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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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的天光穿過孔雀藍玻璃窗,在胡桃木地板上投下粼粼水紋。滿溢著第一世代風格的書桌上擺著鍍金墨水瓶,旁邊還立著個用提琴弦纏繞的幹花相框——裏頭壓著在拉維利亞極其少見的樹葉。
克洛西婭喜歡樹葉,尤其是那些常青的,就像死者渴望著生,幹涸的生命也需要翠綠來滋潤,所以她偶爾會摘下樹葉夾在書本間,亦或是將其裝裱起來。
似乎這樣它就能永遠保持翠色,盡管她知道這隻是徒勞。
“你這樣是不行的,看......前些天你摘下的葉子已經發黃。”
“就這樣吧諾威爾曼。”
“它們本就是該死去的,無論我是否將它們摘下。”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或許能在雙方都死去之前相遇,就已經是最大的幸事,再奢求些反倒貪得無厭?
克洛西婭的房間裏也有著壁爐,比起一樓的那個要小了許多,因為不曾使用的緣故,裏麵並沒有爐灰,顯得空蕩蕩的。
在壁爐上方的鎏金鏡框裏,掛著克洛西婭那幅極其抽象的畫作,紅色的天空和漆黑的大地中,一白一藍的兩個小人緊挨在一起。
遠處天鵝絨帷幔的流蘇上,別著幾枚黃銅齒輪改造的蝴蝶發卡,每當穿堂風掠過,就會發出懷表機芯般的細響。
空蕩蕩的房間裏躺著小小的人兒。
涅墨圖娜在克洛西婭的床上沉沉睡去,這是無奈的安穩。實際上,她害怕入眠,即使克洛西婭在她身邊也是如此。
她總是睡不著,時常被噩夢驚醒。
隻要一閉上眼睛,涅墨圖娜就會來到一個房間,或者準確來說,無力躺在這個房間,冷白色的燈光傾瀉而下,將一切都鍍上一層近乎病態的潔淨。
慘白的牆壁貼著標準醫用防菌鋼板,這實在是多此一舉了。就涅墨圖娜的身體而言,那時的她光是活著就已經很用力了。
即使這裏開扇微不足道的窗戶,哪怕隻是窄得不能再窄的,在地下室裏常見的,連著排風扇的那種,或許對於涅墨圖娜來說都稱得上幸福吧。
隻不過......打造這個房間的人很顯然不這麽想,一旁角落裏的空氣淨化器發出輕微的嗡鳴,循環過濾著每一粒可能存在的病原體。
它拒絕外麵的東西進來,連細菌都不行。
手術台擺在正中央,涅墨圖娜無力的躺在其上,不鏽鋼支架反射著冷光,束縛帶看起來嶄新而牢固,隻是邊緣處隱約能看到幾道暗紅色的擦痕,像是有人劇烈掙紮過。
這當然不是涅墨圖娜留下的痕跡,但足以讓她感到恐懼,特別是當她偏頭時,托盤裏排列整齊的器械更讓她膽寒。
骨鋸、鑷子、穿刺針、擴張器……這些猙獰工具全都經過高溫消毒,光潔的表麵閃著無機質的寒光。
不過如果湊近看話,會發現某些工具的尺寸和弧度並不是常規的外科手術規格。它們要小上好幾號,似乎是為了某位對象特別訂製的。
涅墨圖娜做不出任何動作,無力的她本就是如此,更何況被束縛在手術台上的她呢?
心電監護儀的屏幕跳動著紊亂的綠線,代替涅墨圖娜無聲的呐喊,涅墨圖娜無法發聲,因為她的嗓子早已不翼而飛。
無法出聲,無法掙紮。
任人宰割的境地喚起了她本能的恐懼。
即使她已經忘記許多,連自己是誰都不再知曉,但那段痛苦的經曆順著靈魂找了上來......
至死方休。
監護儀旁邊的注射泵連接著一支沒有標簽的藥劑瓶,裏麵的液體呈現出詭異的淡藍色。輸液架上掛著幾袋生理鹽水,可其中一袋的液體微微泛黃,像是混入了什麽不該有的成分。
涅墨圖娜艱難的環顧四周, 不遠處的牆角放著一個大型生物廢料回收箱,標著標準的醫療廢棄物標識,但箱蓋沒有完全合攏,露出一截像是人類指骨的蒼白碎片。
從沒有人教過涅墨圖娜那個標誌的意思,但她卻出乎意料知道那代表著什麽,垃圾,對,那代表的就是垃圾。
可......為什麽自己的腸子會在那裏呢?涅墨圖娜的思緒陷入了困惑,而後她又將視線轉向旁邊的冷藏櫃。
那上麵貼著“樣本儲存”的字樣,透過玻璃門能看到裏麵整齊排列的人頭大小的玻璃罐——有的裝著暗紅色液體,有的則懸浮著某種難以辨認的“組織塊”。
那是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還有不翼而飛的嗓子,它們離開自己的身體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在營養液裏泡的發白。
似乎是因為找全了自身,涅墨圖娜的恐懼消失了些許。整個房間散發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莫名其妙平靜下來的涅墨圖娜深吸一口氣。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像是新鮮的血,被很好地掩蓋在化學製劑之下,甚至她根本就沒有聞出。
在夢裏的她沒有嗅覺,隻是她那已經被遺忘的記憶在潛意識裏告訴她,這裏應該要有這樣的味道才對。
可明明沒有傷口,為什麽會有血的味道呢?涅墨圖娜疑惑的看向自身,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什麽時候已經脫離了束縛,甚至坐起來環顧四周,這是她根本做不到的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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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血是自己的。
房間中所有的器官都和自己連接在一起,這在正常不過了,因為它們本就是屬於自己。
如果不是通過那不知何時已經遍布整個房間的,如蛛網般的血管連接的話,涅墨圖娜應該能心平氣和的將它們一一塞回去吧。
恐懼侵襲了涅墨圖娜本就混亂的思考,讓她慌不擇路的逃離,甚至完全沒有思考過,以她那羸弱的身體該如何離開。
連接著她身體的血管被盡數扯斷,就和當年紮滿她身體的管子一般,帶走了她的血與肉。
涅墨圖娜從床上摔下,無力的倒在血泊之中,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血淹沒,在窒息和腥甜中迎來......
“不...要...”
現實與夢境中的她同時呢喃出了這一聲,噩夢與她分別,恐懼縈繞心頭,淺眠的結果是更深的折磨,涅墨圖娜朝身旁看去。
那裏空蕩蕩的,沒有想要觸碰的手,也沒有想要見到的人。
她看得出來姐姐的最近狀態很糟,她不該任性的,可是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想看到那道淡藍色的身影,哪怕隻是聽聽聲音也好。
“姐姐...”虛假的人呢喃著虛假的身份,卻流下了眼淚裏真實的思念。
......
家族和組織間的會議一連召開了幾天,取得的進展不能說多,至少也是一點也沒有,每天不是各種邊角料拉拉扯扯就是變著法子的陰陽怪氣。
除了互相扒別人族譜外,無外乎一堆毫無意義和營養的口腔體操,偏偏那些老登們還樂得如此,絲毫不知道有個詞叫做為老不尊。
自從拉拉緹娜祭出《第19號法案》後,家主們就保持緘默不言,哪怕平時跳得最歡的艾爾特蘭也罕見的縮起脖子,活像隻打焉的雞。
看似拉拉緹娜這邊占了優勢,但相關政策和方案仍舊停留在未命名草稿階段,能稱得上有建設性的意見不能說沒有,隻能說完全沒有。
任憑其它組織怎麽遊說,反正老登們把骨頭放進雞蛋裏挑了又挑,不是嫌這個方案耗費的資金太多,就是嫌棄那個方案動用的人力太多。
要錢就是哭窮,要人就是人忙。明擺著就是死活不同意,但出於《第19號法案》的威懾,相關的研究工作倒是提上了日程,畢竟玩歸玩,鬧歸鬧,自己的性命可不能開玩笑。
幾天下來,克洛西婭的廢話詞典裏又添了不少“名言警句”。除了某家的廚師頗有微詞以外,勉強稱得上賓主盡歡?
畢竟這裏麵真正關心那些平民死活的不過一手之數。嘴上滿是人權,心裏全是算計。就連家族那邊也是一口一個人權,畢竟不管有沒有道德,道德製高點還是要占領的。
這中間還鬧出過不少烏龍。
比如某位號稱是首次發現魔力異常波動的附屬家族小姐,結果一上來連自己寫的報告都讀的磕磕絆絆,不僅讀錯了好幾個專有名詞,甚至有的專有名詞都沒認全,聽得眾人雲裏霧裏。
直到拉拉緹娜實在是忍不了,一把奪過報告自己看了一遍,才發現這東西的上邊的日期是溝槽的6月18日,距離疫情正式爆發有t整整5天。
這五天時間要是能用上,疫情甚至有可能不會發生,至少也不會這麽嚴重。拉拉緹娜看完後氣得直接一把將報告甩在那個小姐臉上,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要那個小姐把接下來幾天的報告全拿過來。
這個時候那小姐卻支支吾吾起來,眾人一番追問下,居然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情,這一份檢測員的崗硬生生塞了七個人,每周每天上崗的人還t不一樣。
等著那些個少爺小姐們被叫來,拉拉緹娜一行的心裏也基本麻了。那些個少爺小姐也沒比剛開始那個好哪裏去,不是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就是答非所問。
連這個崗經常會用到的詞都念不順,就這還敢說是自己寫的?是你寫的嗎你就簽字?
家族內部這點破事她懶得過問,門閥這個東西要是能幹出個名堂才奇怪,拉拉緹娜索性不再理會這些家夥,直接把他們手中的報告奪過。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特意往前要了幾天的報告,結果你猜怎麽著?這一查還真給她查出個大驚喜來。
最早的報告是6月16日,比上麵那個18日還早了整整兩天,拉拉緹娜在看到這個日期後人都麻了,五天可能還有些倉促,一周那可就富裕多了。
而這樣的時間卻被那群蛀蟲們白白耽誤了,拉拉緹娜氣得發抖,其餘的人看見這份報告後也麵色不善的盯著家族。
就連一直不怎麽發言的亞爾薇特都罕見的開口譴責。
法協體這一譴責下來家族這邊可就汗流浹背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家族要是還不做個表態就說不過去了,所以那些個附屬家族的少爺小姐們首當其衝的身為了發泄對象。
那群少爺小姐們一看,這情況不對呀,怎麽他們拿出報告後啥獎賞都沒混到,反而被人家主教狠狠甩了一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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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們再樂觀也該反應過來了,然後自然而然的又把所有的鍋推到了某實習生的頭上,絲毫不提自己沒有向上報告的事實。
一番經典的家族式無恥言論再次刷新了拉拉緹娜一行的三觀,甚至於家族老登還有些覺得很有道理,居然開始幫著這群玩意兒說話。
要不是三位家主看幾個組織間麵色已經相當不善了,否則這幾個玩意兒好懸能保下來。
家族裏這種惡心的破事幾個組織不想再管,但拉拉緹娜看得出來這幾份報告都是一個人寫的,很可能就是他們口中的實習生。
不知為何,這個實習生的報告截止到19號就消失了,這讓拉拉緹娜相當費解。
結果她又一問,然後徹底無語。
這群家夥居然然認為那位實習生胡編亂造,19號給人家開除了,所以之後的報告才會顯示一切正常。
拉拉緹娜再一次刷新了對於家族抽象程度的認知。為什麽會有人把真正幹事的人給開了之後,還能還能腆著個臉來用別人的成果往自己臉上貼的?
第一次,她是第一次覺得人這個字眼,原來是可以很小眾的。
她已經麻木了,家族再做什麽也不奇怪了,就兩天後吧,是非她已無心辯駁,等《第19號法案》啟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過那位實習生還是要找找的,畢竟是第一手觀測,直接找本人還是有必要的。
然後更抽象的事情發生了,手底下十幾年的實習生,這幾個人沒一個有聯係方式。就連人家名字都是從角落裏翻出的考勤表中才找到的。
家庭住址?那更是完全沒有的。後麵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翻出的實習合同裏,才找到十年前的家庭住址。
結果人倒是找到了,氣是兩天前斷的。這實習生窮到沒錢吃飯,解雇後被活活餓死,死的時候手裏還攥著半截發黴的三明治。
......拉拉緹娜徹底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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