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醉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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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晨回到夜狼營後,很快就跟百寶一五一十地說了沐雪非見他的事,當然免不得說他在郡主麵前天花亂墜胡說一通的機智。
    百寶隻覺無聊,不過也側麵知道了為何沐雪非現在不見他的原因。說到底,她果然是有所顧慮。這似乎很自然,也似乎不自然。
    就在這時,江白突然闖了進來。
    他從窗戶外翻進來,夜狼營的鬆散守衛沒有帶給他什麽麻煩。反而是在他落地瞬間,待在百寶身邊的範胖子以為是有刺客,不知何來的勇氣,竟率先衝了過去。
    江白一個側身,輕易躲過胖子的攻擊,緊著一個掃堂腿把他橫倒在地上。
    “死胖子,不認得我啦!”
    胖子忍著疼痛,爬起來定睛一看,才看清來人原來是江白。
    他鼓起勇氣主動擒賊,原來是看著這個翻窗進來的人身形瘦小,一定是個不知死活的小毛賊,沒想到會是一個赫赫有名的盜首。
    不過,他記得夜狼營在白骨森林撤離時,江白就消失了,萬沒想到會在這時突然出現。
    百寶也愣了一下,白晨還未來得及跟他說起江白的事。
    但那邊廂,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在胖子停下攻擊後,百寶身邊的白晨卻是迎了上去。
    躲過胖子攻擊的江白顯然沒有為白晨的襲擊有所準備,剛回過頭來就被白晨一把掐住脖子,接著被頂著跌跌撞撞,一下子頂到牆上,大有要把他掐死的氣勢。
    “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三番四次作弄我,還膽敢出現在我麵前?”
    白晨手上青筋暴起,其力道令江白呼吸不能。隻見江白雖是極力地掙紮著,但因為失氧,始終發不上力氣,連眼睛都翻了白。
    好在身邊的範胖子和百寶趕得及時,硬是把他們分開,製止了白晨的暴力舉動。
    江白從牆上下來,跪趴在地上,使勁地咳嗽起來,半天說不出話來。而那邊胖子隻好死死地拉住白晨,不讓他再衝上去。
    終於在一段時間後,兩人才都平複下來。不過仍舊相互背著對方,也不說話,目光裏帶著怨氣。
    百寶其實不知道江白在白骨森林時對白晨做了些什麽,見到兩人如此水火不容的模樣,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這時,範胖子倒是想出了一個法子。
    “我知道有一個好玩的地方,見你們都不太高興,不如就讓我來請客,大家一起去放鬆一下?”
    “什麽地方?”說話的是江白,說完後又使勁地咳了咳。他的聲音被白晨掐得有些變聲,流露出一絲女性化的聲音來。
    但並沒有人在意。
    “醉生夢。”胖子說道,說到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的神采也跟著飛揚起來。
    “那是什麽地方?”這次問的是百寶。十六年前他過來的時候並沒有所謂玩過,自然也不懂得好玩的地方指的是什麽。
    “你可以把它看成一個巨大的歌台,也可以把它當做賭場,甚至……你還可以把它稱作青樓。”江白仰著頭,似乎是在回憶著某些雜書上的描述。
    “沒錯。”胖子接過他的話,“那裏的歌姬是帝國最好的,那裏的賭場就連歌姬都能買賣。”
    胖子說話間興奮起來,仿佛那些歌姬就在他眼前舞動。
    人……買賣?百寶聽得頭皮發麻。他記得在魔域也有類似的地方,更讓他感覺到惡心。
    “我去。”江白首先說。
    百寶並不想去,但又不好直接開口拒絕,於是把目光投向白晨。
    “我不去。”白晨還在氣頭上,反正有江白的地方,自然不能有他。
    “切,我看你是不敢去吧。”江白在一旁冷嘲熱諷。
    聽到這話,白晨又一次火了。他轉過身,冒火的眼睛瞪著江白,“誰說我不敢去,不就是青樓嗎,有什麽不敢的!”
    “誰跟你說醉生夢就隻是青樓的?原來你就隻記得青樓嗬……”江白眯著眼睛,不為白晨的暴怒所動,依舊是皮笑肉不笑的嘲諷。
    “我……”白晨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看到再次變為僵局,百寶決定開口緩解,既是給白晨一個台階下,也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無論是魔族還是人類,治軍講究嚴明。我看黑鐵軍紀律嚴明,去那樣的地方好像不太好吧?”
    “怕什麽,雖說名義上夜狼營是黑鐵軍的,但終歸是有所不同的。”江白立馬反駁,一臉的無所畏懼。
    他指著範胖子,問:“胖子,你去過幾次了?”
    範胖子被他指得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說道:“挺多次的了……因為夜狼營的駐防是自己負責的,跟黑鐵軍不是一起,所以……”
    他撓了撓頭,雖然沒有繼續明說,但大家都已經明白他的意思。換句話說,夜狼營是沒有軍紀的。
    白晨想起來,當初進攻蘭蝕關的時候,夜狼營還在聚賭呢。就像酒樓裏的那些人說的那樣,身為廢子的夜狼營人,不僅為一般的貴族公子看不起,甚至連普通的黑鐵軍士兵也看不起。
    當然,出現夜狼營這種產物,某種程度上也是黑鐵軍腐敗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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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就說不算事嘛。”江白一臉輕鬆,似乎從與白晨的對峙中率先走出來。
    “胖子,去找一輛馬車。”
    範胖子愣了一下,然後應了聲快步跑了出去。
    百寶一臉懵逼,感覺江白已然替他們都做了決定。
    而白晨被江白堵了一句後,現在已經不再發表意見,看意思為了證明自己不慫,必然默認是去了的。
    見勢如此,百寶心裏雖為無奈,但也不好說不去。
    江白看出了兩人的心事,接著開導說:“這胖子是放天城大富商範易的公子範統,純粹混軍職來的,原本不巧遇上出征魔域,以為九死一生,誰知最後活著回來了,咱們現在是他的大恩人。所以你們別多想了,既然人家有意邀請,就別推托了嘛。”
    聽到江白的話,白晨果然回過神來,隻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胖子的名字上。
    “範統?還真有這名字?”
    “嗨,名字賤,好養嘛。但可能就是……太好養了。”江白忍不住吐槽。
    醉生夢位於放天城西市之北,占地百畝,其外表看起來就像是一家外部修飾華麗,四下流光溢彩的大酒樓。
    但其內部,卻是令不少京城貴子,流連其中……
    從前門而入,其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歌台。時逢傍晚之後,歌台之上,歌姬便開始扶著琵琶彈奏,舞女們也開始迎著舞曲靈動起來。
    彼時的歌台周圍,盡是男人們的叫好聲。
    除了歌台,一樓更是遍布賭台,無數的富家公子湧入其中,有的一麵抱著舞女,一麵眉飛色舞地叫喊著,霏靡之態溢於言表。
    而從二樓開始,一條長長的樓道將鏤空的歌台圍繞起來,樓道之內排列著不少隔間,從二樓、三樓一直疊起,變成一個個獨立的觀舞台。隔間之內,有飲酒的、豪賭的,單純為了聽樂或觀舞的,也有尋常敘舊的,比比皆是。
    走過隔間,從樓道過去,便是單獨的房間,又是一片燈火通明,夜夜笙歌……
    據說這裏的一切都可明碼標價,歌姬也可買賣,而賭台的資本非常龐大,堆積起的黃金散落在賭桌上……
    這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地方。
    百寶去過一些地下賭坊,從來沒有眼前的奢侈。
    “對你們人類來說,賭為什麽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不過是骰子的排列,不覺得無趣麽?”百寶坐在二樓的隔間上,靠著圍欄支頤著,通過敞開的陽台可以看到下麵歌台旁邊的賭局。
    他一直沒能理解賭為什麽會吸引人,從前曾為此跑過一些地下賭莊,認為那是貧民為白日夢所作的自欺欺人的騙局罷了。
    但眼前的一切擊碎了他的認知,他很快意識到,不隻是貧窮的人好賭,那些富有的人同樣好賭,而且更加瘋狂。
    “這你就不懂了,看骰子排列沒什麽有意思的,有意思的是它代表的未知這個東西,就像一個美嬌娘,脫光了站在麵前可沒意思,猜猜她穿的啥顏色肚兜才有趣嘛。”江白坐在一旁一本正經地解釋。
    他們包下了一處隔間,讓人把賭桌撤下並換了酒水後,就靠著憑欄看著台上台下的紛紛擾擾。
    “我覺得脫光也挺有意思的。”白晨突然聒不知恥地說,眼睛賤兮兮地看著走過來的美嬌娘。
    江白愣了一下,發現白晨的目光所指後狠狠肘了一下他的胸膛。
    看到兩人的異樣後,百寶也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向這位逐漸向他們靠近的美嬌娘。
    來人看樣子是醉生夢裏的一位歌姬,隻見她塗著厚厚的粉妝,精致動人,身上僅在胸前與身下裹了布料,恰為奇妙地將其完美的身材勾勒出來,每一筆都像是人為畫的一樣,曲線彎得驚人。
    白晨咽了咽口水。
    歌姬掀開隔間的透明紗帳步入,首先是跟範統打了招呼。
    她臉上微微帶著笑意,“範公子多日未見,還以為是忘了奴家呢。”
    聲音是少見的成熟與魅惑。
    “豈敢豈敢。”範統趕緊站起來,陪著笑臉,“我是去了趟白骨森林,差點就回不來了。”
    “哦?”那女人顯露出十分驚訝的神色,緊著說道:“原來範公子是出征魔域的一員,難怪這半年來不曾露麵,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說著,女人伸手撫上範統的臉,眼裏眼波流轉。
    範統一陣激動,身體繃直得不敢動。
    女人這時候又說:“奴家聽說能從白骨森林歸來的人都是勇士。既然如此,今日這酒水就算在奴家的身上,算是給諸君接風洗塵了。”
    說完,她把手從範統臉上拿開,然後轉過身對著眾人微微欠腰,行禮。
    “奴家是醉生夢的主人,煙雨姬,見過三位勇士。”
    煙雨姬?這名字聽著就很風塵,白晨這樣想。他舔了舔嘴,遺憾的是,他就是喜歡這套……
    接著,範統開始向煙雨姬介紹他們。
    “這是百寶將軍,這是江白,這是……”
    輪到白晨的時候範統突然想不起來白晨的名字,一下子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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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寶沒做多想,脫口而出:“他叫白毛。”
    白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趕緊站起身解釋:“姑娘,我叫白晨。你可以叫我白公子,也可以叫我,晨。”
    聽到最後一個字,江白剛喝進去的酒水直接一口噴了出來。
    煙雨姬也不由得笑了笑,然後念起他們的名字來。
    “嗯……百寶,江白,白晨,這聽起來倒像是一個人起的名字。”
    三人吃吃地笑,有點不知何處說起的尷尬。
    這時候煙雨姬坐下來,親自給他們煮酒。
    百寶還在望著樓下各種賭局,忽然他注意到歌台中心一直放著一張賭桌,在舞女的舞蹈下依然猶在,竟沒有被撤下去。
    “中間那張賭桌是幹什麽的?”他問。
    煙雨姬微笑,先沒有回答,反而是反問道:“三位是第一次來吧?”
    白晨趕緊搶先一步,鄭重地回答:“是的,平日裏公務繁重,今天適逢朋友邀約,白某才得以過來見姑娘一麵。”
    “屁咧,你才剛到放天城!”
    江白不解風情地拆台,可惜白晨依舊厚臉皮地賠笑,完全不在意旁人的話,眼裏隻剩下眼前的美嬌娘。
    煙雨姬無奈苦笑,低聲道:“那張賭桌可不是誰都能坐的,隻有在當天贏得超過十萬金的人才有資格坐上那裏。”
    “十萬金!”江白的眼睛一下繃直。
    “切,財奴。”白晨瞥了他一眼,言辭盡是鄙夷。
    “為什麽?既然贏了十萬金,那為何還要繼續賭?”百寶覺得奇怪,都贏了十萬金了,還要繼續賭什麽?
    煙雨姬愣了一下,緩了一下才重新掛起笑意。她開始給眾人倒酒,一邊倒著,一邊輕聲細語地說:“公子以為這裏的人賭的隻是金錢麽?”
    “不是麽?”百寶剛開口就後悔了,他記得範胖子跟他說過這裏的歌姬也是可以明碼標價的,自然也是可以賭的。
    “不,他們賭的隻有欲望。這就是賭的真諦。”煙雨姬這時微微抬起頭,眼睛注視著百寶的眼睛。
    那雙魅惑的眼睛在此刻讓百寶仿佛看到了妖的眼瞳,魅惑而誘人。
    百寶一下子豁然開朗,他之前提到的不了解賭為何有意思的問題被煙雨姬輕鬆解決。
    是的,對於賭來說,賭注從來都不是金錢,而是欲望,這才是能讓不管哪個階層趨之若鶩的根本。
    醉生夢顯然深刻地把握住了這個真諦,正如它的名字所言,醉生夢……死!
    “既然賭的是欲望,那這位於中心的賭注……”百寶忽然明白了什麽,言辭變得急切起來。
    “是我。”煙雨姬的聲音恰為巧妙地接上他的話。
    話音落地,眾人皆是一片震驚之色。
    白晨手中的酒杯沒接住,倏然掉落,酒水灑了一地
    煙雨姬卻是一臉無所謂,仍是微微帶著微笑,在濃妝之下顯得嬌豔動人。
    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她繼續說:“中心的賭台,是醉生夢欲望的中心,那麽賭注自然是我。”
    此言一出,不管是百寶,還是裝得一臉正經的白晨,亦或是話多的江白,全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了。
    百寶注意到煙雨姬在說起這個的時候用的是“我”,而不是一直自稱的“奴家”。
    她知道她在賭的是自己。
    他們沉默地看著煙雨姬,直到煙雨姬忽然嫣然一笑,仿佛方才開了個玩笑。
    “並不是真的完全得到我,隻是一個晚上。”她有些尷尬地笑笑。
    “還告訴你們一件事,那張賭台的莊家就是我,所以要贏的話也是不容易的。”
    “是啊,煙雨姑娘從來都沒輸過呢。”這時候範統插上一句。
    “沒輸過?!”白晨一下子柳暗花明,就在剛剛他幾乎心情跌落穀底。
    “好厲害的賭術。”百寶由衷讚歎。
    煙雨姬隻是捂嘴一笑,柔聲道:“過譽了,隻是公子們利欲心太重,輕易落了敗績。”
    這時候,煙雨姬已經給眾人都倒好了酒,也給白晨重新換了新酒。
    她將酒壺輕輕放歸原處,表情忽然有些傷感,輕輕地歎息:“這裏的上一個主人倒是輸過三次,都是輸給同一個人,後來進宮當了妃子,就斷了聯係。”
    “她是輸給了皇帝陛下?”白晨一下提起了興致。
    “不是。”煙雨姬的話簡單了截。
    未等白晨繼續追問,她已準備離開。她從座上站起,如來時般對眾人行禮。
    “奴家還有其他客人招呼,故隻好先行退下了,四位請慢用。”
    說完,她直接轉身離去,徒留下一臉茫然的白晨。
    百寶也茫然,但多少能猜到這件事觸到了煙雨姬的回憶,令其不想提起。
    沒過多久,白晨突然過來一把摟著百寶的肩膀。
    “百寶,我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有戀愛的感覺。我感到我的心跳得要炸了!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
    他眼神真切,說話間眉飛色舞,激動非常,果真是墮入愛河的模樣。
    但百寶隻是歎氣,“拜托,我可沒有十萬金。”
    “不是擁有十萬金,是贏得十萬金。”江白適時插上一句。
    方才煙雨姬提起上一個主人的事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望著外麵發呆,但在白晨發花癡的時候突然回過神來。
    這突然的話令白晨愣了一下,原本還以為這家夥早就神遊到不知哪裏去了。
    江白接著提醒,“現在距離中心賭台開賭還有一個時辰,你能做到嗎?”
    “誰說不行。”白晨挑了挑眉,下意識地懟上一句。
    “我隻帶了五千金。”範統摸了摸身上,摸出幾張大銀票出來。
    白晨表情有點難堪,但礙於方才誇下的狠話不好認慫,仍是一臉自信地說:“足夠了。”
    百寶與江白皆是搖頭,不予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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