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8章 難民進城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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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把扯下頭上那頂同樣蓬鬆的帽子,甩了甩頭,幾滴汗珠被甩落在幹燥的地麵上,他指著自己汗涔涔!”耶律齊急切地吼道,隨即又補充,“剩下的四千套,多久能齊?”
    “兩個月內。”季如歌道。
    “太慢!”耶律齊焦躁地踱了兩步,踩得地上的枯草沙沙響,“一個月!一個月必須備齊!價錢好說!”
    季如歌沉吟片刻,抬眼迎上耶律齊逼視的目光:“一個月趕四千套,工匠得日夜不歇,人手、材料都要翻倍。得加急錢。一套,再加二兩。”
    耶律齊腮幫子鼓了鼓,眼中閃過一絲肉疼,但目光掃過那堆輕暖的衣物,想到營外呼號的寒風和手下士兵凍得發紫的臉,他猛地一咬牙:“行!就按季老板說的辦!一千套現銀結清,那四千套,先付三成定金!現在就點貨!”
    營帳外,寒風依舊凜冽。季如歌帶來的幾十輛大車被北境兵卒團團圍住。沉重的木箱被撬開,裏麵整整齊齊碼放著灰撲撲的羽絨衣褲。
    耶律齊親自抓起一件短襖,翻來覆去地看,又命人隨意抽了幾箱點數。很快,負責清點的頭目跑過來,單膝點地:“可汗,清點無誤,短襖、褲子、靴、帽、襪各一千件,整一千套,做工都精細,沒有偷工減料。”
    耶律齊臉上終於露出暢快的笑容,用力拍了下季如歌的肩膀:“季老板爽快!”他轉頭厲聲吩咐,“搬!立刻分發下去!先給巡哨和夜值的弟兄!動作快!”
    沉重的箱子被北境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抬下車,一箱箱扛向各個營區。季如歌帶來的賬房先生,則在另一處臨時支起的帳篷裏,劈裏啪啦打著算盤。一千套,一套十兩,一萬兩白銀。
    沉甸甸的銀錠被耶律齊的親兵從庫房搬出,在賬房先生警惕的目光下,一塊塊過秤、驗看成色。最終,一萬兩雪花銀被小心翼翼地搬上了季如歌來時那些已經空了大半的馬車。
    至於那四千套的定金,三成,一萬二千兩白銀。耶律齊沒有絲毫猶豫,大手一揮:“搬!”又一箱箱沉重的銀錠被抬出,壓得車轍深深陷入凍土。
    季如歌的賬房眼睛盯著秤杆,手指在算珠上飛快跳動,額角滲出汗,也顧不得擦。
    交割完畢,季如歌的馬車隊滿載著銀箱,在耶律齊親兵的護送下,碾過凍硬的官道,緩緩南下。車轍印又深又直。
    北境軍營卻像燒開了的滾水。第一批領到寒衣的士兵迫不及待地換上。輕!暖!這是最直接的感受。無需再裹著沉重僵硬、行動不便的老羊皮襖。
    幾個領到新衣的哨兵,被同伴羨慕的目光包圍著,故意在營地裏昂首闊步走了幾圈,又跑到營門外的風口處站了片刻,回來時臉膛紅潤,大聲嚷嚷著:“真不冷!風都擋在外麵了!”
    消息像風一樣刮遍各營。還沒分到的士兵,眼巴巴望著那些穿著新衣、行動明顯利索許多的同袍,眼神熱切,圍著軍需官追問下一批何時能到。
    營地裏的氣氛,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暖意,竟顯出幾分與嚴寒格格不入的躁動。
    耶律齊站在大帳前,看著營中景象,臉上是連日來罕見的鬆弛。有了這些,這個冬天,能少死不少人。
    他轉身回帳,鋪開紙筆,開始給王庭寫信。這筆錢,花得值。他得讓王庭知道,得讓王庭盡快把後續的銀錢撥付過來。
    季如歌的車隊晝夜不停。結實耐固,又因為車頂是太陽能發電,可以提供車內暖氣。即便外麵滴水成冰,車裏的人還是暖和的很,隻穿著裏麵的羊毛衫,厚重的羽絨服並未穿在身上。
    即便車內牢固,大家也都知道季村長提供的車可以抵禦嚴寒也可以抗一些擊打,但護衛的夥計依舊警惕地掃視著道路兩旁蕭瑟的荒野。
    路,越往南,越難走。並非道路本身,而是路上的人。起初隻是三三兩兩,衣衫襤褸,拄著木棍,眼神呆滯麻木。漸漸地,人多了起來,匯成灰暗的人流,沿著官道邊緣,緩慢地向北蠕動。與季如歌滿載白銀、目標明確南下的車隊,形成刺眼的逆流。
    車夫不得不頻頻嗬斥,車喇叭按了幾聲,如此怪異又特別響亮聲音,讓這些難民的眼神裏透著繼續忌憚,隨後很小心的避讓,不敢觸碰。
    就怕這個鐵家夥,會傷害到他們。
    一張張枯槁的臉從車窗外掠過,深陷的眼窩裏,是饑餓和絕望混合成的死氣。
    孩子的哭嚎聲有氣無力,像垂死的小貓。護衛的夥計握緊了腰間的刀柄,手心全是汗,不是怕搶,而是被這片無邊無際、無聲蔓延的死寂壓得透不過氣。
    空氣裏,彌漫著塵土、汗餿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東西緩慢腐爛的氣味。
    高大的灰色城牆終於在望。然而城門口的情景,讓見慣了世麵的萬福村的護衛也倒抽一口冷氣。黑壓壓的人群如同潰堤的洪水,被一道單薄的、由長矛和盾牌組成的堤壩死死攔住。守城兵卒比以往多了數倍,個個神情緊張,眼神凶狠,矛尖對著洶湧的人潮。
    “放我們進去!求求官爺!給條活路啊!”一個白發老嫗癱倒在冰冷的泥地裏,枯瘦的手徒勞地向前伸著,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滾開!都滾遠點!”一個兵卒頭目聲嘶力竭地吼著,臉上的橫肉因用力而扭曲,“城裏哪還有地方!哪還有糧食!進去也是餓死!上頭嚴令,城門不開!滾!往別處去!”
    他狠狠一腳踹在一個試圖往前擠的漢子腿上,那漢子悶哼一聲,滾倒在地,激起一片更大的哭嚎和混亂。
    負責看守城門的人,看到這麽多的難民臉色難看的很。
    畢竟上頭有令,不允許有難民闖進城中,隻出不進。
    一旦開了這口,隻怕四麵八方的難民都會衝進城中,那城中的百姓又該如何?
    所以這口就不能破,也不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