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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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巨量的咆哮,打斷了白晨的喋喋不休,顯然是因為魔獸息再度恢複。
    習以為常的白晨再度念咒,甚至不自覺都變得熟練了。
    魔獸息沉著血紅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
    白晨稍作思索,看著對麵一副吃人的樣子,覺得咒術貌似沒有起效。
    魔獸忽然上前探了一步。
    好吧,這玩意兒真沒用了。
    “這麽快就沒用了?”
    “強大的魔類不是靠魔咒就能製止的,他們本身的力量足夠衝破魔咒的束縛。你連續施展幾次,他已經很熟悉了,要快速衝破並不難。”百寶無奈歎息。
    若說白晨有沒有缺點,那麽話多和張狂等於公開。這其實不是第一次了,以往白晨要去白骨森林都是拉著百寶,闖出不少禍都是百寶給他收尾。
    當然,像那種斷掉幾根肋骨這種“小事”白晨從來不擱在心裏,還要誇讚對方實力強勁。可百寶不理解的是他為什麽打獵要挑猛獸,還要正麵剛的那種,連偷襲都覺得不屑。
    眼看情況急轉直下,又要演變成一場苦戰之時,一直待在魔獸身後的伏唯動了。
    在魔獸息被白晨完全吸引住注意力之際,伏唯不動聲色,悄悄在身前畫出一道金符。
    此刻金符已越過魔獸頭頂,隨著伏唯的作法手勢一動,即迅速燃燒起來化為一張巨網。
    巨網仿若從天而降,一把將魔獸罩住。其中金色絲網掛著紫色雷電如長蛇貼緊虎身,迅速收緊。
    “白晨兄弟,我的金絲網已將魔獸束縛,快動手!”伏唯隨後對白晨喊道。
    白晨迅速反應過來。
    他也知道此刻形勢的變化,不能再玩了。
    他握緊魔劍,飛身上前,一道劍氣在劍身流淌,那套上乘之術正在劍中醞釀。所使用的正是他不久前用過的那一式。
    忽然風鈴聲起,空氣中夾雜著一股冰葳花的香氣。
    白晨愣了一下,感覺手中的動作都變慢了不少。
    一個身著白色長裙的婦人從伏唯身後閃現,在她閃過瞬間,伏唯忽然麵露痛苦,直接倒了下來。
    而在伏唯倒後,罩住息身上的巨網蕩然無存。
    白晨驚訝著,但那白色長裙已經來到了自己麵前。
    對她的突然出現,白晨有些措手不及。
    他急忙扭轉劍勢,轉而利用魔劍橫在身前,勉強擋下了她的突然襲擊。
    他飛身閃出數步之外,心裏一陣驚駭。他看了一眼對麵的伏唯,伏唯蠕動著,應該是重傷了。可憐他原本有傷,此番再度負傷,基本失去再戰之力。
    原本一個魔獸就難打,現在還加了一個人。這個人莫非就是百寶說過的,息的母親?沒想到僅剩殘魂之力竟然也能這麽強大。
    白晨這下才開始後悔沒有早點對息動手,害自己被逼到險地。
    見勢不妙,百寶不再顧及其他。他快步跨到旁邊的石棺麵前使勁拍了拍。
    “別裝死了,給我起來打!”
    四具石棺頓時炸裂,從中跳出來四具幹屍。他們渾身漆黑,雙目無神,嘴巴有獠牙刺出,身上的鐵甲已經破敗不堪,但手上的利爪仍然鋒利。
    “上!”百寶大喊一聲。
    四個原本死去多年的魔族幹屍同時抬起頭顱,凹陷幹枯的眼窩閃出紅光,嘴角刺出猙獰的獠牙,並在一瞬間鎖定了落在魔獸頭上的婦人。
    婦人暗紅色的瞳孔慢慢放大,看到那四具沉睡多年的幹屍在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來,不禁怒火中燒,怒斥道:“你們是要背叛你們的主人嗎?!”
    這一聲憤怒的嗬斥並沒有讓這些死去多年的幹屍們停下腳步。他們就像聽不到她的話似的,迎著她紛紛亮起了利爪。
    白晨抓住機會退到了百寶身邊,“你是哪裏找來的四個幫手?”
    他喘著粗氣,婦人的突然出現差點害他受了重傷。不過伏唯的情況就不容樂觀了。伏唯被打倒在地後就一直趴著,身下躺著一大灘血跡,緩了好久都爬不起來。
    百寶的神經依舊緊繃著,“你忘了我可是真墟後裔。我所擁有的,可是溝通靈魂的能力。”
    白晨咧嘴一笑,似是終於反應過來。“對,差點忘了你是個真墟後裔。自從你受傷過後,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你拿出這門本事了。”
    真墟後裔,是魔族懦弱君主真墟的後代。據說這一脈的魔族人是魔族中單體作戰能力最弱的。不過,他們有一個與生俱來的特殊戰鬥能力,那就是溝通靈魂。
    這種能力按照實際用途分為兩類,一是引靈,二是通靈。引靈比通靈要簡單,它幾乎不會耗費太多的魔力,主要是針對被囚禁或者寄宿在某種法器裏的靈魂,高級的引靈術甚至能將死去不久或者尚未墮落至永恒夜的亡魂為己所用。不過,這不包括祟。因為祟本身已經算不得真正的亡魂了,而是一種腐靈。
    通靈是真墟後裔徹底不同於魔域其他部族的根本能力,它所針對的是已經落入永恒夜的靈魂,通過通靈之門將他們帶回現實。不過施展通靈不僅要消耗大量魔力,還會損耗魔魂,魔魂作為魔族生命的特征,損耗魔魂本質上也是在損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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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通靈被帶回現實的靈魂會自動與施行者立下契約,並為其作戰。在完成施行者召喚的意願或者施行者無力為繼時,他們就會返回永恒夜,等待下一次的喚醒。
    能通過通靈召喚出多強的戰士,完全取決於施行者本身的血脈與魔力。理論上,當血脈或自身魔力足夠強大,施行者可以召喚出一切死去的亡魂為其作戰。
    可惜的是,現實中真墟後裔擁有頂級血脈的太過稀少,加上本身魔力修煉天賦很差,大部分真墟後裔無法召喚足夠的戰力,因而才被稱為最弱小的一脈。
    百寶手一揮,“死士們,都給我上!”
    由引靈控製的四具幹屍頓時爆發出強大的爆發力,幹枯的身體原地蹦起,朝著魔獸和他頭上的婦人發起衝鋒。
    魔獸趴在地上,精神狀態還沒有從金絲網束縛中恢複過來。那張大網之內布滿電擊,足夠令魔獸恍惚一陣。
    婦人主動迎上死士,先一步脫離了魔獸的範圍,以免死士的進攻波及到他。
    四個死士迅速將婦人包圍起來,頃刻間,可謂張牙舞爪,像是四頭野獸在做著各種攻擊的嚐試,場麵相當混亂。
    而一身白衣的婦人站在中間,在四名死士野獸般的進攻下,她的動作卻靈動非凡,盡然全都躲了過去。
    死士到底實力有限,忙活了一陣也沒有造成什麽有效的傷害。而婦人雖然躲得精彩,但在死士不知疲倦的攻勢下想要擺脫掉他們的圍追堵截也十分困難,一時間竟陷入了僵局。
    魔獸的精神恢複了過來後,抬眼便看到婦人正被死士追擊,這副場景直接就刺激了他。
    刹那間,他雙眼的紅色在一瞬間變得更深了,虎口呲牙,流過他身體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更為紊亂,像在他的虎軀周圍裹住狂風。
    “喂,老虎好像是生氣了。”白晨望著魔獸說,手中的魔劍握緊了些。
    百寶的目光沉寂,轉身往婦人與死士交戰的方向走去,“他會生氣,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正在遭受危險。”
    白晨知道百寶說的是那個白衣婦人,“話說你不是說她已變成孤魂麽?現在應該隻是一個孤魂野鬼,怎麽會這麽厲害?”
    百寶停滯了一下,恨恨地說:“是啊……原本就應該隻是孤魂野鬼而已。”
    他快步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喊:“白毛,我來解決她,你幫我拖住那隻魔獸!”
    白晨愣了一下,沒成想百寶這家夥居然會主動請纓。他調整一下呼吸,哼笑一聲,眼神逐漸變得熾烈。
    “放心,這隻魔獸就交給我吧!”
    魔獸息早就怒不可遏,在百寶朝白衣婦人衝過去的時候,他也正衝過去。白晨便搶在他到來之際,直接搶在魔獸的前方刹住腳步。
    魔獸並無退下速度,他猛然張開駭人的血口,露出黃色的鋒利獠牙,後腿一蹬,直直撲向白晨。
    白晨呼吸微喘,嘴角微微翹起,手中的魔劍橫在身前一轉,頓時在麵前多出一道結界。魔獸龐大的身軀所帶來的衝擊力旋即瘋狂湧入結界,但白晨居然紋絲不動。
    “看來你的智商不高,隻懂得一味橫衝直撞。原本想輕鬆解決你的,沒想到玩過火了。不過現在,到此為止了。”
    白晨橫劍一頂,把魔獸逼出結界一步。
    “麵對同樣的招式,我可不會吃第二次。”
    他握緊魔劍,將其一曳劃向身後,作出蓄力的姿態。此刻他目光突發寒芒,手中魔劍揚起萬丈紅光,直接印在魔獸巨大的虎頭上,將其一下撞飛出去。
    “給我滾吧!”隨著白晨的一句厲聲嘶吼,那道紅光竟將息重重頂到石壁裏,直到將牆壁完全破開,一路突破城牆,露出一片來自外麵的白光。
    這一擊,他一下子將息打到城堡之外。
    看著牆麵出現的巨大窟窿不停地冒著飛塵,白晨眯著眼睛微微喘息,握緊魔劍的手已是微微顫抖。
    這一招無名,乃是百寶交給他幾本上乘之術中接近至顯之術的存在。劍式無名,他曾問百寶,百寶便給它起了個“普通”的名字。
    普通一劍耗費了他大量的法力,而且他還能感覺到這一擊作用在息身上雖然看似造成了巨大的震動,但並沒有帶給對方造成致命傷害。
    果然,等到塵氣逐漸退散,那雙泛著紅光的眼睛就在巨大的窟窿裏亮起來。
    百寶剛好趕到婦人附近,隨即他喊了一聲“停”,那四個死士紛紛停下攻擊,退後兩步,正好站在婦人的四個方位,保持將其圍住的姿態。
    “女伏,放棄吧,這是不會有結果的。”百寶放慢腳步,他花了好一番心思才回憶起對方的名字。
    死士們停下攻擊後,女伏也稍稍平息下來。見到百寶朝她走來,她幾乎是咬著牙,帶著怒氣說道:“我早已說過這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為何非要管我?!我們母子好不容易離開魔域,本想著以人類的身份生活,不聞不問,卻為何不管是神族還是你都不肯放過我們!”
    百寶搖了搖頭,歎息道:“可惜,你並不是這樣想的。這座城堡其實是你給你兒子準備的墳墓,而你的真實目的是為了吃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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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還在憤怒中的女伏忽然臉色一變,整張臉都變得有些抽搐,卻一言不發。
    在地上趴著的伏唯聽到後更是一臉震驚。
    “你很愛他,但就像這座城堡,一半是冰葳香的書房,一半是空曠的墓室。你的心境也分成了兩半。你每天都會陪著他在書房裏練字,他字寫得不好,你也不厭其煩。他在寫字的時候,很安靜,可以長久地保持人形,你喜歡看到他這個樣子。但與此同時,你也會在每個那樣的日子裏標上記號。你在書房裏留下的那些文字其實不是魔族文字,它們隻是魔族用來計數的標記。你對你的兒子很好,但你也在算著時間,計算著你和他相處時間隨著你約定的日子慢慢縮小……”百寶閉著眼睛,把話說得很慢,既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推論。
    地上的伏唯聽得目瞪口呆,而對麵的女伏則是長久地一言不發。
    百寶的話還在繼續:“當那一天真的來臨,你終於要吞掉他的時候。你哭得很難過,你的兒子不知所措,可當你露出獠牙的時候,他終於害怕了。他在驚恐中變化為獸形,對深愛自己的母親作殊死搏鬥……然而這一切都在一位神將的眼中發生,他原本對你們隻是好奇並憐憫。但在一切發生後,他出手了。他將你的魔魂打散並驅逐,將息封印在城堡,結束了這場他眼中的悲劇。”
    地上的伏唯倒吸一口涼氣,全然忘卻了自己身受重傷。魔族果然和人類全然不同,那種複雜的情感讓他感到壓抑。
    “嗬……嗬……哈哈。”女伏忽然笑了。“真不愧是您嗬……”
    她望向百寶,深紅色的眼珠周圍血絲暴起,麵目猙獰。
    “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吃掉他麽?他的父親,我的丈夫死在同僚手上,那個人占據了他的地位與權力,將我們母子逐出魔域!我要複仇,可我的兒子卻不成器,我根本沒有選擇!”
    她的聲音嘶啞,已在發狂邊沿。
    百寶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女伏此時眼含淚光,“為了複仇,如果他把我吃掉也無所謂,可是他什麽都不懂……他什麽都不懂……你知道麽?甚至在我回來之後,他還會高興得圍在我身邊,聽我的話……我又怎麽能指望他呢?”
    百寶又歎了口氣,“可你現在已經成了亡魂,已經沒辦法再吃掉他。所有的執著都該放下了,難道你硬要他去替你複仇麽?”
    “不,我這次回來是想要救他。”女伏的眼神寂然,臉色更加蒼白。
    “救?”百寶皺了皺眉,“他的魔魂從出生時便已缺失,當殘缺的魔魂無法支撐起強大的力量,他隻能化為魔獸。這是不可逆轉的,連我也沒有辦法。”
    “總是會有辦法的……就像當年那樣,他在安靜下來後可以長久地保持人形。隻差一點點,我隻差一點點……”女伏說話時渾身都在顫栗。
    百寶知道她在給自己希望,又或者該說是自己欺騙自己。但這樣虛假的希望毫無意義。
    “受傷的魔魂尤可恢複,但缺失的魔魂卻難以修補。女伏,你應該清楚。”百寶略作停頓,“所以你現在留在這裏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回去永恒夜吧,讓你的靈魂安息,也讓他走他自己的路,我可以保證不殺他。別再讓自己繼續墮落,再這樣下去連我也救不了你。”
    沉寂。
    百寶說完後,女伏便就陷入了沉寂。她低著頭,身邊黑氣纏繞,有些陰森可怖。
    百寶不自覺地再次後退了一步。他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就是女伏的墮落程度遠比他想象還要深。
    “別再墮落了!別變成自己最厭惡的樣子啊!”他急得大喊。
    “恩人啊。”女伏抬起那雙赤色的瞳子,臉上忽地裂出數道裂縫,鮮血緩緩流出,整個人已經與惡鬼無異。
    “我曾學習人間學問多年,學到天道一詞。天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諸如世間萬事皆有定數。這麽多年來,我戰戰兢兢,擔驚受怕,殊不知天道早已給我們定下了死局。可我不認命,更不信什麽天道!息兒的魔魂,我來給!”
    話音一落,女伏張開血爪,將身前兩名死士一劃成碎片,直衝向百寶……
    魔獸息在連續兩次撲向白晨失敗以後,自己也學得聰明起來,沒有再貿然衝上去。
    他站在那個巨大窟窿裏,猛地吸氣,俄而爆發出一聲巨大的虎吼。
    巨大的虎口裏無數的狂風送出,仿佛在將城堡外的風盡數穿過他的軀體送進墓室裏。狂風掃起地上的層層碎石,卷成龍卷,帶著凶猛的氣勢向著白晨而去。
    白晨在狂風中眯著眼睛,咬著牙勉強站定,手中魔劍劍脊上覆蓋著一層不規則的厚鐵,上麵溝壑縱橫,此時這些像是裂紋的溝壑愈發通紅,像是被灼燒過一樣。他手腕一抖,魔劍頓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
    “飛劍!”他猛然將手中魔劍推出,魔劍即如同一道紅光穿過麵前的龍卷風,將其一分為二的後,劍刃幾息之下便刺穿息張開的巨大血口,從後脖的位置穿出,帶出一大股黑血。
    魔劍重新回到白晨手中,劍刃上的黑血從漆黑的劍身上快速地滲進去,在劍鋒上掠出一道寒光。再看窟窿裏的息,在被白晨一劍刺穿後,逼得他再退了幾步,這下白晨才有空間去看百寶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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