緩急，這樣也能夠讓水車更好的為各個作坊服務，除了汀流河外，樂亭東麵還有一條葫蘆河，不過那屬於縣治的地界，除非李鳳翥同意，否則樂亭營的手還不能伸到那裏去。
    大批人力的雇傭，銀子和汀流河的水一樣嘩啦啦地往外淌，雖然匯通銀號現在正在邁向正軌，吸了不少的儲蓄，但以現階段來看，上半年即便與李朝、琉球、日本乃至鄭芝龍等貿易，不過貨物還沒有開始生產，總體來看仍然會有不小的赤字。
    除非那些士紳們在跟船貿易以後，將銀子也一並投入到匯通銀號當中，否則就可能斷了資金鏈。
    入不敷出。
    這讓何歆心中有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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