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起身，鬆開施照卿，扭頭往自己後背看一眼，外套脫掉，說：“不嚴重。”
    施照卿的手腕被他握上，人被帶著往外走出。
    “你隨便幫忙處理一下就好。”
    “嗯？我？”
    再回神，施照卿已經跟隨他進了對門房子裏。
    他背後衣服早已經一片稀爛，施照卿稍作遲疑，叫他把上衣也脫了。
    他眉頭一緊，下意識抬手護在身前，見到她抬腳走近要親自動手，林九不自在別過臉，聽話一把脫了。
    他赤裸上身坐在沙發上，身側施照卿直直看著，林九耳尖冒紅，雙手無措，不知怎麽擺放顯得自然才好。
    但施照卿無暇去欣賞他的肉身，眼裏隻有那皮肉外翻的抓傷。
    他後背三道抓痕冒著血，四寸多長，看著很駭人，她皺著眉咬著唇，心髒提著，好不心疼。
    施照卿在為他背後往下流出的血擦幹淨後，乒乒乓乓在藥箱裏一陣尋找，幾次猶豫不敢下手。
    林九垂頭等著，看不清背後傷勢，她遲遲沒有動靜，讓他以為是後背的傷太過嚇人，所以才一直沒有下手。
    後來想到，她那雙手，從前也是拿刀拿劍射飛鏢的，這點小傷應該唬不住她。
    於是，忍不住開口：“怎麽了？”
    身後一片寂靜，無人回應，沒有聲響，空蕩房間裏的第二道呼吸沒有了。
    林九抬頭，往身後轉去，沙發上的女人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
    擦過血的紙團還躺在垃圾桶裏，茶幾上藥箱被翻過的淩亂依舊存在。
    心髒忽然涼了下去，最先湧上心頭的不適不是難過，是美好從身邊離去的不舍。
    心裏被空落落的感覺占據幾秒後，然後才是對她突然離去的想念。
    幹坐著發愣好久，林九閉眼，歎口氣，腦袋埋了下去，抵在手臂上靜靜等待。
    施照卿清楚知道，自己替他處理傷口不僅不會緩解傷勢疼痛，反而隻會使他更加痛苦。
    左右不敢動手，還不如下地府一趟，將陸過請上來替他看一看。
    一刻鍾不到，施照卿和陸過同時在林九家裏現身。
    林九抬頭，見她回來，眼睛緊鎖在她身上，雖然一句話不說，但卻長長鬆掉一口氣。
    正想開口客套請陸過看看傷勢，施照卿的眼睛先注意到他的動作，心髒一抽，立馬鬆開推在陸過背上的手，兩步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我好著呢，我沒消失，我是去請大夫給我們林九治傷了。”
    她抓過林九放在膝蓋上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臉上，微微用力揉了揉，溫柔的目光同樣是另一種回應。
    原來老古董談感情是這樣的，陸過好奇看了兩秒他們的互動，嘴角翹起來，輕咳一聲提示：“九叔，在下要替你看傷了。”
    還有旁人在呢，他印象中從沒有在外人麵前和她有過親熱，立刻不自在，很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沒走。”
    手背被抓得熱熱的，心口也因為她回來時瞬間給予的安慰而變得熱熱的，林九抽回手，低下頭，露出紅紅的耳朵。
    因為傷口皮肉外翻嚴重，劃口略大，自然愈合恐怕困難，需要縫上幾針。
    “幾針？”施照卿看向林九後背。
    陸過指著傷口說：“一會兒縫的時候你自己數數。”
    施照卿臉色凝重起來，拉過林九說：“不如我們去醫院吧。”
    林九說：“聽你的。”
    陸過穿好針線，看過來：“我可以縫的。”
    施照卿一言難盡說：“醫院可以打麻醉。”
    陸過舉起針，抬起下巴，袖子裏抖落半天抖落出一顆藥丸，驕傲發言：“我有的是手段。”
    施照卿鬆口氣，正要伸手去接，他一仰頭，藥丸自己給吞了。
    “等會兒，為什麽你自己吃了……”
    陸過：“我縫針手抖，吃了沒感覺，手就不抖，縫針的時候九叔的痛苦會少點，當然我自己吃了。”
    “你是說，吃了沒感覺……為什麽不給他吃。”
    陸過恍然大悟：“哦——對，還可以這樣。”
    “……”
    看她垮了臉，別真生氣了，陸過低頭去偷看林九的表情。
    他沒表情，他在看施照卿。
    算了，再逗真的發火了。
    陸過咳嗽兩聲，袖子裏再次抖落一顆黑色小丸子，說：“這個可以給他吃。”
    施照卿臉色緩和，立馬接過喂進林九嘴裏。
    “這是我新煉製的丹藥，服下後，局部無感。”
    那不就局麻……
    “但局部隨機。”
    勉強咽下嘴裏的藥丸，林九看她擼起袖子就要暴走，輕輕拉了拉她的手指，低聲說：“他和你開玩笑的。”
    才拉上手指，施照卿瞬間反手將他抓住，轉身低頭，對上一對黑瞳，朝陸過瞥去一眼，她看著林九欲言又止，最終輕輕在他手上捏了一把，才慢慢鬆開。
    活死人肉白骨，縫個針還是輕輕鬆鬆的，陸過沒費多大功夫，甚至汗都沒流，太陽落山前就收拾東西走人了。
    縫了針，上過藥，專業的大夫為他纏在身上的紗布非常齊整，看著舒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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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光溜溜的，不自在，林九起身要去找件衣服來穿，被施照卿按住，重新坐回沙發。
    被風吹得涼爽的兩肩忽然貼上發燙的掌心，他連腦子都麻了一下，呆愣愣跌坐回沙發，看著她一時忘了講話。
    施照卿站在他身前，皺著眉低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輕聲詢問：“問你呢，衣服放哪裏，我去拿。”
    臉上的皮膚顫動，清脆兩聲使他回神，痛倒是不痛，林九遲鈍回說在衣櫃，像冷風挾香直麵撞在臉上。
    施照卿轉身往他房間去。
    衣櫃門拉開，視線還沒主動去尋找一件合適此刻天氣的上衣，有意外的白色先要一步闖進她眼裏。
    衣櫃裏的服飾不算多，風格是極致單一，一眼望去全是男人衣服的空間裏，上層的最邊上，白色的女士襯衣便格外突兀惹眼。
    施照卿一怔，他這裏竟然有女人的衣服。
    折疊整齊的襯衣放在一條同樣折好黑色的休閑長褲上，情不自禁，施照卿拿起了那件衣服。
    衣服展開，再次愣住，這是她的衣服。
    她回想起來，那天落入崔珍設下的圈套後，身受重傷被他帶回來，衣服是他替自己換下的，醒來後施照卿竟然將這身衣服全然忘了。
    不過……襯衣中間原本被刀劃破的大口子，現如今已經被人用一塊白花補丁重新修補好了。
    她進房間已經太久，眼皮突然跳起來，林九才猛地想起自己櫃子裏還留著施照卿之前的衣服沒還回去。
    趕忙起身，顧不上痛，三兩步跨到門邊。
    她提著那衣服正好轉過身，被發現了，林九抿唇，麵麵相覷，她沒說話也沒表情，他扶著門框的手指緊張得開始亂摳。
    “那個，我一直忘記給你送回去了。”他蒼白解釋。
    施照卿低頭看看衣服，重新折好。
    “又髒又破的，還洗它做什麽。”
    林九說：“你的東西，總不好扔了。”
    施照卿將那件衣服放回去，從下方掛著的一係列上衣挑選半天，選出一件和其他也沒什麽區別的黑色襯衫。
    她關上櫃門，走過去，協助他穿上衣服。
    “這件我看著大些，不會磨到後背。”
    林九抬手穿進一隻袖子，眼睛戀戀不舍盯著那櫃子，她發現了她的衣服，但又沒有拿走，反而又放了回去。
    他腦中思考許久，緩緩詢問：“你，你的衣服？”
    施照卿抬頭，疑惑嗯一聲：“怎麽了？”
    林九說：“不拿走嗎？”
    施照卿低頭替他係衣服的扣子，輕聲說：“你的櫃子裏不可以放嗎？”
    一秒，兩秒，眼睛眨了又眨，林九慢好多拍才會意，原地傻愣住，又是兩秒做反應，紅溫了。
    她的衣服，放在我的衣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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