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2章 新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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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太醫拔出產婦身上的最後一根針,動作依舊利落。他轉過身,看向張太醫,又看看陳太醫。三人的目光在彌漫著血腥氣和新生氣息的空氣中短暫交匯,沒有言語。李太醫伸出手,從張太醫僵硬的臂彎裏,小心地接過了那個還在微弱啼哭的嬰兒。
    “給我吧。”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平靜。
    陳太醫默默地開始清理產婦身下的血汙。張太醫緩緩放下一直懸著的手臂,那雙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著。他低頭看著自己滿手的血汙,又下意識地想去遮掩腕上的烙印,動作卻在半途停住。
    他慢慢轉過身,佝僂著背,一步步走向門口。屋外的天光透過門框,照亮他半邊沾滿泥血的臉。他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到屋簷下堆放雜物的地方。那裏有一把沾滿煤灰和濕泥的舊鐵鏟——流放者每日挖煤渣的工具。
    張太醫伸出那雙剛剛托起過新生嬰兒的手,握住了冰涼粗糙的鏟柄。他握得很緊,指節再次泛白。他看著鏟頭上凝固的黑色煤渣,又低頭,看著自己手上尚未幹涸的、屬於生命的鮮紅。
    季如歌走到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老人那如同背負著千鈞重擔的嶙峋背影。
    雨,不知何時徹底停了。屋簷的水滴,砸在泥濘的地上,發出單調的“滴答”聲。
    張太醫握著鏟柄的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最終,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肩膀劇烈地聳動了一下,像是要把堵在胸腔裏的什麽東西狠狠吐出來。他沒有回頭,隻是用一種異常疲憊、卻又帶著一種奇異解脫感的嘶啞聲音,對著空氣,也像是對著身後的季如歌說道:“…鏟子…該扔了。”
    季如歌的目光落在那把象征流放者恥辱和苦役的煤渣鏟上。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握住了冰涼潮濕的鏟柄另一端。
    季如歌的手握住了鏟柄另一端。冰涼粗糙的觸感傳來,和張太醫枯瘦顫抖的手隻隔著一層濕冷的鐵。她沒有用力去奪,隻是穩穩地托著。
    張太醫的手猛地一震,鬆開了。
    那把沾滿煤灰和濕泥的舊鐵鏟,“哐當”一聲,沉重地砸在泥濘的地上,濺起幾點渾濁的水花。鏟頭上凝固的黑色煤渣摔落幾塊,露出底下暗沉的鐵鏽。
    張太醫沒有低頭看那鏟子。他佝僂的背脊似乎挺直了極其微小的一瞬,隨即又塌陷下去,比之前更深。
    他抬起沾滿血汙和胎脂的手,胡亂地在同樣汙糟的破棉袍上抹了兩把,然後,一步,一步,拖著沉重的腳步,重新走回那間彌漫著血腥與新生氣息的土屋。
    季如歌彎腰,撿起那把沾滿泥汙的鐵鏟。鏟柄冰涼刺骨。她提著它,跟在張太醫身後。
    屋裏,李太醫正小心翼翼地將包裹好的嬰兒放到產婦身邊。那婦人極度虛弱,卻掙紮著側過頭,用臉頰輕輕貼了貼啼哭微弱的孩子,眼淚無聲地滑落。陳太醫還在清理,額頭上全是汗。
    張太醫走到水缸邊,拿起一個豁了口的葫蘆瓢,舀起冰冷的渾濁雨水,一遍又一遍地衝洗著自己那雙枯瘦、布滿老人斑和凍瘡的手。血汙和胎脂混著泥水流下,蜿蜒在地麵。他洗得很用力,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仿佛要搓掉一層皮,搓掉那深烙進腕骨的青色印記。
    李太醫直起身,目光掃過屋內。他走到季如歌麵前,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聲音低沉沙啞:“醫館…在哪?”
    季如歌指向村中心的方向:“跟我來。”
    萬福村的醫館坐落在村中地段頗為不錯的路段,四通八達,五層樓房,蓋的宏偉壯觀,且院內麵積很大,樓層不高,但是樓蓋的麵積大,約莫上千米,裏麵都是日照的太陽能燈,燈光亮起,裏麵亮堂如白晝。
    牆麵是白色,地上還貼著瓷磚,看起來就是整潔,幹淨。
    雨停了,水泥路上幹淨整潔,季如歌走在前麵,身後跟著李太醫、張太醫和陳太醫。三人渾身濕透,破舊的棉袍貼在身上,沾滿了泥點、血汙和不知名的汙漬。
    他們沉默地走著,低著頭,避開偶爾從低矮屋簷下探出的、帶著驚疑和好奇的目光。空氣裏彌漫著雨後泥土的腥氣和一種揮之不去的、屬於流放者窩棚的渾濁氣味。
    走到醫館門口,季如歌停住腳步。她將手中的鐵鏟隨手靠在門邊的土牆上。鏟頭上的煤灰和泥水順著牆壁流下一道汙痕。
    醫院大門是透明玻璃的,窗戶也是如此。裏麵是通著暖氣的,進去之後就一股暖氣通遍全身。裏麵有很多個房間。
    一樓就是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廳,然後設有問診台,掛號藥房收費,急診室。接著頭頂上就有燈牌,表明每個方向都有什麽科室等。
    大夫的房間都不大,一個坐診台,兩三張椅子還有一個單人床以及拉簾。
    每個大夫的房門口都掛著一個燈牌,上麵顯示大夫的名字以及擅長的方向除此之外,還有洗手間,方便大夫,還有患者如廁。接著二樓就是手術室還有觀察室以及重症病人觀察室等。
    三樓以上就是各個科室的住院樓層。
    有多人病房,也有單人病房。
    每一層都有一個很大的護士台,還有藥品配備室等。
    看的幾位大夫眼睛是一亮一亮又一亮,嘴唇哆嗦的都不知道怎麽說好。
    這,這些配備比太醫院的還要好。還有很多東西,都是他們以前未曾見過的。
    如今,醫學這塊已經發展到如此恐怖地步了嗎?
    李太醫沒說話,徑直走了進去。他走到嶄新的桌前,打開藥箱。裏麵整齊碼放的銀針、艾條、小刀、藥瓶,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微光。他枯瘦的手指一一撫過那些熟悉的器物,動作很慢。
    張太醫和陳太醫也走了進來。張太醫的目光落在靠牆的單人床上,又掃過牆壁上掛著的幾個櫥櫃。
    他來到一樓的中藥房門口,推開門走進去。當看到櫃子裏放著各種藥材,而且品質不屬於皇宮的時候,眼睛微亮,神情看起來很激動,有些不知該說什麽的感覺。
    這,這藥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