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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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朱的!你還我妻子命來!”

    一聲喊叫從黑夜的篝火邊傳來,所有人正在吃飯的人都停下了。

    此時鹿鶴溝的部隊剛剛大勝歸來,卻看到了根據地被襲擊的慘狀。盡管敵人在他們歸來前就撤走了,且餉銀早已被徐文山轉移,但士兵的士氣還是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影響。

    此時士兵們都沉默地聚在篝火邊吃飯,一個死了婆娘的士兵終於忍不住,大聲喊起來。

    “說什麽呢!你老婆又不是朱大俠害死的!”旁邊另一個士兵嚷嚷起來,“你老婆是被燒垮的房梁壓死的,火是那幫戍衛軍點的,關朱大俠什麽事?”

    那死了婆娘的士兵道:“若不是他拉我們當兵,我們村能遭這個罪麽?”

    另一個士兵道:“村裏人都拉你家婆娘出來了,你家婆娘硬是要把你家的米給搬出來,能怪的著別人麽?”

    那士兵大怒,當即把這個士兵推翻在地,兩人扭打起來,其他的士兵見狀急忙上去拉架,好半天總算把這兩人分開。

    這一架之後,接連勝仗帶來的高昂士氣算是徹底沒了,連士兵內部都有隱隱產生裂隙的感覺。

    在旁邊的雷老虎本打算責罰這些士兵,但被李大壯擺了擺手,給攔住了。他們的隊伍膨脹得過於迅速,他們這些士官對士兵的威嚴已經不如從前了,如果貿然用嚴苛的方式對待士兵,有可能造成兵變。

    “有仇恨,對嗎?”

    月光下,徐文山緩步走過來,走到士兵們中間,對所有士兵發問:“心裏有仇恨?”

    “有仇恨,就對了。”徐文山說。“自己村裏平靜的生活給別人毀了,沒有仇恨才是畜生。”

    “你們加入我的隊伍,當然有危險,這是跟朝廷對著幹。現在想必你們已經發現危險所在了,那麽,凡不想冒這個風險的,馬上脫下身上的盔甲,我不追究你們任何責任。”

    士兵們呆呆地望著徐文山,徐文山又重複了一遍,他們才明白過來:

    脫下盔甲,就不再是這個朱大俠的人了。

    這是在往外趕人啊。雷老虎和李大壯更加擔心地對望了一眼。若是任由士兵這樣出去,對士氣影響更大,而且也會暴露他們的許多秘密。

    那個死了婆娘的士兵用力掙開了周圍拉著他的士兵,憤然把自己身上的鎧甲脫下來。

    全場士兵就這麽坐著,靜靜地看他脫衣服。

    “我……家裏還有孩子。”一個黑臉農夫模樣的士兵站起來,顫顫巍巍地說了一句,然後便慢慢開始脫鎧甲。

    “我還有老母親。”“我是家裏獨子……”慢慢地又有幾個士兵站起來,脫下了身上的鎧甲。

    隨著站起來的人越來越多,那些仍然相信著徐文山的士兵頭垂得越來越低。

    徐文山等了很久,直到再也沒有士兵站起來時,他才出聲問:“還有嗎?”

    “還有嗎?”

    “還有嗎?”

    連問三遍,沒有人說話。

    一陣風吹過,篝火躍動起來,像在狂舞,讓地上的影子也帶動起來。

    徐文山一字一句地說:“那麽,沒有了。”

    “你們脫了衣服的,可以緊緊埋藏心中的恐懼和仇恨,好生活下去,我不會為難你們。等下個月結算軍餉時,你們應得的錢也會如數給你們。”

    “剩下的你們這些沒有脫衣服的,跟我去報仇!”

    這句話就像一支火把,點燃了全場士兵的心頭火,報仇!報仇!報仇!

    沒有什麽比報仇,能直接地擊中他們的心靈。

    這種時候還婆婆媽媽地論短較長有什麽意義?冤有頭債有主,唯報仇可已矣!

    在場的士兵興奮起來,呐喊起來,而那些脫掉衣服的士兵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報仇!報仇!報仇!”不知誰起的頭,這些士兵都開始呐喊起來。他們原來也都是本分樸實的農夫,但故土對於他們的意義太重要了。蔡國滅了陳國也好,他們都無所謂,隻是換了一個君主交稅,但這次襲擊讓他們清醒地認識到:跟著這個蜘蛛大俠也許會被連累,但若自己不扛槍,無論如何也保不住自己的家鄉。

    而這個蜘蛛大俠,就是能給他們手上發槍的人。

    “報仇!”

    在山呼海嘯的呐喊聲中,這支隊伍的重新帶著銳氣出發了。

    ……

    徐文山夤夜叫來了在沙縣城中的龐興,告訴他,現在可以去沙縣和餘定遠談判了。

    “什麽時候?”龐興揉著惺忪的睡眼道。

    “還問什麽時候?現在!馬上!”

    龐興惶恐道:“這麽晚了,恐怕上麵不會同意的吧?”

    “相信我,他一定會接受。”徐文山道。

    他之所以如此有信心,是因為雲裳被餘定遠擄走了。

    在這種局勢下,當然所有人都會以為,雲裳和餉銀,是強盜頭子蜘蛛大俠手中的兩張底牌,隻要控製住這兩樣,他就可以向蔡國坐地起價。

    但其實完全不是這樣。

    雲裳嚴格上並不能算做人質,她是一顆定時炸彈。

    雲侯在蔡國雖然看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但越是這樣地位便越是尷尬,要不為什麽掌兵的不是雲侯而是次一等的魏先勇呢?

    雲侯在國內和蔡國公的關係,一定不是民間所傳的能兩肋插刀彼此無間的關係。雲侯一定或多或少在戰事上,受到了蔡國公的壓製。

    雲裳之所以能從家中逃出來,跟著銀車一路北上,穿越前線,也不是她自作主張,而是雲侯的示意。或者說,雲侯默許了她這種行為。

    在這種敏感的時候,雲侯讓自己的女兒去前線,他究竟在想什麽?

    在得知前線管理錢糧的是國公世子後,一切都明朗了。雲侯一定是和世子達成了某種交易,才敢放自己的女兒到前線。

    而徐文山之所以要把雲裳被擒的消息發給前線部隊,也並不是為了跟他們議價,而是為了試探。

    徐文山相信,魏先勇對雲裳的態度,一定能一定程度上揭示雲侯和世子交易的一角。

    現在看來果不其然,魏先勇為了能搜出雲裳,無所不用其極,表麵上穩住徐文山,實際上則是直接派大軍來碾壓,絲毫不顧及雲侯女兒的死活。

    蔡國並不是想象中那麽鐵板一塊。

    那麽現在,餘定遠又陰差陽錯地將這個定時炸彈搬走了,他會是什麽態度呢?

    徐文山不認為餘定遠此時是欣慰的。作為戍衛軍的一員大將,俘獲了雲侯的閨女,而這個閨女又是前線軍所忌憚的,這是要他站隊的時候啊!

    徐文山相信,此時自己稍稍跟餘定遠賣個乖,他一定能清楚自己的意思,然後放自己進城。

    隻要自己進了城,那他就有信心讓沙縣不堪其擾。

    正在徐文山率領一百多人埋伏在沙縣城外,等待著餘定遠最後的抉擇時,龐興回來了。

    “餘將軍說今天晚了,明天再說。”

    “什麽?!”徐文山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