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樓師傅把手裏的菜盆一摔：“愛吃不吃！誰求著你們了？”
    “……”
    “喲！原來是樓師傅回來了？難怪……”
    難怪什麽？
    難怪食堂菜又恢複到以前的難吃程度了？
    樓師傅的臉色更難看了。
    還有人在問：“那新來的師傅調去哪個窗口了？”
    有人小聲嘀咕：“會不會去二食堂了？”
    “那明天去二食堂瞅瞅？”
    “為啥等明天啊，我現在就去。白切豬肝、臭肥腸又不是沒吃過，又貴又難吃。”
    “難吃就算了，還這個態度！以為還是以前呢！嘁！”
    “走走走！一起去！”
    呼啦——
    一窗口前擠擠攘攘的職工，一下走了大半。
    走的幾乎都是小年輕。
    有的是中專畢業分配到廠裏的技術工；
    有的是剛進廠子沒多久的廠二代、廠三代；
    還有運輸部的駕駛員。
    這年頭能當上駕駛員的，基本都有些門路。
    這些年輕職工才不管你樓師傅在食堂幹了多少年，不買賬就是不買賬。
    他們一走，大食堂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清。
    二窗口的範師傅一掃過去一周的鬱悶，叼著煙嘎嘎樂：
    “誒喲！怎麽都走了？姓樓的，你這一周假看來不該請啊！哈哈哈！”
    “……”
    樓師傅本來隻是生氣，這下是真惱恨了。
    於是，把肩上的擦汗毛巾一扯，去勞主任辦公室告狀了。
    “主任，一窗口是不是沒我樓三強的位置了？想調我崗直說，沒必要這樣戲弄我。”
    勞主任還不知道大食堂發生的事，他剛剛接到了廠長的電話，通知他下午開會。
    “老樓，你的事先放一放，等我開完會回來再說。搞不好咱們食堂要大變天了。”
    “……”
    後廚門外，小榮接過謝姎遞給他的瓜子兒，邊嗑邊分享聽來的小道消息：
    “……咱們廠被上級指定為‘改革先鋒廠’了，聽我爸他們的分析，每個部門都要破除舊機製、進行深化改革，咱們食堂沒準也會有一些改變。謝姐，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謝姎能有什麽看法？
    她本來就不打算長幹。
    不過改革以後，臨時工崗位是不是就不能買賣了？
    有點虧。
    畢竟當時也是花了章婆子的棺材本買來的。
    還沒回本呢。
    “我倒是盼著好好改革一場。”小榮一臉憧憬地說，“最好學輕紡廠，食堂也搞個競爭上崗，讓掌勺師傅們當眾比試，由職工公開投票，這樣選出來的師傅才是真正有水平的。不過謝姐你放心，就算咱們食堂也搞競爭上崗，你肯定能成為正式工。”
    謝姎：“……”
    她才沒興趣當正式工。
    她隻想體驗一把“風口飛”。
    下午，勞主任開完會回來，把幾個食堂的員工聚集到一起，開了個食堂員工大會。
    會議主旨很明確，那就是廠部食堂要改革了！
    “這幾年，咱們食堂內部存在的問題越來越突顯。為了重新煥發食堂內在活力，提高廠部職工夥食福利，廠領導經過商議討論，決定保留二食堂為職工福利食堂，大食堂和三食堂轉為民營小吃部。”
    “！！！”
    與會人員吃驚不小。
    勞主任話音剛落，大家就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什麽？食堂以後也搞承包了？”
    “沒聽主任說嘛，不是所有食堂，隻有大食堂、三食堂改革。”
    “民營食堂自負盈虧，聽著就不穩定，那我們這些員工怎麽辦啊？能調去二食堂嗎？”
    “擔心什麽！咱們是廠裏的老職工，還能開了咱們不成！”
    “就是，總要給我們安排崗位的。”
    勞主任聽著台下的議論紛紛，喝了口水潤潤嗓，而後敲了敲桌：
    “安靜！我還沒說完呢！大食堂、三食堂改製後，歡迎各位來承包窗口開小吃部，營業收入歸承包人所有，但水電、燃料費以後都由你們自己承擔，另外，承包人每月給廠裏交30元。”
    “什麽！還要給廠裏交錢？”
    台下的食堂員工們坐不住了。
    “主任，這算什麽呀！鄉下農田搞聯產承包，可沒讓家庭戶掏錢。咱們食堂怎麽還搞這一套？”
    勞主任瞥了說話的職工一眼：“田裏什麽都沒有，咱們食堂裏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都是全的，承包了就能開火營業，這能一樣嗎？”
    “……”
    “行了，安靜坐下，聽我說完。”勞主任繼續宣讀會議內容，“不願意承包的職工也不要著急，廠裏會安排別的崗位，但崗位性質由不得你們挑，工資待遇也按新崗位發放。”
    台下再次騷動。
    大部分職工表示反對。
    食堂那是除了後勤部以外最肥的部門！
    即便是臨時工，待遇雖然不高，但包三餐，當天賣不完的菜，大師傅會做主給大家分一分，能給家裏添不少菜。
    工作強度也不高，下午上班時間比別的部門遲一個小時，足夠有家室的職工中午回家洗洗衣服曬曬被褥啥的。
    他們中的不少正式工，當初為了進食堂，沒少花錢托關係。
    食堂說改製就改製，還不許他們選崗位，豈不是等於當初花的錢和人情都打水漂了？
    “主任，廠裏這麽決定對我們不公平。”
    “就是！臨時工無所謂，但我們這些正式工，怎麽也得給我們安頓好吧？”
    “不交錢還會考慮承包，交錢誰還承包。”
    “就是嘛！大食堂天天虧，承包了等於替廠部填這個無底洞。”
    “我選擇調崗！調崗還是廠裏職工，收入穩定，承包不但沒工資拿，反過來還得給廠裏交錢，一進一出差上百塊呢。”
    “我也選擇調崗，但我不同意隨便安置我們！”
    “工資待遇起碼得跟食堂一樣。”
    食堂職工們吵吵鬧鬧的，到最後集體湧去了廠長辦公室，要求廠領導給說法。
    可這是廠部領導多次會議商討製定的改革方案，斷不可能為了食堂職工幾句話就更改。
    廠長一臉嚴肅地批評了他們，並給帶頭搞事的幾個職工吃了個處分，才讓大夥兒冷靜下來。
    “與其鬧事，倒不如認真思考是承包食堂還是服從調崗。當然，兩個都不選，選擇離職也行。我代表廠部尊重各位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