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調虎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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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文山一路緊緊抓著武安侯,餘定遠一路緊緊跟著徐文山,他們已經出了縣衙,又出了城,沿著城外官道走了許久,徐文山卻一直沒有放人的意思。

    餘定遠走了多少路,就擦了多少汗。他很想告訴徐文山,自己根本就不是武安侯的人,自己更不是世子的人。

    他自己就是他自己,誰的人都不是。他隻想要把沙縣好好地坐下去,坐到老。

    沒得這座城之前,他還覺得男兒就該列土封疆。他雖得了個子爵的爵位,但封地隻有名義上那麽一小撮,每年該交的稅還是得交。

    但沙縣就不同了。他真正執掌了沙縣,才知道這裏麵有多少油水。每季軍糧他都可以提些點,往這裏過的軍餉他可以沾一點火耗,下級官員還得給時不時給他一點供奉。才管了沙縣一個月不到,他就已經賺到了上半輩子也沒賺到的錢,他非常滿足。

    他不貪什麽抬駕之功,也不追求國公垂青,他就想安安穩穩當個小城主,滋滋潤潤地過下半輩子。

    他和武安侯談的,也無非是淺嚐輒止的一些合作,這些合作微不足道,即使武安侯成了國公,也不會念他的情;即使武安侯被世子打敗了,他也不會被追究。

    可是他怎麽能讓武安侯死在自己這裏啊!若是武安侯真的在自己這裏死了,自己再長一張嘴也說不清,就算世子還沒獎他,國公也得先弄死他。

    他固然可以不站武安侯或世子的隊,但國公的隊他卻不得不站。因為那是他的恩主。

    “朱大俠,你就放了武安侯吧,我保證不追究你任何責任……”餘定遠跟著徐文山,一路低聲下氣地好生相勸,但徐文山始終不為所動。

    “我說是三十裏,少一步都不叫三十裏。”徐文山道。

    餘定遠苦笑道:“朱大俠,你也太小心謹慎了,憑您的身手,我們就算來了千軍萬馬也抓不住您啊!”

    徐文山笑了笑。盡管餘定遠看似敦厚老實,實則早就吩咐下去,讓城裏的戍衛軍傾城而出,從周圍撒開,在他們這些人看不見的地方包了個大圓,同時徐文山回根據地的路也被切斷了,兩千餘名士兵排開,不惜一切代價堵住這個所謂的蜘蛛大俠的去路。

    餘定遠放徐文山進城時,就已經下定了除掉徐文山的決心,現在,他更加不能讓徐文山活著回去,而且他還想親手撕了他。

    隻是徐文山進城,也不是為了自投羅網。

    “看,城裏好像有點不對!”

    不知是從哪個士兵開始,戍衛軍傳出了竊竊私語,很快這些竊竊私語醞釀成了一層漂浮在士兵頭上的恐怖氣氛。

    “起火了!”“真的起火了!”

    沙縣縣城上方的天空好像太陽的餘暉還留了一塊忘了褪,灰蒙蒙的,而縣城好似燈火通明一般,遠處看也覺得城牆內亮堂堂的,仔細一看,才覺得這亮得分外反常。

    縣城裏真的起火了。

    徐文山滿意地笑了。他本來帶著李大壯雷老虎的一百個兵,又不是為了去秋遊的。

    他本來打算帶十幾個人去正兒八經的談判,談判途中把人撒出去放火,再想辦法挾持一下餘定遠什麽的,可是沒想到那牙將使了個心眼兒,破壞了他的計劃,不過看來,自己的手下也不是無能之輩,很懂得抓住機會。

    餘定遠的軍隊在沙縣進進出出的,大部隊都派了出去,城防空虛,這才給了鹿鶴溝的部隊可趁之機。這支小部隊打著複仇的名號,在城內放了一把火,這把火把縣衙和幾個原縣官的府邸都燒成了灰燼,吳參將醉酒中還差點被燒死了。

    這個時代又沒有消防隊,起火了隻能靠缸裏的水潑。可這火勢大起來後,潑水就杯水車薪了,整個駐防城內的戍衛軍都炸了營,說什麽的都有,最終被鹿鶴護衛隊一一擊破。

    在這場突然襲擊中,隻有餘定遠保持了冷靜,他約束部隊,耐著性子跟徐文山耗,一直耗到武安侯的體力快支撐不住了,兩條腿的腿肚子發顫,徐文山才放掉武安侯,自己跑路。

    放走徐文山後,餘定遠一陣長歎,徹底熄了安安穩穩當沙縣城主的念頭,重新整頓部隊,從周圍村落的兵站裏搜集了能夠支撐手中部隊過三天的糧食,打算對沙縣發動破釜沉舟的一擊。

    這個時候,龐興又來到了餘定遠的軍中,提出了徐文山的要求:再次要求議和。

    以他手下的這沒有重武器的兩千人,攻城有些困難。而以徐文山手下這一百來號人,守住這個城也勉強。

    但是無疑,現在議和才是最好的出路。

    麵對著龐興微胖而又緊張的臉,餘定遠一聲長歎,一封公文發到了蔡國公手上。

    兩天後,看著沙縣發來的急報,蔡國公沉默了。

    蔡國公沉默,整個蔡國朝廷也都沉默了。

    “一個小小的民間匪徒,癬疥之疾,居然攻下了我國邊陲重鎮,這話說出去,誰能信?”

    蔡國公揚起手中的公文,在空中揮動,而下麵站著的各個文官,心中各有伎倆。

    雲侯雲翼揚此時也在朝堂上,他胡子有些花白,精神卻依然矍鑠,挺直了腰杆,朝他下首的一個文官看了一眼,那文官馬上會意,拱手站出來道:

    “臣以為,應該免去餘定遠的所有官職,削了他的爵位,把他押回都城治罪。”

    餘定遠不願加入雲侯的勢力,此時落水了,自然應該往死裏打。那文官是這樣想的。

    蔡國公乜斜那官一眼,道:“真巧,餘定遠也是這麽想的。他這公文後麵已經附了一份請辭狀,校尉的職務都給他副手在做呢!”

    那文官微微張嘴,摸不透蔡國公的意思,有些說不出話。

    雲侯一陣失望。這個文官是他的人,不過畢竟視野過於狹窄。餘定遠固然不是他的人,但也並不徹底是武安侯的人,把他往死裏打,對自己又有什麽好處?

    蔡國公道:“餘定遠怎麽處理,倒可放在一邊,隻是這個……這個蜘蛛大俠,究竟該怎麽處理?”

    廳內頓時議論紛紛,每個官員口中都在低語:“蜘蛛大俠。”

    “什麽蜘蛛大俠?我怎麽聽說是朱大俠?”

    “我也聽說是朱大俠。”

    “不是朱大俠,他從來沒承認過他是朱大俠。”

    “那為什麽叫蜘蛛大俠?”

    廳內一時議論紛紛,蔡國公打住道:“夠了。”

    “朱大俠也好,蜘蛛大俠也好,他現在可說,是我們國內最大的禍患。你們看這個公文。”

    蔡國公又抓起一片絹帛,道:“這是魏卿的急報,他還在催寡人給他發餉呢!”

    朝中的官員頓時議論紛紛:“軍餉不是已經被蜘蛛大俠劫了嗎?”

    “魏侯居然會不知道這事?”

    其實蔡國朝廷也是在近幾天才知道軍餉被劫的。軍餉被劫的消息是和雲侯的丫頭失蹤一起傳到國都的。

    徐文山把雲裳和軍餉一並劫了,卻隻告訴餘定遠軍餉的事,又隻告訴魏先勇雲裳的事。他們兩個都不知道雲裳和軍餉是同時被劫的,因此對這件事的嚴重性大大低估。隻有雲侯知道此事,在世子告訴他雲裳沒有準時到達時,他就開始心髒疼了。

    管軍餉糧餉的,是世子。軍餉被劫這事,世子自然一定是知道的。可是魏先勇現在不知道……那麽問題出在哪,自然不言而喻。

    “想不到這個蠢貨居然在這麽大的事上,還玩勾心鬥角。”蔡國公痛罵道,“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飯桶。”

    蔡國公罵的誰,群臣心中都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