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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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為什麽要逃呢?”
左外環巷子裏的血腥味混著黴斑的氣息,在潮濕的空氣中發酵。牆角的汙水倒映著搖晃的微弱燈光,將三個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像被掐住喉嚨的困獸。
腳步聲在寂靜的巷子裏格外清晰。
為首的巴羅爾帶著人馬緩步走來,黑大衣的下擺掃過地上的碎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右手握著的短刀還在滴血,刀刃反射的寒光在他冷峻的臉上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
巴羅爾的眼神中滿是惋惜,就像器官販子看見因動作粗魯而破碎的器官一樣,其表現可以說得上是心疼。
“莫比斯、查娜,我看過你們的資料。”
巴羅爾頓了頓,然後接著說道。
“你們的資質雖然算不得好,但作為普通成員卻已經足夠,隻要乖乖聽家族的話,應該是是能享受榮華富貴的才對。”
“我實在想不通你們背叛家族的理由。”
查娜的身體軟綿綿地癱在莫比斯懷裏,脖頸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歪斜著,暗紅的血從她嘴角溢出,順著蒼白的下巴滴落,在莫比斯的衣襟上暈開一片刺目的黑。
她的眼睛還半睜著,瞳孔擴散,倒映著巷口那盞忽明忽暗的燈,在那燈下的不遠處——一輛古舊的星際列車緩緩鳴笛。
“本列車即將發車,請乘客在此期間不要隨意走動,感謝您的配合。”
柔和的機械合成音冰冷的宣告著,巴羅爾和莫比斯均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那輛列車緩緩開動。
莫比斯的指尖深深掐進查娜的肩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幸運的是,查娜已經不會感到痛苦了,她的身體到現在顯然有些僵硬了。
男人頹然的靠著牆癱坐在地,呼吸粗重而顫抖,失血過多的他眼前已經開始發昏,每一次吸氣都很用力,像是要把這腐臭的空氣連同絕望一起咽下去。
“查娜是我的一切”
莫比斯又把懷中還有些餘溫的屍體抱得緊了些,他沒有回答巴羅爾的問題,也不再想說些什麽,此刻的命運已然明了。
而他......認命了。
這時巴羅爾身後的一個年輕人率先站不住了,隻見他一個箭步上前,義正言辭的大聲說道。
“我必須要提醒你,先生,無論是你還是查娜,這都是屬於家族的財產。”
“根據羅瓦裏卡家族條例第二百六十條,私自締結婚姻或戀愛關係嚴重違背家族發展的核心利益,如果人人都像你這麽做,家族何時才能重歸偉大!”
這話說得巴羅爾身後的小夥子們一起義憤填膺了起來,他們念出了家族裏總在給他們宣傳的口號。
“打倒情欲,世界清明!”
“打倒情欲,世界清明!”
那口號稱不上朗朗上口,但在家族從每個成員出生起就開始的,一遍遍機械式的高強度灌輸教育下,已經紮根為這些人的本能。
隻是離開繁育爐後,這樣的教育還是有些力不從心的,不然也不會出現莫比斯和查娜這樣的漏網之魚。
莫比斯隻是空洞的看著陷入瘋狂的人群,把懷中的查娜又抱緊了些。
這副悲情畫麵並沒有打動眾人,他們沒有生出什麽同情,隻感到了生理上的惡心。
“他居然還不知道悔改!”其中一個人憤怒的吼道。
“無可救藥!”
“一定是該死惡魔幹的!”
聲音很多,有罵惡魔的,有罵莫比斯的,也有罵查娜的,很嘈雜,但與莫比斯無關,他隻是把查娜抱的再緊了些。
人類花了幾千年才分清楚愛情和性的差別,家族僅用了一代人,不過數十年的時間又將這兩者汙蔑到一起。
可喜可賀。
巴羅爾沒有什麽反應,他隻是盯著已經放棄所有希望的莫比斯。
而後他輕輕抬手,眾人隨著他的動作安靜下來。
“雖然看來這位先生受到瑟利姆色欲惡魔,但並非原初)的蠱惑,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過錯。”
巴羅爾出生的時候,家族的洗腦還沒有那麽嚴重,或者說那時家族還沒能完全離開繁育爐而發展出新模式,因此他大概是知道莫比斯的想法的。
可那又如何,當大部分人都在嚷嚷著口號時,你不加入他們,那你就是異類,盡管你根本就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
“但他的肉體是屬於家族的,那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家族財產,給他戴個封魔項圈扔回去吧!小夥子們。興許他還有些用呢?”
莫比斯神情震動,幾乎立刻就要自毀,然而巴羅爾對此早有準備。
“莫比斯先生,我勸你還是不要做傻事了,畢竟你說過“查娜是你的一切”。”
“你還敢在我麵前提她!你......”莫比斯憤怒的吼道,卻被巴羅爾直接打斷,查娜的屍體被他一把抓走。
“還給我!”
莫比斯猛得撲上前,然而體力不支的他卻滑倒在了血泊裏,那其中混合著愛人與他自己的血,現在卻成了無法越過的天塹。
“那邊那個,重複一遍你剛剛說的話”巴羅爾指了指剛剛帶頭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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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先生...我...”
不待那個青年反應過來,巴羅爾接著開口。
“無論是你還是查娜,這都是屬於家族的財產。”
巴羅爾說得很輕,卻比那位青年說的要擲地有聲得多,因為那不是一句口號,也不是一句法規,而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你的一切?笑話,誰允許了?”
“帶回去吧,哦對了,別急著死啊,畢竟你也不想看到......我想想,應該是叫“愛人”?哦~,多麽惡心而又老舊的稱呼。”
“總之,你也不想看到你“愛人”被肆意玩弄吧,也許你不知道,在附屬家族之間,像這種家族的罪人即使是屍體也很受歡迎的哦。”
眾人噓聲,莫比斯聽完這句話後隻覺得血液冷到了骨子裏,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知曉了什麽叫做邪惡,卻還是高估了家族的人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比斯最終癲狂的笑了出來。
他將雙手奉上,沒有詛咒誰,也沒有反抗誰。
遠處的列車已經沒入星空,如同他最後的希望一般,連殘響都不曾留下。
不愉快的回憶啊......巴羅爾又想起了那個男人的臉,他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吧。
畢竟那個男人的腦子被做成了工藝品,和那所謂的愛人湊成一對,此時正擺放在他房間的床頭充當別致的裝飾燈,隻要把床頭的開關打開,通電的大腦變回顫抖的發光。
或許這就是靈光乍現?
“我倒是理解你們那時的心情了”
可惜那對已經被泡的發白的腦子不會回應他了,這東西畢竟不是塔裏裏,用死嬰召喚出的使魔,看起來像罐中腦)活不得那麽長久。
巴羅爾不急著起身,即使他偷個懶,世界也不會因此變得更好,那為什麽不讓自己休息下呢?
以前的他總是能理所當然的把自己當作家族的一份子,卻從沒有想過家族是否將他視為一份子。如今的他總算能審視下自身了,卻發現自己其實一事無成。
年輕時的他總想證明些什麽,比如他所謂的“自身才華”。他或許有吧,但這不重要,隻需要在他的所有努力前加上個“那個魔女的弟弟”,那麽一切都不奇怪了。
這幾個字就是有這樣的魔力,隻要隨意的加在他的名字前,似乎足以否定掉他所有的努力,讓他看上去像個滑稽的附屬品。
所以那時尚且年輕的他幾乎發瘋般尋求那所謂的家族章程,以為靠著循規蹈矩就能獲得尊重,能擺脫自己姐姐所帶來的陰影。
可製訂規則的目的實際上是讓其他人遵守規則而非自己,這點在家族中亦是如此,一旦按照他們的規則走,那就永遠無法成為真正製訂規則的人。
可惜的是,巴羅爾理解這個道理時已經太晚了些,晚到曾經能為他撐起一片天的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羅瓦裏卡是阿斯塔羅特的分家,很大一部分權利都握在本家手裏,這是他們和拉維利亞其他家族最為本質的區別。
他們在拉維利亞算得上風光,平時各大宴會的落座總在上桌,但也隻是在拉維利亞了,在本家眼裏隻有區區四階實力的家族又算得了什麽呢?
然而或許是窮舉法抽中了保底,這樣一個阿斯塔羅特看兩眼都嫌多的地方,居然出了一個天賦直達七階的天才。
洛斯嘉.羅瓦裏卡,巴羅爾的姐姐,天賦比起現在的艾洛爾也不遑多讓的天才,在進階靈位時甚至獲得了被譽為直通第一法的“舜若魔眼”。
在這樣的天賦加持下,如果洛斯嘉能生在阿斯塔羅特,她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家主,不僅能享受幾乎取之不盡的資源,就連各種別人搶著阿斯塔羅特當狗都想看一眼高等魔法也是隨意翻閱。
不出百年洛斯嘉應該就能突破到星位,甚至千年內有望衝擊界位,而阿斯塔羅特家族本身,最高的位階也無非是八階。
因此洛斯嘉年紀輕輕就被冠以了魔女之稱,雖然具體的稱號要等她達到七階時才能擁有,但那時的她已經有資格被稱為魔女了,這是對於天才的認可。
這樣的人物是他的姐姐,巴羅爾的壓力可想而知。
但平心而論,巴羅爾並不討厭洛斯嘉。
如果一個人因為另一個人過於優秀而感到嫉妒,尤其是在那個人還是自己的親人的情況下,隻能說那個人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洛斯嘉此人是家族間少有的“扶弟魔”,不然就巴羅爾這糟糕的資質,再怎麽說也無法憑借“努力”達到三階,這其中有不少洛斯嘉和家族做的利益交換。
有這樣的姐姐根本討厭不起來好嗎?洛斯嘉是真把巴羅爾這個她一手帶大的弟弟當傳統意義上的家人看待的。
巴羅爾想證明自己,不僅僅是讓自己的努力得到認可,更多的則是不想給自己的姐姐丟臉。
但這一切不重要了,事到如今都不重要了。
巴羅爾再次睜開雙眼,瞟了眼牆上的時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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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點45啊,該準備早餐了。”
空蕩蕩的房間裏,無人回應。
......
晨光,暫且這叫吧,從挑高的落地窗斜射進來,在大理石地板上投下長長的菱形光斑。
巴羅爾拖著纏滿繃帶的右腿緩緩移動,每走一步都讓睡衣下的傷口傳來尖銳的刺痛。空曠的客廳裏,他的腳步聲和拐杖叩擊地麵的回音相互追逐。
說來也是好笑,他作為一個表麵上的家族核心圈成員,居然沒錢去雇一個仆人,家中所有的事幾乎都得由他一個人完成。
在地上扭動的畸形生物用爪子在地板上敲出焦急的節奏,不停圍著巴羅爾打著石膏的右腿打轉。
經過特殊改造的巴羅爾從小家夥的動作中感受到了關切和擔憂。
巴羅爾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揉了揉肉團的......腦袋?那團崎嶇的血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在表達開心一般。
“抱歉,讓你擔心了,比起這個,你現在應該很餓了吧。”
他的聲音因為忍痛而略顯沙啞。
倘若以第三者的角度而言,那團崎嶇的血肉隻是無規則的顫抖了一下而已。
但經過改造的巴羅爾早已心領神會,安撫了下小家夥的情緒後,前往了廚房。
開放式廚房的島台上,銀質咖啡壺冷冷地反射著晨光。男人笨拙地用左手操作著,繃帶下的傷口在伸展時隱隱作痛。吐司機"叮"的一聲彈出兩片焦黃的麵包時。
那醜陋的肉塊在地板上掃出一片濡濕痕跡,一路跟著巴羅爾,安靜的待在一旁,透露出乖巧?的氣息。
巴羅爾端著餐盤一瘸一拐地走向落地窗前的矮桌,那裏是整個房間裏唯一有人氣的地方——一張磨損的皮質單人椅,一個小茶幾,上麵放著沒喝完的酒和止痛藥。
“來這裏”
他招呼著正向他爬過來的肉塊,而後咬牙彎下身子將它抱起,沒有愈合完畢的傷口崩開,繃帶下微微滲出些許紅色的血。
“今天加餐。”
男人把煎蛋分了一半放進另一個盤子,自己的盤子裏隻留下孤零零的一片吐司。
那堆血肉沒有立即撲向食物,而是蠕動著濕潤身體的輕輕碰了碰巴羅爾纏著紗布的手腕。
“我不餓的,姐”
似乎是看出了男人的謊話,肉塊張牙舞爪的威脅他,然後小心翼翼的把那半塊煎蛋叼了回去。
“......”巴羅爾看著被弄的濕乎乎的煎蛋,心中久違的泛起苦澀。
在很小的時候,洛斯嘉的魔法天賦還沒有被檢測出來之前,他們姐弟倆也過了一段拮據的日子。
那時的他們每天隻能吃一個煎蛋,而洛斯嘉總會把她的煎蛋分半個給巴羅爾。
......她總是如此,無論她變成什麽樣。
陽光穿過空蕩蕩的房間,但最終隻溫暖了這個小小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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