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那個男人常往鋪子裏來，因為不清楚施照卿的眼睛到底是怎麽受的傷，他便帶了一堆補品來。
    “希望你用得上。”他說。
    施照卿無奈：“不用浪費錢了。”
    他來鋪子裏待得不久，不過十幾二十幾分鍾，看過施照卿就走。
    但這點時間對另一個人來說卻是煎熬的。
    因為在十幾二十幾分鍾裏，施照卿全程不會和林九說一句話。
    那個男人走後，林九要是想問到底什麽情況，她隻會糊弄他一般，回答五個字。
    “晚點和你說。”
    前兩天也是這麽說，可是現在還不夠晚嗎，我為什麽不能知道。
    這幾天他的心情都非常不爽利，施照卿也知道，想哄一哄來的，但是那天之後林九非常警惕，最大尺度隻能摸摸手，抱抱胳膊。
    再多進一步，兩個人就可以在周圍劃線打擂台了。
    【好！施照卿選手率先發起進攻，一個愛的抱抱！天呐失傳已久的招式！】
    【極限化解！林九選手瞬間反應躲掉進攻，並以一招冷漠無情的眼神狠辣反擊！】
    【偶買噶！施照卿選手被擊中了！施照卿選手倒地了！施照卿選手還能起來嗎！我們一起倒數，三，二，一……】
    算了，無法想象，自己好像一個強迫良家少女的流氓。
    但是今天，林九非常冷淡，看似已經免疫，實則已經氣暈過去。
    天呐，要是早點追到就好了，他多有意思。
    悶騷的一比。
    施照卿趁他稱藥材的時候問他：“你今天怎麽一句話也不說？”
    他沒什麽表情，正常的不得了。
    “我說什麽？”
    施照卿趴在實木櫃台上，撐著下巴說：“我前兩天怎麽說來著？”
    他裝糊塗，從秤上偏離目光看她一眼，沒說話。
    施照卿伸手扒拉那點藥材，他雖然沒製止，但卻說：“別動，那是客人的。”
    施照卿攤開手掌虛虛蓋在上麵，抬頭看他，挑眉說：“你應該說什麽？”
    他低頭，撥開她的手，將稱好的藥包起來，細麻繩捆上，抬頭對視，一字一句說：“我不高興，非常。”
    施照卿盯他半晌，抿唇，回頭看一眼像智障一樣在沙發上吃喝的師兄弟，腦袋埋進臂彎裏，長長歎氣。
    真礙事。
    現在時機已經差不多了，是時候和他講明白了，再不說明，他估計要氣炸了。
    晚上，眼睛上頭多餘的紗布可以適時拆掉，將自己收拾幹淨後爬上床，打開手機給林九發信息。
    五六分鍾流失掉，施照卿咬著手指下拉界麵刷新，他怎麽還不回信息，真的生氣了嗎？
    不會吧，一般生氣他也會搭理自己的呀。
    施照卿思考片刻，按住語音鍵。
    與此同時，對門901，很忙碌，很熱鬧。
    秋生姑媽有事要回老家一趟，可能要很久才能回來，他自己一個人住著無聊，想著把文才叫過去住。
    一條街的，大家幾乎都住這個小區，秋生家更巧了，也住這棟樓。
    12層，樓上樓下的，文才得到林九的允許，今天晚上就是打包收拾了。
    秋生坐在沙發上吃水果看電視，文才吭哧吭哧收拾行裝，衣服，鞋子，洗漱用品。
    對了，洗漱用品在衛生間來著。
    文才跑到衛生間門口敲門。
    “師父！你洗好了沒有！我牙刷還在裏麵啊！”
    浴室裏水聲嘩嘩，水霧漫天，林九站在水下剛衝去頭上的泡沫，一旁置物架上的手機再次嗡鳴震動。
    “等著。”
    林九抬頭衝一把臉，熱水調小，手上的水珠擦幹，將埋在最底下的手機摸出來。
    屏幕上凝滿蒸汽，隨意抹一把，劃不動屏幕，他抽兩張紙重新把屏幕擦拭，點進通知欄裏的消息。
    施照卿找他。
    門外文才幽怨哀嚎一聲。
    “師父你快點！”
    沒理會他，林九手一抖，點進對話。
    【林九，你在幹什麽呀？】
    【戳一戳】
    【你生氣了？我有事和你說啊。】
    最底下是一條語音，冒著未讀的紅點。
    熱水嘩嘩淋下來，噴灑出的水滴不少從他肩頭跳躍，飛濺到手機屏幕上。
    他看著這條語音，忽然有些緊張，好像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消息，不知道她要說什麽呢。
    食指有些緊張地在屏幕上輕輕敲了下，有水，沒點動，他提著的那口氣被卡住，惱怒嘖了一聲，重新用力按下去。
    “你在忙嗎？還生氣呀，我想和你說些事情。”
    手機裏突然傳出施照卿的聲音，輕輕軟軟，語調上揚，很有賣乖討好的味道。
    心口一熱，他甚至能想象到她說這話時的神態，微微眯著眼笑著，眼睛亮亮的盯著某處。
    她的聲音從手機揚聲器裏傳出來，在飄滿水汽的屋子裏回蕩，好像也蒙上了一層水霧，濕潤，輕柔。
    好聽。
    很好聽。
    他一抖，手機差點滑出手，使勁抓住，按住音量鍵把聲音拉大，又怕文才那個閑不住跑回來聽到，將熱水開到了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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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心後，他點開那條語音，重新播放了一遍。
    不厭其煩循環播放好幾遍，可能是水開得太大，越聽越身上越燙，腹上也莫名熱熱麻麻的。
    這感覺越來越怪，他匆忙關了手機，塞回置物架上。
    先洗了澡再回消息吧。
    呆站了半晌，身上被熱水衝得發紅，不行，萬一她以為我真的生氣了怎麽辦。
    這樣一想，心裏便有些不安，林九急忙將另一隻手也擦幹淨水，點進對話框編輯文字。
    【沒有生氣，有什麽事情你說。】
    手機一震，她立馬回複了消息。
    【好。】
    發來這個字後沒了動靜，林九皺眉，正以為她忙去了，打算放了手機洗澡，下一秒又彈出一條語音。
    【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呢，我知道我們林九這兩天心情很不漂亮了，沒想到還是願意和我講話呢，獎勵你一個飛吻，接住哦，ua～】
    到最後已經掩飾不住笑意，但沒想到最後真有一聲很輕的令人遐想的小動靜，一愣，林九慢兩拍捂上臉。
    接住了嗎？
    手掌貼上濕熱臉頰的下一秒，他又羞恥地握拳甩開，這算什麽，為什麽會這麽幼稚，過去那個成熟穩重的我呢！
    又一條語音。
    【我們林九有接住嗎】
    她有在笑，她好似能猜到他的動作一般，在偷偷地笑。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聽一遍後發現她真的在笑。
    她很少發出這種笑。
    有些俏皮，還有些狡黠，聽上去更活潑了。
    他一遍又一遍播放著這條語音，她的聲音在水霧裏穿梭，像頭頂的熱水，將他從上而下淋了個全身。
    太熱了，火氣一股腦地往下竄，他的呼吸開始加重，眼睛閉上，被水流衝刷不停的手臂慢慢放下去。
    她的聲音間歇纏繞在耳邊，腦海中浮現出那天她在隔間親上來的畫麵，腰上滑落的溫熱水流好似那雙燥熱調皮的細手。
    難耐的喘息難以控製從齒間溢出，睜開逐漸迷亂的眼，後知後覺臉紅了個透。
    低頭，熱水從後頸衝下，因手上使著力，頸上的血管明顯凸起，青筋繃著，呼吸越來越亂了。
    播放的聲音突然暫停，卡滯一瞬，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林九睜開眼，迷茫一瞬，轉頭看是誰的來電，瞳孔顫抖，粗重的喘息停了半息。
    調整呼吸，接聽了電話。
    “林九，你在幹嘛呀，我想了想還是打電話和你說吧，事情比較麻煩。”
    心髒突然撲通撲通跳起來，和肚子上一樣，有些麻麻的，他怔愣，抬手把水調成冷的。
    “你說。”
    施照卿趴在床上，手機放在枕頭上，雙臂交疊，下巴抵著。小腿彎曲將身上的被子頂出小帳篷，心裏怪異他今天話怎麽那麽少。
    將那人的事從頭到尾和他說清楚，雖然說施照卿在講述的時候他沒什麽好發言的，但一句不說，時不時就嗯嗯兩聲未免也太奇怪。
    講完後想問他有沒有什麽想法，我們應該怎麽做，林九依舊是沉默。
    電話兩端都靜默好久，施照卿正以為是他仍在不高興的時候，手機傳來他不太平穩的聲線，有些抖，像在吸氣又像在喘氣。
    “好……咳，我想好了和你說”
    他刻意咳嗽一聲調整聲音，很怪。
    施照卿沒說話，她皺著眉，眼睛上瞄想了半天，兩邊都過於安靜的情況下，她終於從收音不太好的手機裏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
    大腦空白一片，施照卿瞳孔地震，猛地從被子裏跪起來，抓著手機：“林九，你在洗澡嗎？”
    “嗯，在洗澡。”
    他的聲音突然變小，像是遠離了手機，接著傳來磕碰的聲音，他應該把手機放在了什麽地方。
    施照卿耳朵漲紅，突然結巴起來：“你你，你洗澡就不要接電話了啊……”
    “施施，把電話掛了。”
    他突然命令一般開口，語氣有些強硬，施照卿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混在嘩嘩水聲裏的氣喘聲穿透屏幕傳到施照卿的耳朵裏。
    意識到他在幹什麽後，這下真的徹底呆傻了，她全身上下紅得像隻煮熟的蝦，腦門轟轟冒著熱氣。
    手忙腳亂掛斷電話，施照卿一把扔了手機鑽進被子裏，腦子迷糊雜亂，耳邊全是剛才意外聽見的讓人不免多想的聲音。
    “師父，你今天洗澡怎麽洗得那麽慢？”
    林九脖子上掛著毛巾，手裏捏著手機，剛從浴室出來就被文才擠開。
    “我全都收拾好了，就差帕子和牙刷了，害我等了半天。”
    秋生坐在沙發上，水果快被他造了個幹淨，一見林九出來，立馬放下提子。
    “師父，洗澡還帶手機啊。”
    林九瞥他一眼，走到陽台上邊吹風邊擦頭。
    “文才要去住幾天？”
    “講不好哎，我姑媽這次回去要很久呢，她家裏有點事情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林九點頭，打開手機，聊天界麵不再有新的消息發送過來。
    鎖了手機放回褲子口袋，視線落在身邊的槐樹上，胡思亂想著，剛才是不是不太好，她知道了嗎，她會覺得我惡心嗎。
    大腦太興奮，一時衝動，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他轉身靠在窗台上，有些煩躁。
    該怎麽見她，老臉都被自己作沒了。
    文才合上行李箱，立起來拉開拉杆，朝陽台打招呼：“師父，我們走啦！”
    他頭也不回：“嗯，知道了。”
    文才扭頭問秋生：“他怎麽了？”
    秋生跟在身後，聞言搖頭：“不知道，洗澡洗鬱悶了吧。”
    “講真，是不是施施沒理他。”
    “啊，不會吧，照例都會哄一哄的吧，難道今天忘了？”
    聲音越走越遠，最後大門重重合上，完全隔絕。
    窗子大開，漸漸入秋，晚風很是頻繁，陽台的槐樹被風吹得搖曳不止。
    林九彎腰，手指撥弄搖晃的枝頭，忽然歎口氣，心中忐忑不安又糾結萬分，卻不敢親自找她問。
    “槐樹槐樹，如果她討厭的話，你就晃一晃銅錢。”
    風依舊在吹，槐樹上所有的枝椏都在隨風飄動，隻有被掛上銅錢的那一枝，穩穩懸停不動。
    林九怔住，眼中慢慢浮起訝異。
    竟真是有靈。
    可是，它沒有動，說明施照卿並不會覺得惡心。
    想到這，他忽然直起身，僵硬踏步回屋，耳尖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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