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守靈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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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現在是在哪兒?”
    白晨趴在水裏撿夜明珠,江白和伏唯則是循著光亮向他靠近。
    “不知道,剛剛突然地動山搖,然後水裏像是破開了一個洞,我們就掉下來了。”江白說著便咳嗽了幾下。
    “腳下是石頭,周圍也很有潮濕的味道,好像是離開黑脈了。”伏唯接著說。
    “順著水流的方向走吧,我能感覺到水流。”江白鞠了點水,放到鼻尖嗅了嗅。
    白晨撿起夜明珠,往周圍照了照,看起來像是一個溶洞,腳邊淺淺的流水慢慢流向遠方暗處。“水往低處流,在盡頭會是什麽地方,魔王沉睡地麽?畢竟這裏也算是黑脈深處吧。”
    江白頓時暫停腳步,咳嗽得更厲害了。
    “江公子,你怎麽了?”伏唯關心地問。擔心江白掉下來時摔到了什麽。
    “沒,沒事。”江白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沒有回頭路可言了。”
    三人沿著水流的方向繼續向前,走了一段路後,忽然發現前方出現些許光亮,於是開始加快腳步。
    眼前的光亮越來越明顯,已經能明顯看出來是一種會發光的晶石。晶石鋪了長長的一條道,把道路四周都變作明亮,看起來就像是鋪了一層歡迎的地毯,在歡迎他們前進。
    沿著發光晶石的道路往前,眼前的空間越來越大,連周圍的牆壁上也貼了不少發光晶石,在光明與黑暗中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座石門。石門的樣式和他們進入黑脈前看到那座殘破石門幾乎一樣。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這座石門前麵還豎立著兩座蛇頭人身石像。石像身著華服,向門內拱手,漏出的長長尾巴盤旋著石門左右。
    “是以蛇人族形象製造的石像。”伏唯走上前去首先確認了確實隻是石像,而不是某種活著的生物。“據說蛇人族是魔族的奴仆,常被差役守門。眼下這裏隻有石像,這是魔族陵墓才有的做法。”
    “這裏麵難道是一座陵墓?”白晨覺得自己距離目的地更近了,不由得有些緊張。
    “嗯。”江白點頭,“畢竟還不算是真正複活嘛,所以魔王躺在墓地裏很合適……”
    白晨眉頭一皺,不知他是真的認真在回答還是在嚼爛話。
    “我們真的要進去嗎?”伏唯疑慮道,“一旦被發現,就隻有死路一條。”
    “停龍玉就在裏麵,如果不進去,我們就白來了,死去的戰友就白白犧牲了。”白晨麵無表情,主動第一個走上前去。
    就在這時,從石門後麵突然傳來一段介乎熟悉與陌生之間的聲音:“魔王地宮自有守護結界,豈是爾等想進便進的。”
    “這個聲音……”三人同時反應過來。
    隨後,他們便看到從石門後走出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一個和百寶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對此刻的他們來說,這就是百寶。
    “百寶?真的是你?”伏唯皺了皺眉頭。雖然意外在此地遇見百寶,但眼下百寶還掛著殺人潛逃的罪名,讓伏唯一時不知以何種表情應對。
    而一直口口聲聲說要尋找百寶的白晨此刻卻沉默了。
    江白也是一臉困惑的樣子,索性一言不發。
    “百寶”沒打算要向他們解釋什麽,在見到他們之後便淡淡地說了一句:“來,我帶你們進入此地。”
    說罷,他轉身往石門內走去。
    他的樣子讓所有人都感到陌生,但那副樣子又分明是百寶的樣子。隻是這樣一來,他說的話在瞬間變得不那麽容易信任。
    對伏唯來說,頂著潛逃名義的百寶決然稱不上可信,更別說現在現身的他已經變得陌生。但他們原本就打算進入石門之內,百寶此番話貌似有給他們帶路的打算,又不能排除是一種善意。
    不過他很快就不必苦惱了,因為白晨已經做出了決定。白晨提著魔劍緊隨“百寶”其後進入石門,然後是江白。
    到了這個份上,伏唯知道自己也隻能跟進去了。
    其實比起伏唯,白晨內心更加混亂。怨靈雖然說過他會在黑脈深處和百寶見麵,但其實他內心深處並不希望,因為這將坐實百寶就是怨靈口中魔王的守靈者。這對他來說簡直難以想象。
    現在他執意進去,和魔王以及停龍玉的關係不大,他隻想知道關於百寶的真麵目。
    從石門進去後,是一條寬廣的青銅直道,道路兩側跪拜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石像,或麵目猙獰,或麵相諂媚,它們發現門外來人後紛紛顫動起來,像是要隨時活過來一樣。
    當他們踏上青銅直道,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襲至全身,膝蓋一彎,差點直接跪地。正如伏唯所言,魔王身邊必然伴隨著難以言表的威壓。
    不過隨著百寶突然張開雙手,數朵如棉絮一樣的絨毛飄落至他們周圍,他們身上的壓力頓時小了很多,像是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托舉了起來。
    能隨時隨地拿出法寶的感覺又讓人感到了熟悉的百寶。
    “通往魔王地宮的道路是朝聖之路,不是爾等凡人之軀能夠通過的。那位名為狡勾寂的魔使沒有告訴你們,應該是他設下的挑戰吧。”走在前麵的“百寶”冷冰冰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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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冷淡的感覺又讓人感到陌生了。
    白晨知道,魔王身邊必然危機四伏,狡勾寂沒有告訴他,除了所謂的考驗,更多的說是陷阱也不為過。他隱約感覺到狡勾寂對和他之間的合作並不上心,好似成功與否都無關緊要似的,所以除了指引道路之外,在道路上留些手腳並不是那麽難理解。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他隻能相信那個怨靈,畢竟它答應過會安全把他送到魔王身邊。
    說起來,自從和伏唯、江白見麵後,怨靈就消失了,直到現在也沒有動靜。
    “百寶,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伏唯忍不住問。他有太多的疑問,甚至不敢相信現在在前麵帶路的家夥是真的“百寶”其人,而不是什麽冒牌貨。
    “百寶”稍停住腳步,“我知道諸位有很多疑惑,迫切想知道答案。不必著急,等到了地宮,我自會讓你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可以請你們放心,總之,我不會傷害你們。”
    說完,他繼續往前走,不再回應其他人的任何問題。
    三人跟在“百寶”的身後大約五步的位置,周圍的棉絮伴隨著他們的腳步,青銅直道兩側的石像恢複了平靜,直道上安靜平和,就像素日走在雨後無人的街道。
    道路盡頭又是一座石門,隨著他們的靠近而緩緩打開,將門內的血色光芒逐漸露出。
    直到這一刻,他們終於來到了狡勾寂口中的魔王沉睡之地,魔王的地宮。
    在一片昏暗的血色光芒下,一具巨大的魔獸骸骨幾乎塞滿了視線,看起來生前是一隻長著六肢的魔獸,死後的骸骨保存完好,也許是死去的時間不算長久。
    在巨大骸骨之上,眾人把目光投向一塊懸浮著的巨石。巨石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顆心髒,除了看起來是石頭做的,加上不會跳動之外,其外表毫無差異。
    進入地宮後,白晨他們能明顯感覺到身上的壓力正在增加,如同某種重力在用力地將他們往下拉,直到讓他們跪下為止。
    這次“百寶”沒有出手為他們繼續減輕壓力,也不排除即便是他也沒有辦法在魔王麵前有能力做到。
    “百寶”在巨大骸骨前停下,回身道:“好了,我們到了。”
    “百寶,到底是怎麽回事?”白晨終於開口。這一路上他沉默許久,就是為了等這一個機會。
    “看到這具骸骨上的那顆心髒了麽?那就是魔王的魔心。”然而,“百寶”依舊沒有理會白晨的問題。“魔心是魔族的生命本源,通常魔族隻有在魔心燃起的情況下才能凝聚出魔魂,進而塑造出足以容納其力量的軀體。但這次以暴戾為號的君主僅以魔魂歸來,他的魔心已經消散,按理說是不可能存活的。可身為魔族至尊,他依然找到了重燃魔心的辦法。”
    “百寶”望向那個如石頭一樣的巨大心髒,“為了重燃魔心,魔王陷入長久的沉睡。在進入沉睡之前,他在地宮之上種下黑脈,並安排守靈者負責看管。對付侵入領地的人類,正是守靈者的職責。”
    說到最後,他們才聽懂了對方委婉承認了這一切是自己所為的意思。盡管不願意相信,但每個人此刻心中都有了明顯的判斷:百寶就是守靈者。
    “我知道你們是為了停龍玉而來。”百寶繼續說,“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們,停龍玉現在就在我手上。”
    話音剛落,他右手手心往前打開,一塊小小的方玉浮現,發著淡淡的光斑。
    “我可以把它給你們,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白晨下意識地問。
    “等等,你怎麽證明你手中就是真的停龍玉?”江白搶著問。
    “百寶”無奈一笑,道:“那些無用的把戲就不用在我麵前晃悠了。你們人類可以感知停龍玉的真偽,就像一種天生的天賦,憑肉眼就能看出來。”
    伏唯眉頭緊鎖。停龍玉發出的獨特光芒與他們身上的氣息發生共鳴,正是神族在出發前提醒他們說過的共鳴。
    他下定決心,凜然道:“百寶,停龍玉關係到天下蒼生的存亡,我們勢在必得。不管你是何種立場,所謂殺人償命,我都要把你帶回去見將軍。”
    “殺人償命?”百寶冷笑,“我喜歡這個說法。”
    他鬆開手,讓停龍玉懸浮在半空,隨後把手放在了身後巨大骸骨中的森白獸齒之上。
    巨大的獸齒迅速變形,最後幻化成一把同樣森白的骨刀。
    “我的條件很簡單,在魔王的見證下,殺了我。當然正如我說過的,我不會傷害你們,所以你們不必有太大壓力。”
    “百寶”把骨刀握在手中,表情愈發冷漠。“你們可以一直挑戰下去,無關時間,直到你們成功為止……”
    “不,你不是百寶!”白晨舉起魔劍,怒指向“百寶”。“我與他朝夕相處這些年,像他這種膽小鬼,絕不會像你這樣把生命如此看輕。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冒充百寶?”
    白晨的話說出了伏唯和江白的心聲,他們二人與百寶相處時間比不上白晨,但也感覺出這個“百寶”的不對勁,白晨更沒有理由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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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和此前一樣,“百寶”依舊直麵他們的質問,隻是淡淡地說了句:“忽略掉所謂的身份和情誼,能讓你們同仇敵愾了麽?這樣很好,至少你們不會逃避。”
    “可惡……”白晨怒火中燒。
    “不用跟他廢話了,他不是想打嗎,那就把他的真麵目打出來便是。”江白不經意間已經把雷鞭抽出。
    伏唯也催動起數顆流珠,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見三人擺好了架勢,“百寶”一臉欣慰地點了點頭。
    就在三人猛然向前衝鋒瞬間,“百寶”原本鬆開的左手忽然握住。
    頃刻間,原本伴隨著三人的棉絮蕩然無存,緊接著三人便感到一股巨大的無形壓力洶湧而至,直接就把他們按倒在地上。
    “這是魔王的……威壓。”三人不約而同地咬著牙說。
    他們顯然忘記了一路進來這裏多得“百寶”為他們保駕護航,如今雙方兵戎相見,他們自然也要直麵魔王的威壓了。但僅僅隻是一瞬,恐怖的威壓像重力一樣把他們直接按趴著地麵。
    “百寶”搖了搖頭,表情寫滿了失望。
    誰知這時白晨卻強撐著站了起來。他以魔劍作杖,勉強從地上起身,身上還在激烈地顫抖。然而這副模樣除了能維持站著的姿態,幾乎不能多走半步。
    這讓“百寶”依舊感覺失落。“魔王的威壓是有選擇地投射到每個人內心的陰影,你越虔誠,壓力就會越小。你手持禮器,理應更從容一些。”
    禮器?白晨低頭看向手中的魔劍,魔劍身上的暗紋此時已經耀出亮紅,頂住了他隨時下墜的身體。
    他忽然想起了從前百寶第一次把魔劍交給他時說過的話:若是實在沒有把握,就鬆開魔劍吧,或許它可以幫你。
    他心一橫,真的鬆開了魔劍。
    出乎意料的是,在鬆開魔劍後,他的身體並未如預想地倒地,反而是感受到一股力量把他托住了。
    這股力量不比之前“百寶”施加給他們的棉絮更強,隻是堪堪扶持了白晨的身體,白晨感覺自己要移動起來還是很吃力。
    此刻魔劍圍繞著他的周圍伴飛,但他的念力感知不到魔劍,更無從差使,魔劍隻是為他創造了一個抵禦魔王威壓的無形屏障。
    即便如此,白晨仍是朝著“百寶”的方向走了起來。盡管因為吃力而顯得步履蹣跚,但眼中的怒氣卻節節攀升。
    “百寶”這時點了點頭,道:“現在你需要保持鎮定,把所有的怒火全部壓下,不要試圖對抗,想象一種平靜,一種萬物歸於一體,死水一般的平靜。”
    白晨暫停了腳步,隨著憤怒的疊加,他發現每走一步的壓力也在遞增。
    “百寶”進一步說:“暴戾君主雖以暴戾為號,但其實是個追尋平靜的君主。隻不過他所追求的那種平靜不是尋常人想象中的平靜,為了順應他的威壓,你必須讓自己至少理解那種平靜。”
    “百寶”娓娓道來,看起來是在開導白晨適應威壓。這種獨特的場景讓白晨產生一種強烈的既視感,好像回到了百寶帶著他修煉的時候。
    在那處偏僻的村落,人厭狗嫌的山頭上,白晨從小就跟著百寶學習體術與術法。百寶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懶散,唯獨在教導他時總是格外認真。雖然身為魔族,對人類的修煉一途沒有經驗可言,但百寶會精心準備每一次修煉過程,對於修煉途中遇到的種種難題也會盡力解答。
    在修煉禦靈時,百寶曾告訴他:按照人類道宗的理解,魔劍也是可以被禦靈的,隻不過魔劍大多有劍靈,所以禦靈的方法有所不同。
    但是,百寶交給他的魔劍是沒有劍靈的。所以在他興奮地用魔劍進行修煉後,發現自己的念力依舊無法和魔劍產生任何聯係,才不得不請教百寶。
    那時,百寶給他的答案是:“所謂禦靈,大概是一種溝通方式吧。諸如天神溝通萬物,所以以萬物為己用。魔劍自然也需要特別的溝通方式。”
    “怎樣的溝通方式?”
    對這個問題,他記得百寶思考了很久,最後若有所思地歎道:“或許是一種死一般的平靜。”
    “死一般的平靜。”白晨想起來了百寶說過的這句怪話,因為後續百寶自己也沒法對它進一步解釋,所以他隻能把他解釋為怪話。直到今天又有一個“百寶”說了類似的話。
    “如死水一樣的平靜。”他默念著這句話,身上的怒氣弱了幾分。
    他閉上眼睛,突然一股強大的思緒衝進他的腦海。他看見戰爭過後的廣袤荒原,人類和野獸正在混戰,堆積的屍體堵塞了河道,有羊群在啃食。平湖水麵如鏡,鮮血從鏡的邊緣滲入,慢慢向湖中心蔓延,然後凝固了。
    野獸混戰到了一起,繼續毀滅著山林。它們的體型相當,利爪的數量也相當,誰也不想後退,直到把血流成死水。
    明明看著哪裏都很“熱鬧”,白晨卻感受到那股奇怪的感覺:哪裏都在改變,可哪裏都不會改變。
    這就是所謂的死水一般的平靜。
    白晨睜開眼睛,看見另一邊的“百寶”正在微笑著看著他。再看向手中,發現魔劍已經握在他的手上,身上的壓力驟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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