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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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白石柱的變動迅速影響到了紫宸殿內的伏元陣,敖離能清晰地感覺到加持在法陣裏麵的力量正在銳減,裴屸和沐雪非的合擊愈發地迅猛了。
    敖離漸漸不支。
    與大多數單一出身的人類修道者不同,裴屸有過九道處兵和玄牝山的經曆,雖然後者的時間較短,但不妨礙沐雪非見到他都得叫一聲師叔。
    於是,他的劍術既有處兵門的剛猛迅疾,講究雷霆之勢,又夾雜著幾分玄牝山的輕柔,將二者結合起來,揮舞時周圍狂風席卷,劍氣混著風卷,卻如細葉,劃風飛串。
    “狂風萬葉!”
    這一招獨具兩派宗門的上乘之術讓一旁的沐雪非嘖嘖稱奇。事實上,裴屸對於玄牝道法在武學上的理解還要在沐雪非這位穀神弟子之上,後者的武藝師從南橫也,某種程度上與玄牝關係不大。
    敖離已是強弩之末。原本體內的元晶作為一種外來能量,在經過與公輸右的戰鬥後,加上維持法陣,消耗得已經差不多了。
    “難道上天真要絕我於此?”敖離不甘心,他知道來自魚白石柱的能量斷絕要麽意味著出了意外,要麽就是他的朋友拋棄了他。
    也是,就在不久前,他也決定拋棄了那位朋友。如今這樣,倒真像是報應。
    絕境之下,敖離自知已不可能勝。且不說裴屸的戰力,另一邊的沐雪非還在隱藏著實力,二人聯手對付失去法陣加持的他簡直易如反掌。
    “母妃,花鯉,抱歉了。”麵對裴屸的狂風萬葉,敖離放棄了。他閉上了眼睛,迎接自己的死亡。
    不過,沒有帝皇的命令,裴屸豈敢殺他。見到敖離放棄,裴屸即刻扭轉狂風,讓狂風在敖離身邊穿過,雖然那些鋒利的細葉讓人刮破了他魚尾上的鱗片,魚鱗披散了一地,鮮血淋漓,但好歹是保存了他的性命。
    敖離落地之後,地麵上的法陣應聲破碎,地上隻留有奄奄一息的鮫人。
    “裴屸,你敢……”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敖離,敖談幾乎是下意識地暴怒,但憤怒地吼聲到了一半,又被自己生生掐斷了。
    即便是背叛者,那也是自己的兒子,敖談的心思在不經意間流露。
    但血泊中的敖離感應不到了,他的世界裏隻剩下了一片空洞。力量,尊嚴和自己曾經所眷戀的一切都在迅速逃離,他已經成了一座空殼。
    他又想起了那位朋友,就在他剛剛選擇背叛的同時,他知道他也背叛了自己,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來人,把他押下去。”敖談的聲音滿是疲憊。
    裴屸稍微鬆了口氣,還好在最後關頭留了一手,給敖離留了一命,不然即便今天皇帝為了掌控朝堂還放過他,也必然心存芥蒂。
    然而,在皇帝一聲令下之後,那兩名守在跪地的公輸右身後的士兵依然沒有上前的意思。
    若說上一次是因為恐懼,這一次則多少有些不講道理的忤逆意思。
    而在注意到他們後,沐雪非突然想起來自己忽略了一個人。
    那個跪地的公輸右,在禁錮他的法陣消失後,他難道……
    “你們敢抗旨不遵!”皇帝徹底暴怒。
    “朕要……”暴怒之下的皇帝,一句話沒說完,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黑色的鮮血。
    “陛下!”一眾要臣紛紛驚恐萬狀。
    看到手上的黑血,皇帝在一瞬間臉色驟變,眼神也覆上了驚恐。
    他扭頭望向皇後,一臉難以置信。
    皇後原本淡定的神色在皇帝吐血的瞬間也變了變,她眉間抬起,顯得有些驚訝,卻是很快明白了緣由。
    最後,她合上眼睛,輕輕地歎了口氣。
    就在眾人萬分驚恐與詫異之際,門外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衝進來,眼中的驚恐不減於殿內的任何一人。
    但他眼中的驚恐顯然不是因為皇帝。
    “鬼,鬼兵!城中突然出現鬼兵,已經攻入皇城了!”
    “鬼兵?什麽鬼兵?”沐雪非疑惑地看著小兵。
    後者幾乎是要哭了出來,整個人都在顫抖,顫巍巍地說:“就是,就是一群死人。”
    “死人……”沐雪非皺皺眉。
    “禁軍呢?他們怎麽如此輕易失守?”裴屸關心手下兵士,並對禁軍的疏忽感到不滿。
    “禁軍叛變了,禁軍第七營到十三營的士兵和那些鬼兵一起,正往這邊過來。趙寧將軍正帶領其他的士兵在拚死抵擋,看起來就要擋不住了。”
    說話間,大殿內已陸續聽到了殿外的喊殺聲。鬼兵的進展神速,竟然一下子突破了宮城,直逼紫宸殿而來。
    這種情況隻能說明是有內應,而且絕不止一個。
    “公輸右,朕低估你了。”沉鬱的聲音從玉階上傳來。皇帝在回過神來後,臉色再度大變,臉上隻剩下了平靜。
    殿內不少人才想起來還有個公輸右跪在殿內。
    沐雪非首先衝過去,但不是要將跪地的公輸右押來,而是一記飛踢,將其踢倒。
    “是空的?!”眾人眼中又是驚恐。
    被踢倒的“公輸右”,其胸腔出現了一道裂縫,向外打開,裏麵竟是空空如也。如果是一副死狀,無疑是慘死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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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見到這番景象,忍不住吐了出來。
    公輸右顯然沒死,沐雪非也不信他會這樣死去。都說九道中陰陽門的道法登峰造極時猶如妖魔,所言非虛。這一招金蟬脫殼,和魔族寄生造成的可怖場麵已是不分你我了。
    沐雪非走過那兩名士兵身後,回頭看了一眼,緊接著搖了搖頭。
    這次她沒有把那兩人踢了,免得惡心到別人,但意思卻也明確,那就是這兩人也遭遇了同樣的場景,直接被掏空了。
    “他們是被掏心而死,此等手法與靖安府關於十六年前噬心魔殺人的案宗一致。看來,他已經不打算隱藏了。”
    “是啊,本來想著讓它永遠成為一個秘密。可今天發生了一些事,讓我徹底死心,改變了主意。”門外,有人緩緩走近。
    這個聲音大家都很熟悉,也在瞬間繃緊了心弦。
    公輸右重新出現在大殿,身後跟著一列士兵。
    看來,外麵的趙寧終於是抵擋不住了。
    “鬼兵……”有人說了一句。
    公輸右所帶的士兵,臉上皆帶著厚重的麵具,身上卻隻有殘破的鐵甲,裸露的地方插著斷刃,黑血凝成血痂,部分地方依稀可見白骨,渾身上下散發著腐臭味。
    “這便是活死人之術麽?果然神奇。”沐雪非暗暗吃驚。她重新退了回去,沒有選擇強行出頭。
    敖離無神的雙眼艱難地看了一眼公輸右,無聲地苦笑。果然是他錯了,他就應該聽話,一劍殺了公輸右,一旦放過了這匹惡狼,就難以再找到機會。
    現在,他已經沒有機會。
    公輸右也低頭看了他一眼,一臉陰沉。“鶩王殿下,我本來打算好心與你合作,不想兵戎相見,鬧得天下不安,諸侯紛起。可你卻令我不得不這樣做。”
    他漸漸俯下身,陰沉的臉上忽然發出一聲輕笑,頗為諷刺。
    “殿下,這份禮物,你可還喜歡?”
    敖離閉目無言。對他來說,都結束了。
    “原來是你。”皇帝看到那些鬼兵身上的咒紋,想起來十六年前那場禁軍叛亂中的禁軍士兵身上也帶有相同的咒紋。
    “十六年前襲擊我的不是魔族,是你。”
    “沒錯,十六年前的那一天不過是為今天布下的局,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六年。”公輸右大方承認。
    他大笑道:“敖談,當年為了贏得平陵一戰,在失去江無方後,你饑不擇食,竟然選擇與我聯手。我為你投入了大量的財富,才讓聯軍選擇背叛平陵王。你當了二十六年的皇帝,現在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公輸右,你想做什麽?”裴屸怒斥。
    公輸右繼續大笑,“當然是當皇帝了。”
    這一句話頓時讓紫宸殿內鴉雀無聲。世人皆知公輸右的野心,但當他把野心全無保留地暴露出來後,大家都知道意味著什麽。
    “丞相,你……”一位老臣氣得說不出話。原本敖離他就不是很能接受,但到底是皇家的人,如今一個外人說要來當皇帝,他根本無法接受。
    公輸右冷冷一笑,右手作爪狀一吸,迅速將那老臣吸到身邊,用力一抓直接掐斷了他的咽喉,橫屍在殿上。
    如此一來,群臣都不敢說話了。
    “五百年前,敖家在沐王府的幫助下從公輸家族手裏搶來了江山,並且立令公輸後人終生不得從政。我現在不過是重新奪回本屬於公輸家族的位置而已。”在殺人之後,公輸右轉而以一種溫聲的口吻說道。
    “你休想,若讓你今日竊取帝位,我禁軍將士還有何麵目麵對先皇。”裴屸拔劍站了出來。
    “別白費力氣了,你還不知道皇家校場現在是何種狀況吧?”公輸右歎道。
    他指著自己身後的鬼兵,淡淡地說:“他們是我用活死人之術喚醒的五百年前的戰士,來自我公輸皇室的士兵。此刻已控製了放天城,除卻棄暗投明的兵士,剩下的所謂禁軍,已經不複存在了。”
    “你……”裴屸眼中血色通紅,公輸右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背後,是無數死去禁軍士兵的冤魂。
    好在沐雪非拽了下他的衣角,示意冷靜。
    “公輸右,朕早知道你狼子野心,絕不甘心於此!”皇帝眯著眼睛,咬緊牙關,強撐著身體站起來。縱然因為病痛而兩腿顫栗,但他仍是憑著意誌站定了。
    他從身邊拔出長劍,怒喝道:“公輸右,朕今日便殺了你!”
    懷著巨大的憤怒,皇帝往前走了幾步,但在玉階前還是倒了下來,口中黑血噴出,濺落在玉階上,觸目驚心。
    “陛下!”裴屸趕緊上前去扶。
    皇帝伸手拒絕了裴屸扶他起來的舉動。他低著頭,看著玉階上的血,視線開始有些模糊。終於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了。
    “這二十六年來,真像一場夢,一場噩夢。”
    他苦笑了兩聲,回頭去看皇後,在一片慘白的臉色上勉強掛起了笑容。
    “月靈,有時候,我真想回到那個時候,可惜,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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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後一句話帶出巨大的落寞。
    “我們都回不去了。”皇後低頭合目,低歎道。
    說完,皇帝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雙目緩緩合上,整個人再無支撐,倒在玉階上。
    他死了。再無所謂假死之象,直接死在眾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所不知道的是,他至死都認為是皇後在最後關頭做了手腳,是皇後殺了他,所以他甘心赴死。
    這一切源於當初江白告訴裴屸玄骨藥後,是皇後建議敖談施行的假死之計。江白換掉了公輸丹手中的毒藥,但最後他還是中毒了,中的是另一種毒。
    在後來皇後向他坦白江白的身份,還要立她為公主時,他便想明白了很多。比如說,從一開始她們就是串通的,江白口中的換藥並不存在。
    事實上,皇後對此並不知情。在江白換藥之前,她並不知道江白的身份,更無從談起合謀。反而是江白利用了她,利用她讓敖談執行了假死之計。至於換藥本身,江白沒有說謊,她確實是換掉了毒藥,隻不過是換成了另一種新藥,保證皇帝活過一段時間,足夠她逃離京城。
    因此真正殺死他的不是皇後,而是江白。所以皇後才會先是驚訝,然後在明白過後歎息。
    她不會責怪江白,不僅是因為是她的女兒江靈,更因為她知道江白有理由恨敖談,正是敖談拆散了他們原本幸福的一家。而敖談跟她從來沒有夫妻之情,朋友的情誼也在二十六年前消失殆盡了,對待他的死,不悲也不喜。
    “龍沉江,果然是龍沉江。”
    放天城的城外,江白抱腿坐在一處小山包上,遙遙看著城牆上的陰影。她不知道自己下狠心去做的這一件事是否正確,但對她來說,到底是了結了一樁心事。
    “老爹,你下不去的手,我替你完成了。”
    皇帝已死,公輸右不想繼續擴大鬥爭,加之答應過百寶不得對沐雪非動手,故而在換取了趙月靈同意代下傳位詔書後,便爽快地答應了放眾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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