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抗議的職工們蔫頭耷腦地回來了，聚在食堂大廳，糾結如何選擇。
    小榮湊到置身事外仿佛局外人的謝姎身邊，壓低聲音問：“謝姐，你想承包嗎？”
    謝姎訝然地看了他一眼：“我一個臨時工……”
    “這沒關係，我問過勞主任了，他說承包不限崗位、也不限工種，正式工、臨時工都能申請。就是車間工人都可以，不過咱們食堂人員優先。”
    小榮的話給謝姎打開了新思路。
    她原本打算在八零年代初的風口，體驗一把個體戶致富經的。
    但如果食堂可以承包，那不比自己找地方開店更合適？
    食堂大門麵向釓鋼廠，接待釓鋼廠職工；後牆鑿個門洞或開扇窗麵向居民區，兼做點街坊鄰居的生意。
    且她的手藝，經過一周的下水宴，已經贏得一部分職工的心了，承包以後生意想來不會差。
    小榮見她有幾分意動，比他自己承包還激動：“謝姐，你快去申請，我跟你幹！”
    “……”
    先不說小榮是不是真心想跟她幹，他的這個提議，確實讓謝姎心動了。
    下班前，她繞了趟領導辦公室，找勞主任確認臨時工能不能承包。
    “當然能！我會上沒說不能啊！小謝，你要是有這個想法，我支持你！”
    勞主任鼓勵她：
    “你做的菜是幾個食堂裏公認最好吃的。你要是承包一檔窗口開小吃部，生意指定好。”
    謝姎點點頭：“行！我這就寫申請。”
    勞主任見她這麽爽快，高興地說：“小謝同誌，你這麽支持我的工作，我肯定也要給你優待。幾個食堂窗口，優先給你挑！”
    還有這好事兒？
    謝姎不客氣了！
    她幹脆就在勞主任的辦公室裏現場填表，邊填邊分析幾個食堂窗口的利弊。
    大食堂的兩個窗口主要麵向老廠區車間和倉庫，職工人數肯定比三食堂所在的新廠區少。
    但有一個三食堂沒有的優勢：那就是大食堂後廚的天井外牆，僅和居民區一巷之隔。
    “勞主任，我還是更喜歡咱們大食堂的一窗口。”
    勞主任原以為她會選三食堂，畢竟那邊離新廠區和新建的家屬院近、職工多。
    沒想到她仍然選了大食堂一窗口。
    這一刻，勞主任心裏甚是欣慰：“小謝啊，你是個好同誌！”
    “？？？”
    謝姎沒懂主任的腦回路，她還有個問題要敲定：
    “主任，承包了食堂窗口，等於這部分全權歸我使用了對吧？我想怎麽裝修、布置都行的吧？”
    “當然！”勞主任一口允諾，“承包期內，你想怎麽裝潢都行。”
    有主任這句話就行了！
    填好申請表，交給主任後，謝姎就回家了。
    其他食堂人員還聚在大廳商討對策，哪有心思下班。
    都快沒工作了！
    也不對！是快沒這份油水可撈的好工作了！
    但讓他們每個月出30元承包窗口，又覺得虧。
    大食堂的生意有多差，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內部人員還能不清楚嗎？
    除了月初那幾天，其餘日子是真的沒幾個職工來吃飯。
    公家掏錢，他們無所謂，反而還竊喜。
    賣不完那不還有他們嘛！
    分一分帶回去給家裏添道菜，省了買菜錢。
    要不怎麽說食堂油水多呢？
    可要是自負盈虧了，錢要從他們的荷包裏給出去，那就不美妙了。
    最後，除了謝姎，竟然沒有第二個人想要承包大食堂窗口。
    範師傅和樓師傅都申請了三食堂。
    小榮見狀，心生一計，跑來找謝姎商量：
    “謝姐，大食堂二窗口沒人承包，要不我去承包了咋樣？到時候咱們把兩個窗口打通，你做大師傅，我負責跑堂。”
    謝姎：這也行？
    “怎麽不行！”小榮理直氣壯地道，“文件隻是說食堂改革後，承包人每個月須給廠裏交30塊錢，又沒規定咱們該怎麽營業。隻要比改製前強，就是成功！”
    謝姎朝他豎了個大拇指：“行啊！那咱們姐弟倆合夥！爭取讓陪伴大家多年的大食堂青春重煥！”
    就這樣，謝姎和小榮聯手申請到了整座大食堂的承包權。
    當三食堂抓鬮決出四個窗口的承包人選後，釓鋼廠食堂改革一事也塵埃落定了。
    文件張榜貼出後，幾家歡喜幾家愁。
    唯獨榮家例外，他家是一人歡喜多人愁。
    榮建國舉著鞋拔子，追著兒子要抽他。
    “混賬東西！讓你不跟家裏商量就搞什麽食堂承包！”
    小榮邊躲邊解釋：“不是跟你們商量了嗎？你們說會支持我的！”
    “放屁！我們是支持你停薪留職搞承包嗎？我們是讓你服從廠部安排，隨便調去哪個崗位都行，反正過不多久就會想辦法把你調去行政崗。”
    小榮朝他爹扮了個鬼臉：“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老爹，你就支持我吧！我是真喜歡學廚，而且謝姐會好多菜，跟著她幹不吃虧！”
    “……”
    榮建國氣得倒仰：“她……她是你章力叔叔的遺孀，你跟著她幹，傳出去好聽嗎？”
    “這有啥！我是跟她合夥開小吃部、跟她學廚藝，又不是跟她搞對象……哎喲！老爹你真打啊？”
    “打你個嘴巴不帶門！打你個說話不過腦！”
    “哎喲！疼疼疼……”
    榮家因為這事著實雞飛狗跳了一陣。
    相比之下，謝姎的耳根要清靜得多。
    獨門獨院就是這點好——院門一關，啥煩人事都堵外邊了。
    也就劉嬸來找她時，提了一嘴：
    “你真打算承包廠裏的食堂啊？聽說以後每個月都要交三十？那一年不得三百六？都趕上臨時工一年的收入了。要是生意不好咋辦啊？承包期多長？中途能反悔不？”
    謝姎失笑道：“合同都簽了，反悔不了了。承包期五年，五年後如果想要繼續承包，有優先權。”
    “怎麽要簽五年那麽長啊？”劉嬸都替她擔心，“這下薛麗華更有借口來接水生兄弟倆了。你的錢都投食堂了，還怎麽養兩個孩子喲。”
    謝姎詫異道：“薛麗華要來接孩子？不是說不來了嗎？”
    “之前是躲著婦女主任不肯來，昨天突然托人捎來口信，說明兒個就來接水生兄弟倆。到底是孩子親媽，哪有親媽不想孩子的。”
    【不能把孩子給她。】主係統突然冒泡，【她沒安好心！】
    隨後一直慫恿謝姎和薛麗華爭奪倆孩子的撫養權。
    謝姎眯起眼：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