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為將教案塞進公文包，伸手想像以前那樣摸摸她的頭發，隻是想到兩人還在教室，多有不便，隻能輕笑道，“昨天淩晨才到。”
    程筱一看著他泛白的領帶，突然想起小時候給他挑領帶時的場景，那時她踮著腳說：“小舅戴這個最好看。”
    “小舅……”程筱一捏著書包的背帶，“你……還走嗎？”
    “不走了。”江可為目光揉進細碎的星點，他看著長大的女孩兒如今亭亭玉立，美好得讓人想藏起來。
    “那你今天回家嗎？”程筱一問。
    “回！”江可為昨天休整了一天，今天早上這節課上完，還有開個會就沒事了，“我等你上完課再一起回。”
    他昨晚就把程筱一的功課存在手機裏，也知道她今天除了早上這節公共課，下午還有一節曆史課。
    “那……中午請我吃飯！”程筱一這一刻完全舍不得離開自家小舅一步。
    三年杳無音信的人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程筱一的心又驚又喜，又怕是假的。
    江可為看了眼手表，他還有個會議，隻是眼前的小祖宗明顯不會放人，於是點頭，“你先隨我去辦公室，我開個會，再一起去吃飯！”
    程筱一連忙點頭。
    就這樣，甥舅倆一前一後來到學校給江可為特地置辦的辦公室。
    隻是剛到門口，江可為就輸入密碼，然後讓程筱一配合錄入指紋和麵部信息。
    “錄入你的信息後，你就隨時可以來辦公室。”
    門鎖“滴”的一聲，提示信息錄入已成功。
    程筱一已經習慣自己隨時可進入江可為工作的領域，以前他的實驗室，別人輕易不能進入，她卻隨時可以進出。
    “回頭我告訴你輔導員，這公共課的課代表是你。”這也為程筱一進出他辦公室提供了理由。
    “好！”程筱一乖巧點頭，在辦公室裏的沙發上坐了下去，“那小舅你忙，忙完再叫我。”
    說完她就拿出書本開始看起來。
    江可為到底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長發，一如記憶裏那麽柔軟。
    隻是兩人的午餐卻意外地變成了聚餐。
    與他們甥舅倆一起吃飯的是學校的領導。
    “盛情難卻。”江可為給出的理由如是。
    程筱一也不介意，隻要和小舅一起就行。
    隻是學校一眾領導看著雖然年輕，但對人向來冷淡的江可為身後跟著一個漂亮精致的小姑娘是都有些意外。
    沒辦法，程筱一長得太像母親，所以留著齊劉海，遮住光潔的額頭，擋住了半張臉，年輕的容貌讓人一時沒聯想到她的母親就是華國赫赫有名的溫婉。
    隻是當江可為介紹，“這是我外甥女程筱一，今年華清的新生。”
    一句“外甥女”和“程”姓給出的信息量是巨大的，誰不知道華國炙手可熱的青年科學家江可為的姐夫是程瑾瑜，姐姐是溫婉，如今攪動京都風雲的夫妻二人檔，更是各層人物可望不可及，更不可能輕易接觸到的存在。
    什麽時候程家的大小姐來華清讀書竟無人知道？
    程家人竟低調成這樣？
    可也不怪他們，這些年網絡上極少出現程瑾瑜夫妻的身影，家中兒女也被保護得沒有具體的照片，偶有他們兒女的信息也都是小名。
    網友們隻知道他們的大女兒叫六一，小兒子叫十一，一個六月生，一個十月生，簡單好記到讓人覺得做大人的好隨意，自然也不會聯想到程筱一竟然就是被寵上天的唯一大小姐。
    因為猜到程筱一的身份，所有人對程筱一的態度就不再僅僅是普通的大一學生了。
    隨行一起吃飯的領導層裏還有曆史係的教授白重（Chóng）正，這也是江可為“盛情難卻”的緣故，要不然以他的性格，“盛情難卻”早不在他的人生字典裏。
    程筱一自然也看到自己的老師，她微微一笑，也不緊張，禮貌地向白重正頷首：“白老師好。”
    她的聲音清脆如清泉擊石，帶著獨屬於年輕學子的朝氣。
    白重正連忙起身回禮，目光在她與江可為之間來回打轉——這位傳說中高冷寡言的江教授，此刻竟微微側身，不著痕跡地替程筱一擋住中央空調直吹的冷風。
    看來江可為疼外甥女如珠如寶的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
    宴席開始後，江可為將程筱一的餐具仔細用熱水燙過兩遍，才遞給她。
    然後又看著他把清蒸鱸魚最肥美的魚腹肉剔刺後，才放進程筱一的碗裏，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做過無數次。
    “聽說程同學選了曆史係？”沒辦法，剛開學，學生又多，白重正並沒有記住程筱一，隻能試探著開口，目光中帶著長輩對晚輩的關切。
    程筱一點頭，“對，老師，我是您的學生。”
    程筱一舉止大方，言談自若，哪怕學校這麽多領導也不怯場，看得出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閨秀。
    不過反過來想想她的家庭，估計她見過的領導比他們這些校領導要高層次多了。
    這時，江可為接過話頭：“她對宋史研究頗有興趣，尤其是活字印刷術的傳播路徑。”
    他的語氣平淡，卻讓白重正瞳孔微縮——這些學術細節，若非私下深入了解，旁人絕難知曉。
    江可為對這外甥女不是一般的用心。
    席間有人提起西北科研項目，江可為神色淡淡，惜字如金。
    可當程筱一好奇地問起戈壁的星空時，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那裏的銀河像被揉碎的月光，掛在天盡頭。”
    他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畫麵裏蒼茫戈壁上，璀璨星河下立著小小的科研帳篷。
    程筱一湊近查看時，他下意識地將手機傾斜成更適合她觀看的角度，指尖幾乎要碰到她的發梢。
    程筱一當下對他的手機相冊好奇起來，直接拿過他的手機看了起來。
    江可為也不介意地隨她拿去，對自己對她從不會掩藏什麽秘密，手機裏也沒什麽不能被她看的。
    知道她愛吃青椒炒牛肉裏的牛肉，便隻夾牛肉放她碗裏。
    當程筱一被辣菜嗆到時，江可為立刻給她遞上果汁解辣，細致入微得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這樣的模式已是習以為常的存在。
    宴席尾聲，江可為將打包好的程筱一最愛吃的桂花糖藕塞進她手裏，“下午當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