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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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舊車廂微微搖晃前進,伴隨著映照車身的光隙向後退去,發出有規律的金屬輕響。
    此時此刻,鋼鐵奔騰在軌道上,金屬與金屬之間發出獨有的鳴奏。這輛離開左外環區近八天的列車,此刻又駛往它曾經拋棄的墳墓。
    說起來,這輛歸屬於拉維利亞左外環的環際列車還是第一世代老舊產物,盡管為了適應拉維利亞的環境做了些改動。
    但實際上除了內部的電力係統被換成了現在的魔力係統外,其他設施幾乎和以往的時候差別不大。
    然而現在左外環的魔力中控室早已切斷魔力升頻,這輛列車隻能通過本身自帶的魔力電池才能繼續運行。
    其中有一截用來供能的車廂,專門放置那些數目繁多魔力電池,那都是些昨天下午才從監獄中取出的罐中腦。
    他們大部分都是家族政治鬥爭中的失敗者,有些已經用了不少年,但法師的壽命很長,所以他們仍然可以再使用些時間。
    其實按理來說,這種由大部分都由金屬製造而成的列車,本應該不太適合前往疫區的。
    可由於要運送的物資實在太多,而那些飛船運力極少,而且在左外環現在的這個情況下,飛船也根本開不進去。
    況且在左外環這種低頻魔力的環境下,大部分現代設備也動用不了。在種種因素的作用下,現在反而隻能依靠這輛第一世代的老古董了。
    而且跟隨著這輛列車一同進入的不隻有物資,像教會的醫療隊,各個勢力的護衛隊等也會作為隨行人員一同前往。
    這個時候列車運力大的優勢就體現了,甚至家族高層都有了些在二十七年後折躍門開啟時再訂購幾輛列車的想法了,隻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眼前該考慮的,還是要先渡過這場瘟疫才是。
    也許是魔力波動異常的緣故,人造太陽灑在左外環的光芒被染上了些許橘黃色,看起來就像落日一般,在拉維利亞顯得罕見。
    在奔流不息鋼鐵長蛇裏,一截略顯冷清的車廂中,淡藍色長發的少女斜靠在座椅上,發絲如流水般從肩頭滑落,在橘黃色的天光下泛著微光。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發梢,目光漫不經心地投向窗外——那裏,並不討喜的赤紅鏽色正以緩慢而不可阻擋的姿態吞噬著一切,無論是鋼鐵還是生命。
    死寂而又荒蕪的城郊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剪影。那裏有著破敗的房屋、廢棄的廠房、歪斜的魔力接收站,一切的一切全都籠罩在一種病態的橘紅色調中。
    遠處,幾盞依舊撐著不熄滅的路燈在暮靄中顯得格外孤獨,像夜空裏被遺忘的星辰,閃爍著微弱到快要熄滅的光芒。
    那光芒很冷,冷得即使照在了人的臉上,也沒辦法帶來任何的溫度,但這已經是最後的光芒了。
    拉維利亞的人造太陽在此處看上去是西斜的,似乎是這霧靄的功勞,天光竟在夕陽中顯得有些深藍,為那些即將死去的鋼鐵披上了相襯的暮色。
    偌大的車廂裏顯得很空蕩,尤其是克洛西婭身旁更是如此,少女周身縈繞著生人勿近的氛圍,隻有空調運轉的嗡鳴填補著寂靜。
    偶爾經過道岔時,整節車廂會輕微震顫,少女的影子便在車窗上晃動,與窗外蕭索的風景短暫重疊,又很快分離。
    或許同一個太陽在不同的地方是不一樣的,它在中環是無比璀璨樣子,而在右外環則隻是天邊的小點。
    左外環要好上一些,至少它還能照亮這兒。世間是不平等的,即使是太陽也是如此。
    克洛西婭此時的心情並不輕鬆,但也談不上緊張。畢竟她從小就不甚明了何為恐懼,一直以來,在比起恐懼前,她所感到的都是憤怒。
    等她想起來自己應該表現出害怕時,要麽是她撕碎了敵人,要麽就是敵人撕碎了她。該說龍族就是這樣麽?
    沒有恐懼,隻有你死我活,她是這樣,龍族亦是如此。
    ......
    盡管家族倒行逆施、不幹人事,但要真說他們是群酒囊飯袋,那還是有失偏頗的。
    作為傳承近千年的組織架構,他們在不搞內鬥的時候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至於什麽時候不搞內鬥......
    那就很難說了。
    也許他們看上去冥頑不靈,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不過這或許也算得上是另類的明哲保身,畢竟可以這麽說,那些“過於清醒”的家族總是會莫名其妙的遭遇意外。
    很多時候,抽象而又離譜的事情能夠發生並不是因為當事人想看到,相反,當事人可能根本不願意這樣做。
    這些無奈甚至悲涼的事件都可以用一句話回答,沒得選。亦或者另外一句話,不夠強。
    所以當年的羅瓦裏卡家族隻能放任洛斯嘉被如此對待,所以現在的拉斯塔摩家族每年要上交七成收入。
    至於沒有後盾的另外兩家,斯裏揚卡已經名存實亡,那普利爾拉還會遠嗎?時間和借口這兩樣東西,在家族間從來都多的是。
    大家族吸小家族的血,小家族吸普通人和灰民的血......大家都是如此,世界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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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比起血族,家族更適合吸血鬼這個稱呼也說不定,至少血族還吐骨頭呢。
    有時候真得承認,鞭子這東西對某些人是真好使。
    在克洛西婭的死亡威脅下,該走的流程僅僅隻用了半天不到的時間就全部完成,以往費老大勁都還拿不下來的一個個協議仿佛像假的一樣,不到半天的時間裏居然全部修正完還通過了。
    不過最後的落實和拉拉緹娜所構想的有很大一部分差異,畢竟拉維利亞屬於人族轄區,想要完全繞開家族去做些個什麽事還是有很大困難。
    最終的解決方案看上去十分別扭,差不多是家族和組織對半分,家族提供大部分的資源和部分人力,其餘的部分由教會牽頭,其他幾個組織補足。
    至於整體組織架構則是繞開了檢疫站,由家族組織了個代表團和其他組織共同管理,最高決定權在這個代表團手上,準確的的說,在代表團中的克洛西婭手上。
    是的,在克洛西婭沉默不語的毛遂自薦下,她最終成為了代表團的總代表。
    克洛西婭當選的場景拉拉緹娜沒有看到,但是據說無人反對,除了昨天教會莫名其妙收治了一大群斷了手的家族代表外,其他一切正常。
    這莫非就是是惡人還需惡人磨?
    拉拉緹娜看著坐在對座半閉著眼的克洛西婭,有些傻眼的想道。
    “克洛西婭”拉拉緹娜輕聲呼喚著,克洛西婭輕抬眼眸,金色的眼睛對上了的拉拉緹娜蒼翠的眸子。
    “怎麽了?”
    “為什麽不坐在我身邊呢?”拉拉緹娜微笑著說,素手將一縷金發撥至腦後。
    “......”
    為什麽呢?
    克洛西婭早已知道答案。
    她和拉拉緹娜不同,從根本上就不同。
    拉拉緹娜是晴日下的蝶蘭,即使偶爾的憂傷,也應該會化為晨間的露珠吧。
    那是克洛西婭無法觸及的存在。
    她一開始就是一朵從腐屍裏開出的小花,黑色的雨將她打得七零八落,或許直到死也望不到天空放晴。
    另一朵孿生的小花為她遮擋風雨,用盡一切讓她見到了微光,她本以為這就是晴天,因為亞卡麗絲已經那麽努力了。
    但直到最近她才明白。
    這微光並非晴日,隻是雲中間隙在她身上駐足片刻的時間罷了。
    所以她才不能......
    “拉拉緹娜!?”
    “你不過去那我隻好過來啦。”
    拉拉緹娜自顧自的坐在了克洛西婭身旁,克洛西婭本能的型想要挪開,卻被拉拉緹娜按住了手。
    “你的情況不對勁,可以和我說說嗎?”
    那翠綠的眼睛中似乎發出微弱的光芒,在遠處斜陽的映照下,成為了一片橘黃中唯一醒目的色彩。
    她的眼中沒有擔憂,也沒有催促,反而有種克洛西婭未曾體驗過的......邀請。
    那雙眼睛似乎在說
    “我願意同你分享我自己,那你願意將自己分享給我嗎?”
    沉默不語,仍舊是沉默不語,似乎沉默就能逃避一切。
    搞不明白,但並不討厭。
    克洛西婭沒有說話,隻是靠進了拉拉緹娜懷裏。
    “我不清楚。”
    “抱抱我吧,這樣讓我好受多了。”
    克洛西婭沒有哭泣,從來沒有過。隻是偶爾的,她也想有個人能抱抱她。
    拉拉緹娜沒有得到言語,卻收獲了她想要的回答。
    這很好,看來她們都隻是需要些時間。
    ......
    雖然威利斯一再聲明自己並沒有和克洛西婭相處的很愉快,實際上就連相處這個說法都存疑,但事實上,他的確是少有的幾個和克洛西婭說上話過的家族成員。
    而且光論身份地位的話,威利斯也足夠了。因此不出意外的,威利斯被選為了代表團中普利爾拉家族的代表。
    “你看起來最近過得並不好。”
    阿蓮莉娜搖搖頭,朝威利斯露出個無奈的笑容。
    她的臉色很蒼白,原本白皙的皮膚上不知為何塗了厚厚的粉底,身穿著很別扭的長袖長褲,盡管她藏的很小心,但威利斯依然看到了她衣服下不經意露出的淤青。
    “您是想說我為什麽還活著吧?”
    “我真沒這個意思......唉,看來你過得並不好。”
    “抱歉,我不該這樣的。”
    阿蓮莉娜覺察到了自己的失言,可她真的已經在盡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如果因此得罪威利斯而遭到他的報複的話......那就這樣吧,她很累了。
    “沒事,我知道你可能......我是說,你過得不好,所以這次才提議讓你過來,畢竟咱倆基本算是唯二能和那位小姐說話的家族佬了。”
    威利斯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麽冒犯的,對於女士,他是說正常女士,而不是那些嗑藥後的。他這方麵的容忍度還是蠻高的,完全是古典的紳士做派。
    “噗嗬嗬,‘家族佬’?您可真是與眾不同呢。”
    阿蓮莉娜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詞匯,但家族佬這個詞從家族佬口中說出,終歸是有些黑色幽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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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所謂,反正你也聽不到別的什麽用來形容家族的好話了。”
    “我敢打賭,那些同行的人裏起碼有八成是這樣叫我們的。”
    威利斯聳聳肩,他真的不在乎這個稱謂,像他這種時不時就得被使喚去接待客人的存在,對這個詞一點也不陌生。
    甚至不少談的急了後會指著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言語中的攻擊性遠非家族佬這個詞可以比擬,連自己的族譜都岌岌可危。
    “同行的人”是指那些來自於不同組織的人,阿蓮莉娜雖然接觸的少,但威利斯說的話她還是明白的。
    畢竟除了個別的家族成員,家族佬不可能說自己是家族佬的。
    “這話您和我說說就好。”
    阿蓮莉娜現在的心情好了不少,因此也有心情去提醒威利斯。雖然以威利斯混跡多年的經驗,不可能不知道這種話不能亂說就是了。
    威利斯並沒有刻意的開導她,但這的的確確讓她好受多了。或許隻要有人和她正常的說說話,一直以來積累的壓力就能好上不少。
    “總之謝謝您了,我現在的確好受了不少。”
    阿蓮莉娜習慣性的屈膝行提裙禮,但這時才反應過來,動作也僵在了半空......自己似乎很久沒有穿過裙子了。
    本來好起來的心情在這一刻消失了,阿蓮莉娜眼神黯淡了下來,最後隻得勉強朝威利斯露出了一個笑容。
    “......”威利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他不敢輕易開口安慰,因為有時候即使是安慰,也不應該被提起,沉默才是最好的選擇。
    希望這段時日能讓她散散心吧。威利斯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他望向窗外,車窗外是向後飛逝而去的鋼鐵墳墓,還有難得一見的虛假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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