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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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神族的一戰,最終的結果是他被巨龍封印在這裏,焚龍山禁地。”千暘最後說。
    “神族為什麽不誅殺他?”白晨問。
    “或許是為了沉墟吧,在惑無心死後,勾玉成為了唯一知道沉墟所在的人。”
    “惑無心真的死了嗎?”這一次是百寶問。
    “從勾玉看來,應該是的。而且就算他不死,也被困在法界裏麵,除非有人進去,否則是不可能出來了。”千暘認真地想了想後,回答說。
    百寶默然。其實這個問題他知道答案,問是想知道更多的細節。不過千暘故事的講述人很有可能是勾玉,從勾玉的角度看就是死了。
    但他知道,惑無心並沒有死。
    “好了,故事講完了,二位可以回去了。”千暘起身拍拍衣襟,打算就此送客。
    “喂,你讓我們跑這麽遠就是為了最後告知一句勾玉曾被封印在這裏,你也太坑了吧。”白晨嘟囔著不滿。
    “什麽叫身臨其境懂不懂?而且不跑遠點,萬一隔牆有耳怎麽辦?”千暘反駁說。
    “你還沒有告訴我們,是誰讓你把這個故事告知我們的?”百寶適時提問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這個……在商言商,二位就別問了。”千暘退了一步。
    “在商言商,價格是多少?”
    “百寶別跟他廢話,此人骨頭軟,打一頓就好了。”白晨準備動手。
    眼見二人沒有妥協的餘地,千暘沒有辦法,隻好道:“我最多隻能告訴你們,此人為單名。”
    “單名?”
    “我至多能這麽說,再說就犯戒了。”千暘搖手道。
    另一邊,沐雪非離開風木廬。
    順便吩咐兩側士兵。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
    “是!”
    風木廬外,飛霜正在等候。
    喻真卿離開後,飛霜沒有跟著離開,而是繼續留在王府,沐雪非把他當做自己還能和喻真卿聯係的紐帶。不過通常隻有喻真卿利用飛霜聯係他們,飛霜沒有為他們聯係自己的師父。
    “真卿先生有消息了?”
    飛霜用力地點了點頭,“師父在江湖頗有耳目,這次放天城魔獸襲擊,與漕幫關係莫大。”
    “範大禮?”
    “沒錯,有人看到他當日出城,就在秋行行宮直通放天城的要道上,手下精甲佩刀,儼然軍容,明顯是早就知道放天城將有內亂,打著遲緩禁軍回城的算盤。”
    “以軍容相抗禁軍,範大禮沒有這個膽子,顯然是受人指使。這個人,除了鶩王,再無其他。”
    “那郡主打算怎麽做?”飛霜接著問。
    “真卿先生沒有意見麽?”沐雪非反問。
    “師父讓郡主權衡。”飛霜抱拳低頭。
    沐雪非直眉輕皺,習慣了喻真卿一向細致的意見,對他現在事事交由自己決斷多少有些不適應。但她沒有沉默太久,便開口道:“飛霜,你如今仍是遵從我的命令否?”
    “那是自然,飛霜可是王府的客卿。”飛霜此言,頗有其師父喻真卿的風範。
    “那好,你現在就持我節令,去黑鐵軍大營點兵,無須通告百寶,迅速前去漕幫將範氏家族全部押入地牢。”
    “漕幫是天下水路第一大幫,郡主廢之,可需三思?”飛霜不敢輕易接令。
    “這一點我自然知道。但如今的情形已不容妥協。當今天下,各世家已經不知不覺形成分割勢力。陛下未能殺死公輸右,在他們眼中的朝廷已是外強中幹。當巨龍失去爪牙,豺狼必然群起攻之,漕幫範家隻是他們當中最心急的一個。如果我們此時不對範家動手,那麽我們將要麵對的,就不止是隻有一個範家了。”沐雪非眉心緊皺,憂心忡忡。
    “郡主想殺一儆百?”
    “正是。”
    “一隻豺狼死去,其他的豺狼會分食它的屍體,也是一場戰爭嗬。”飛霜忽然說。
    沐雪非斜眼看他,總覺得這小子說話越來越像喻真卿了。
    “有些過程,是不可避免的。”她冷冷地說。
    飛霜抱拳低首,恭敬道:“飛霜領命。”
    由於千暘始終不願意告知名字,百寶知道威脅無用,於是和白晨離開了。
    回城路上,白晨突然問起:“百寶,你認識那個叫惑無心的,對不對?你的反應很不尋常。”
    百寶對此並不否認,點頭道:“我以前在南洲遊曆,曾經過一座小島,那時島上正好複辟了一個信仰亞達魔尊的教派。當年它第一次存在的時候,我的一個朋友曾是裏麵的成員,後來我把她帶出來後,也順便把那個教派滅了。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重新複辟後的亞達魔尊,其形象卻變成了我的朋友的樣子,一時間有些可笑,後來才知道是一個叫做惑無心的人在故意以此蠱惑人心,為自己謀取利益。於是我就把這個騙子打跑了。”
    “聽起來,一直就是個騙子。”白晨服氣。
    他又想到:“奇怪,他怎麽會想到利用你朋友去做新的亞達魔尊?難不成是因為長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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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許吧……”百寶有些無奈。
    “你那個朋友叫什麽名字,改天我要是遇到了,得好好瞻仰一番。”
    “你應該是遇不到了……”百寶看著遠處消失在黑暗與迷蒙中的的路。
    “她叫女邪。”
    白晨一下子愣住。
    他記得清目盲魔化後的樣子就叫做女邪。莫非是清目盲從百寶那裏也聽說過這個故事,而且亞達魔尊和天神教之間也都是蠱惑人心的邪教。
    有什麽東西冥冥之中連上了……
    百寶走了幾步後,發現白晨沒跟上,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了?”
    白晨反應過來,趕忙道:“沒……沒。”
    他腦筋一轉,轉移話題道:“我在想那個委托千暘的到底是什麽人。”
    百寶回過頭去,繼續往前走。說實話,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這個人有多神秘,而是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和喻真卿是一樣的,但這個人偏偏又不可能是喻真卿。
    是熟悉的故人嗎?
    他不敢想,過去的歲月太過遙遠,甚至被他親手封存了起來。隻是突如其來的漣漪,蕩漾了他本已平靜深邃的封存記憶,平生出絲絲縷縷的傷感來。
    “你的心亂了。”空氣中,有人在耳邊輕聲說。
    他猛然回頭,隻見得白晨正在抬頭看月。
    天空的月,浮著一圈紅印。
    一日後。
    和日煦光灑落大地,在長長的麒麟大道盡頭,深紅色的城樓上的玄邊赤幟迎風招展。
    百寶,白晨和江白三人登上了城樓的最高處,在烈風中,俯瞰麒麟大道上的行伍。
    “今天是南橫也和陸寇的葬禮,皇帝特許他們葬入長星陵。”臨行前,江白一臉平靜地說。
    遵照葬禮的流程,最後的出殯將是由裴屸親自帶領禁軍負責將南橫也和陸寇的骨灰送入長星陵,那是位於城外的將軍陵,麒麟大道是必由之路。
    於是三人就來到了位於放天城城門的城樓之上,來送這二位人間名將的最後一程。
    麒麟大道的兩側已圍滿了圍觀人群,每人皆著白衣,頭綁白額,靜穆站著。
    黑鐵軍曆來負責對外族的征戰,南橫也的名聲可謂家喻戶曉,對他的離去,百姓自發送別。
    很快,出殯的隊伍逐漸出現在眼簾。
    首先看到的是負責送行的裴屸領著一隊騎兵,後麵跟著兩輛馬車,車上載著棺木,披著麻衣的屬人在馬車後麵跟著。在馬車兩側,則是以伏唯為首的玄牝弟子,正在隨行低頭念誦度人之經,或是潑灑紙花……
    “沒想到一代大將軍,就這樣死了。回想起來在白骨森林裏麵的場景,恍如昨日。”江白低聲說。
    白晨不知不覺握緊拳頭。南橫也是最早賞識他的人,沒死在征伐魔族的戰場上,卻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裏,不得不說有些唏噓。
    與他們二人把關注點放在南橫也身上不同,或者說百寶願意過來並不是為了南橫也,而是因為陸寇。
    陸寇是他的朋友。從當初領著他去接任夜狼營將軍之位起,他就這樣認為了。所以當死訊傳回,他最感到可惜和難過的不是南橫也,而是陸寇。
    隨著隊伍逐漸靠近,百寶才在隊伍中發現了沐雪非的存在。
    沐雪非頭綁白額,和一名披著麻衣的低頭女子坐在馬車前麵,前麵是驅駕的車夫。
    麻衣女子手裏緊緊抱著一件甲胄,在馬車的行進過程中一直保持著沉默。而沐雪非也沒有說話,隻是坐在她身邊陪著她。
    看到那件甲胄後,百寶就認出來那是陸寇之物。又很快想起陸寇曾說過,他是有一個妻子的。
    百寶很討厭看到這樣的場景,似乎連那股傷感的情緒也一下子變得濃鬱了。
    他握著拳頭,不禁有些窩火。
    馬車越來越靠近城門。
    百寶的左眼不知不覺地變了紅色,右眼上的血痕也漸漸有泛紅的跡象,在視野之下,他的目光穿透馬車的阻隔,將馬車內的兩具棺木呈現在他眼前。
    但這時候,他愣了一下。
    棺木之內沒有遺體,隻有裝著骨灰的蠱盅。但兩個蠱盅之中有一個是空的。
    為什麽是空的?
    百寶顯然沒想到會出現這層意外,一時怔住了。
    就在其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馬車上的沐雪非正好安慰身邊的素英道:“素英姐,你放心吧,我會派人保護你和陸大哥留下的遺物,平安地回去故鄉。”
    這句聲音並不大的安慰話語被百寶近乎變態的聽力下收錄了,且在瞬間將他亂作一團的思緒平定。
    他把目光投到素英懷裏的甲胄上,這件陸寇留下來的甲胄明顯地和從前不同了。
    按照他對人類的理解,伴侶的一方通常有為對方守陵的習慣,但以沐雪非話語的意思,似乎是在假定素英不守陵或提前假定了守陵的時段有限,無論哪種情況,其實都是失禮的。百寶能想到的唯一解釋便是,沐雪非知道馬車內的陸寇骨灰是空的。
    百寶輕輕地籲出一口氣,總算知道另一個蠱盅的骨灰去了哪裏。而且從沐雪非的口中也明白過來,素英這麽做的原因是希望能把骨灰帶回家鄉去,而不是葬入長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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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妻子對丈夫的執著,也許也是陸寇生前的最大願望。
    想到這裏,百寶內心受到觸動,不自覺地浮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似乎是因為憐憫,還有一分對故人的尊敬。百寶很少會有這種憐憫的心,尤其是在用在人類身上。這讓他反應過來後,微微有些吃驚,但那個念頭卻瞬間變得濃鬱了。
    在白晨和江白都不在意的情況下,他以拇指劃破了自己的食指,淌出一滴鮮血滑向指尖,然後用力一彈,血滴頓時躍出,衝破空氣的束縛,瞬間來到素英懷裏的甲胄麵前,融入甲胄中去。
    “僅是為了一個人類,浪費自己的一粒精血,不覺得太草率了麽?”耳邊的聲音跳動著,甚至帶著點戲謔。
    但百寶並不想理他,隻是低頭看著馬車緩緩駛過城門,低聲說:“有它在的話,至少可以保你一世平安。”
    再見了,我的朋友。
    馬車離城後逐漸遠去,三人又繼續看了好久,直到馬車逐漸消失在視野裏,才收回視線。
    歸來時,將軍府門前停著一輛馬車。
    百寶越看越覺得眼熟。
    直到趙公公從馬車上下來……
    百寶感到整個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白晨和江白不認識趙公公,隻知道是宮裏的人,對他的出現一時還有些雲裏霧裏。
    趙公公卻是沒有什麽反應,直接鞠躬施禮道:“見過百寶將軍。”
    “你來這裏做什麽?”未等百寶開口,旁邊的江白卻急不可耐地質問。
    自從東獵後,百寶和白晨都了然江白對皇家的不待見,卻沒想到她是越來越直白了。
    白晨下意識地就去捂她的嘴,但被她先一步閃開。
    趙公公依舊沒有反應,含笑道:“近來皇後娘娘突然想起,三位在東獵中救了二位皇子後,雖得了府邸,卻少了陳設,故而特意命令咱家送一些來。”
    說著,他伸手示意身後的馬車上。
    很簡單的說,就是來送禮的。而且皇後娘娘送的禮,還不好推掉。
    江白當然想要推掉,但這裏畢竟不是她做主的地方,而且也不能做的太過火,於是就沉默下來,順勢瞟了一眼百寶和白晨。
    “有勞公公了。”白晨躬身回禮,同時伸腳碰了一下百寶,百寶隻好也學著同樣回禮。
    江白撅了噘嘴,什麽也沒說。
    將趙公公迎入府後,讓人把馬車上的東西卸下,他們就直接回到內堂。
    趙公公這時看了一眼大門,跟隨自己的兩名小太監立馬退出去,還順勢把門關上。
    關門的舉動頓時就讓屋內的三人警覺起來。
    “公公今天不隻是為了送禮來的吧?”江白眯了眯眼。
    “非也,咱家真是送禮來的,隻不過不僅是娘娘的禮,還有陛下的禮。”趙公公微笑。
    百寶知道趙公公必然是認出了自己,但對他現在這副仿佛麵對陌生人的態度還是有些佩服。在一段時間後,他自己也慢慢適應下來,鬆緩了一些。
    趙公公一直是個聰明人,就和十六年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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