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一直待到傍晚，虞清歡才離開，走時，杜雲驍想送她回去，可礙於還在裝病，隻能在後門的地方，遠遠看著她走。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想到方才的事，心裏湧過一絲暖流，嘴角緩緩勾起。
    蕭景和，就算你橫加阻攔，歡歡也不是你一個人的。
    ...
    桑如跟在虞清歡身旁，主仆兩人從將軍府後門鬼鬼祟祟離開，便拐進了另外一條巷子裏，上了馬車。
    馬車繞了兩條巷子後，才進了主街，停在拂硯樓後門。
    見到虞清歡，雲娘當即命人備了好酒好菜送到雅間。
    用膳間，雲娘說道，“您不在這段日子，小鄭公子來過好幾回，每回來都等了許久才走，我同她說您這段日子是不會來的，他還是一樣來等。”
    她都搞不明白，既然想見掌櫃，這小鄭公子怎麽不直接去虞府找人？
    而事實上，不是鄭祈白不去虞府找人，而是虞府看門的護衛不放人，所以他根本進不去。
    何況後來，他才知道虞清歡進了宮。
    虞清歡微微頷首，“知道了，當他是來吃飯，尋常招待著便是。”
    雲娘點頭應下。
    一旁的桑如翻著賬本，美滋滋，“姑娘，咱們上個月進賬比前兩個月多呢。”
    原以為那些來吃過一次虧的官員不會再來，誰知如今，好些人宴請，都專門跑來拂硯樓，還專挑貴的菜，以此討好上官。
    雲娘笑道，“如今咱們酒樓的生意可比西風樓還好，許多本來是西風樓的老顧客，如今都隻來咱們拂硯樓。”
    虞清歡瞟了一眼賬本，看向雲娘，“你的菜很好吃，他們自然都來。”
    雲娘連連擺手，“我這點廚藝算得了什麽，都是掌櫃您的功勞。”
    她心裏清楚，自己的廚藝再好，在這拂硯樓也隻是錦上添花的作用，這酒樓生意能這麽好，都是因為虞清歡背後的勢力。
    那些客人，多數都是衝著討好那位當朝閣老而來，而那位程閣老，又是虞掌櫃的知己。
    所以，即便是沒有自己這個主廚，拂硯樓的生意依舊會好。
    隻是這點，掌櫃的不說，她也就不提，但心裏還是感激掌櫃給了她一個留在京城的機會，如今女兒在鄭家私塾也很好。
    虞掌櫃對她而言，是大恩人。
    虞清歡想了想，“上個月的進賬盈利，分你一成。”
    聞言，雲娘愣住，又連忙拒絕，“這怎麽行......”
    虞清歡緩緩道，“租賃來的宅子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拿了銀子，就在京中買個宅子住下。”
    她想，隻要是忠於自己，勤勤懇懇為自己辦事的人，她都不會虧待的。
    何況雲娘在酒樓的各種雜事上幫了自己許多，這也是該給她的部分。
    雲娘聽見這話，當即朝著虞清歡便跪了下來，眼眶微紅，她確實也想在京中買一個宅子和女兒安頓下來，租賃來的宅子始終沒有家的感覺。
    隻是京中寸土寸金，手上的銀子根本買不起宅子。
    她卻沒想到，虞掌櫃連這個都替自己想到了，頓時感動，“您的大恩，我定會報答!”
    虞清歡眼神示意桑如，桑如當即上前，將雲娘扶了起來。
    “我說過，隻要你跟了我，我不會虧待你，以後替我管好拂硯樓就行。”
    雲娘：“我定不負您所托！”
    目送雲娘離開雅間，桑如眼神羨慕，真好，能在京中買宅子安家了。
    一旁的虞清歡餘光瞥了桑如兩眼，嘴角微不可見上揚，“羨慕了？”
    被戳破心思，桑如耳根微紅，有點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奴婢是有些羨慕，有家的感覺真好。”
    雖說跟著姑娘也挺好，可她其實也很想要一個家。
    尤其是在看見小姑娘出生後，在程府那段日子，看著姑娘和程閣老其樂融融的樣子......
    她便也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家。
    聞言，虞清歡頓時想起，桑如應該是有家人的，隻是這麽多年來，從來沒聽她提起過，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回去找過家裏人。
    這麽久了，她也不曾問過，畢竟那個年紀被賣進府裏簽了死契的，要麽是家裏困難到揭不開鍋，要麽就是不拿女兒當人看。
    “桑如，這麽多年，你回去看過家裏人嗎？”
    桑如愣了一下，笑道，“姑娘，奴婢就您一個家人啊，如今還多了小姑娘。”
    虞清歡頓時沒再問，拉過她的手，“放心，我早已經給你備好銀子和嫁妝，都是你的，隻多不少。”
    桑如感動之餘，心裏酸澀。
    她從來沒同姑娘說過，當年她還不到六歲，親娘跟著別人跑了，她被親爹賣進虞府，隻要了二兩銀子。
    她認得路，偷偷跑回去看過，發現那男人拿著二兩銀子，又娶了一個媳婦，還生了一個兒子。
    即便年幼，可她該明白的事情都明白了，從那之後，她再沒回去看過，隻當自己是沒爹沒娘。
    可她有時又慶幸，慶幸此生能遇上姑娘，與姑娘相依為命，姑娘待她如家人一般。
    桑如想了想，豎起手發誓，“姑娘，奴婢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您的！”
    虞清歡愣了一下，笑道，“你這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麽，既然想要一個家，若是有喜歡的，成親也無妨，就是得好好挑，可不能隨便找了一個就嫁了。”
    桑如：“奴婢明白。”
    要麽尋個做官的，或是家財萬貫，否則她是不會嫁的。
    然而虞清歡的意思，是讓桑如遵從心意，至少得挑個互相喜歡的，全然沒想到桑如想的是尋個能幫到自個的男人。
    ...
    拂硯樓打烊時，虞清歡帶著桑如從後門離開，馬夫在一旁欲言又止。
    桑如扶著虞清歡上馬車，撩開簾子時，虞清歡愣了一下，又笑了，“您怎麽在這？”
    隻見程公瑾就坐在馬車裏，月光打進來時，他朝虞清歡伸出了手，“接你回府。”
    虞清歡臉上掩蓋不住的喜悅，當即將手搭到他手掌上。
    程公瑾頓時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進自己懷裏坐下。
    這時，虞清歡才發現，程公瑾今日穿的，是那襲一年沒見他穿的紫色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