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2章 快點,磨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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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王栓柱,丙字排七號…賣…賣點凍果子…”王栓柱聲音發顫。
    小吏拿起一塊木牌,用刻刀飛快地在正麵刻了個歪扭的“果”字,在背麵刻上“丙七”,又蘸了劣質紅印泥,抓起王栓柱的右手大拇指,狠狠摁在木牌背麵名字旁邊。
    “押金,二十錢。牌子丟了或弄髒地,押金扣光。”小吏把沾著紅泥的木牌丟給王栓柱,伸手。
    王栓柱哆嗦著數出二十個磨得發亮的銅錢,放在桌上。冰涼的木牌攥在手心,帶著印泥的黏膩感。
    城東空地很快被清理幹淨,潑了水的地麵在寒風裏迅速凍成一片溜滑的冰殼。幾條清晰的白灰線,歪歪扭扭地畫在冰麵上,將空地分割成一個個狹小的方塊。
    王栓柱兩口子蹲在屬於“丙七”號的小方塊裏,把竹筐擺在線內。媳婦用舊布頭小心地擦拭著木牌上沾的灰土。
    旁邊的小販們也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貨物擺在線內,不時偷眼瞄著遠處路口叉腰站著的、趙老黑派來的監工。
    “凍梨!凍柿子!”王栓柱鼓起勇氣,再次吆喝起來,聲音大了些。
    一輛鐵皮車噴著黑煙,在城門口穩穩停下。車門打開,又一批裹著厚厚裘皮的南方客人湧下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座冰冷宏偉的黑石城。
    一個穿著綢緞棉袍、牽著孩子的婦人,被王栓柱竹筐裏掛著白霜的凍梨吸引,拉著孩子走過來。
    “這果子…怎麽賣?”
    “凍梨…三文錢一個…凍柿子兩文…”王栓柱緊張地搓著手。
    “來兩個凍梨!”婦人爽快地數出六個銅錢。王栓柱媳婦趕緊用舊布墊著,挑了兩個最大、霜掛得最厚的梨遞過去。銅錢落入王栓柱粗糙的手心,帶著冰冷的觸感和沉甸甸的希望。
    不遠處,一個賣烤土豆的漢子生意更好,爐子烤得土豆裂開焦黃的口子,香氣四溢。幾個剛下車的客人圍著買。漢子忙得滿頭大汗,銅錢叮叮當當落進他掛在腰間的舊陶罐裏。
    暖閣客棧的賬房先生又翻開新的一頁賬冊,墨筆在頂端寫下:“丙字區攤位費入賬”。下麵,是一個個等待填滿的空白格子。櫃台下,那隻裝散錢的柳條筐裏,除了銀錠,又多了許多串起來的、沉甸甸的銅錢。
    王栓柱把今天掙的十幾個銅錢小心地揣進懷裏,貼身放著。木牌掛在脖子上,貼著還有些發燙的胸口。
    他扛起空了大半的竹筐,拉著媳婦往回走。孩子趴在媳婦背上睡著了。路過那個賣烤土豆的攤子,漢子正哼著小曲收拾爐子,腰間的陶罐隨著動作發出沉悶的銅錢碰撞聲。
    王栓柱回頭望了一眼城東那片空地。白線框出的攤位大多空了,凍硬的地麵在暮色裏泛著青黑的光。
    幾個監工模樣的人提著水桶和掃帚,正挨個檢查攤位是否幹淨。遠處,又一輛鐵皮車噴著濃煙駛來,沉重的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規律的“哐當”聲,像這座冰冷巨城沉穩的心跳。
    丙字區排屋的煙囪在天亮前就冒了煙。王栓柱媳婦把最後一點雜糧麵摻水揉成團,拍在熱灶膛邊沿。
    麵餅烤出焦黃硬殼時,王栓柱已經蹲在門口,用凍裂的手把昨晚沒賣完的幾個蔫巴凍柿子裝進舊筐。筐沿上,那塊刻著“果”字和“丙七”的木牌,用麻繩係牢。他扯了扯繩子,木牌硌著胸口。
    城東空地,白灰線框出的格子已填了大半。熱氣裹著羊膻味、烤土豆焦香、生魚腥氣,在清冽的空氣裏攪和。
    王栓柱擠進自己那塊“丙七”號格子,把筐擺正。旁邊賣烤土豆的漢子爐火正旺,裂口的土豆滋滋冒油,腰間的舊陶罐隨著他翻動土豆的動作,發出沉悶的銅錢碰撞聲。
    “丙七!王栓柱!”一聲粗嘎的吆喝紮進耳朵。趙老黑手下的一個疤臉工頭,拎著根三尺長的鐵尺,挨個格子點卯。他身後跟著個抱賬本的半大孩子。
    王栓柱趕緊應聲:“在!”
    疤臉工頭鐵尺敲了敲他筐沿,眼睛掃過那幾個凍柿子:“日頭落山前,攤位費三十文。交到那邊桌子。
    ”鐵尺指向空地入口處新搭的一個油氈棚子,棚下坐著個穿靛藍棉袍的賬房,麵前桌上放著個帶鎖的沉重錢箱。
    三十文!王栓柱心口像被那鐵尺捅了一下。昨天賣了一天凍梨柿子,攏共才掙了十幾文!他張了張嘴,喉嚨發幹。疤臉工頭已經走向下一個格子,鐵尺敲得另一個賣骨簪的老漢直縮脖子。
    日頭慢吞吞爬高。暖龍車又卸下一批裹著厚裘的客人,帶著好奇的目光在攤位間逡巡。王栓柱的吆喝聲比昨日更啞:“凍梨…凍柿子…”一個穿著簇新棉袍的年輕客人被媳婦拉著,停在他的筐前。
    “這凍梨,怎麽吃?”年輕人好奇地拿起一個掛著厚霜的梨。
    “拿涼水…拔著…化開…甜水多…”王栓柱笨拙地解釋。
    “來兩個嚐嚐!”年輕人爽快地數出六文錢。銅板落入王栓柱粗糙的手心,冰涼。他小心地揣進懷裏那個最深的破口袋。
    晌午剛過,油氈棚子前排起了隊。賣烤土豆的漢子陶罐裏銅錢嘩啦作響,數出三十文排在賬房桌上,換來賬本上一個紅鉤。賣骨簪的老漢哆哆嗦嗦摸出個破布包,攤開,裏麵全是磨得發亮的一文小錢。
    他佝僂著腰,一枚一枚地數,數了二十幾枚,手指抖得厲害,錢掉在凍硬的地上,叮當亂滾。老漢慌忙趴下去撿,凍裂的手背蹭在冰麵上。賬房皺著眉,不耐煩地用筆杆敲著桌麵:“快點!後麵等著呢!”
    賬房的瞧著他猶猶豫豫的樣子,滿臉的不耐煩。
    不爽的看著老漢:“怎麽滴?這點錢都舍不得?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是連這點錢都舍不得的話,那你就別再這裏擺攤了。不在這裏擺攤的話,那今後的日子會落個什麽樣的下場,你可明白?”
    一聽這話,老漢一臉苦相,哆嗦的將銅錢遞過去。賬房白眼一翻,一把就抓走,丟進錢箱子裏,有些不爽的瞪著那老漢一眼。
    “磨磨蹭蹭什麽東西,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