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強者與弱者,不留痕跡的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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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霞拉開車門,她從車裏拿出包裹礦石的毛毯。
    潘佳玉非常驚訝,還有比他對石頭有宗教般虔誠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女孩。
    潘佳玉再一瞅,王玉霞拿一塊綠色的絨毯,剪成五塊大小不一的方塊。
    潘佳玉把一塊最大的孔雀綠礦石,放在絨毯上,他說了一句:“這塊礦石最珍貴。”
    王玉霞用絨毯把礦石折疊起來,潘佳玉不忍欺心,趕緊補充說:“這不是一般的銅鎳伴生礦,而是精選的伴生貴金屬礦石。”
    王玉霞驚訝的抬頭,這人腦子藏著這麽多知識。
    “頭腦有疆界,科學無涯,多虧老同學”。李黎平和同學潘佳玉訴說畢業後到社會的心酸曆程。
    “老同學有這麽一個女朋友,是你一生的幸運。”
    李黎平臉紅了,他們隻是同事關係,說實話他是看不上靠自己爸爸,找了一個穩定工作。
    吝嗇、無知而且還有點小幻想的王玉霞,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困守冷龍嶺雪山那一夜,王玉霞走出帳篷,野地裏撒尿,需要多大的勇氣,還是李黎平迫不得已陪著王玉霞。
    一個姑娘就是冷龍嶺雪峰的霞光,不同麵折射的霞光,色彩不同。
    一個姑娘就是雪山上一個湖泊,煙波浩渺,靜怡而美麗,微風吹過,湖麵波浪卻有不同。
    “我們隻是同事關係。”
    “同事關係也是關係,我要是有這麽一個女同事,在廢渣裏,多拋灑幾滴貴金屬試劑,這些廢渣都變成貴金屬···”
    “潘老師在金城礦業公司來去自由,李黎平也能在引水隧洞工程寫一份辭職報告。”
    可王玉霞就不行,她是一名高考落榜青年,給金城公司開大門,人家都不要。
    “引水隧洞工程,李黎平是聘請的技術員,而她是死皮爛臉,托關係進去的關係戶,隻能幹跑斷腿的工作,要不人家笑話。”
    王玉霞心裏也清楚,大多數人,一生最重要的功課,就是學會接受自己的普通。
    王玉霞一生最重要的,就是讓她心智變得慢慢成熟。
    這社會就那麽不公平,憑心而論,人與人之間差距並不大,李黎平生來具有的,卻是劉世雨一生苦苦追求的。
    李黎平可以輕輕推開一扇門,而劉世雨憑著犧牲二十多名兄弟的性命掙來的。
    王玉霞隻要喜歡做一件事,她就想把這件事情做成。
    因為一眨眼變成女孩,再一眨眼變成女人,再一閉眼就是老女人。
    她這一生都白過了,下輩子她也不過是荒野上一具蒙塵的木乃伊,就連路過的風都不會認出她曾經的心跳。
    一件事徹底讓王玉霞震撼,礦石代替天,地孕育萬物。
    古代麻、黍、稷、麥、菽就可以代替萬物。
    王玉霞是一個有品位的女孩,古代麻、黍、稷、麥、菽必須有神聖的器物盛裝。
    駿馬配好鞍,突然王玉霞想到西河縣的刺繡。
    她不會刺繡,但陶醉在農村女孩巧手構建的圖畫意境。
    生活的艱辛,人們不停的勞作,女孩的巧手也就應運而生。
    女孩繡織出吉祥圖案,符號、甚至為心上人直截了當的文字表白。
    出嫁那天農村女孩帶上自己親手繡的枕頭和繡花鞋墊,與心愛的人共度一生。
    可是精美的刺繡哪裏去找?讓她犯難了。
    草原借助於綠草,才能顯示出草原的美麗。
    王玉霞輕盈的漫步在草原上,突然想起劉世雨,他是龍王爺,管著一個村,王母娘娘伸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王玉霞輕盈的走進大壩水管站,正好與護渠工薛長河不期而遇。
    “師傅,劉世雨住哪個房間?”
    薛長河用手一指“就那間宿舍。”
    人變了,位置也變了,劉世雨是不是也始亂終棄?
    同僚都是這樣猜測的,窺視的眼睛,望著一個女孩,走進劉世雨的宿舍。
    王玉霞沒打招呼就推開了劉世雨宿舍門,劉世雨有點驚奇:“引水隧洞工程這麽忙,你還到處亂竄。”
    劉世雨拿來一個凳子客氣的說:“坐坐。”
    王玉霞坐在凳子上,靦腆的一笑,“劉哥,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來祝賀你榮升水管站站長,二來有一事相求···”
    “貴客,你吃肉,我殺羯羊,你喝酒,我買酒,其它我做不到。”
    王玉霞爽朗的笑著說“修路,有技術員李黎平,管人有處長夏潤雨,我隻是接待工作,出來散散心,這不找你來了”。
    “有一個組織部長老爸真好。”
    一向正直的劉哥也這麽認為,王玉霞哈哈笑起來。“是嗎?”
    “樹倒了,猴子必散,牆倒了,眾人必躲,哪有地震來了,人不從房間裏跑?除非他是傻子,大觀園必散,賈寶玉失魂落魄那是自然·····”
    王玉霞一口氣說出這些諺語,讓劉世雨心煩意躁。
    “你有什麽事情?”
    “劉哥,幫我到到大壩村民家裏,幾雙刺繡的枕巾,我做一個小口袋。盛裝一下五穀雜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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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劉世雨長舒了一口氣。
    “刺繡是女孩定情之物,交換手絹,私定終身。”
    “哪有一個單身男孩,跑到農村向姑娘要刺繡枕巾的?”
    “那些農村女孩也有自尊,玉霞,你讓我陷入寡情薄恩,讓村民戳我脊梁骨,我劉世雨何德何能,又不是情種,我有幾斤幾兩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有十斤十兩,劉哥,不幫就算了,我找別人。”王玉霞欲起身。
    “哎,我想起來了,我到大壩村二社,有一家,村民炕上被子上蓋著被單,繡的非常漂亮。”
    “真的。”
    王玉霞大眼睛透著射線,好像一眼就看穿人的五髒六腑。
    “那你陪我去。”
    劉世雨領著王玉霞就來到大壩村二社鄭寡婦家,女朋友陸呦呦教書,忙得不可開交。
    他帶一個女孩在大壩村轉轉,讓慧兒死了那份心,他是有女朋友的。
    院門開著,兩人進入院牆,劉世雨喊了一聲,“屋裏有人嗎?”
    從屋裏跑出來一個女孩,原來是慧兒,周日在家做作業。
    慧兒也是情竇初開,一雙敵意的眼睛盯著王玉霞,她內心有一種莫名的嫉妒。
    那次鄭寡婦苦苦哀求,讓慧兒以身相許,報答借錢之恩。
    可劉世雨一塵不染,雖然表麵上她叫著舅舅,可是在心靈一角潛藏著一個男孩。
    哪個男孩誰不見鍾情?哪個妙齡女孩誰不善懷春?
    這是人性中的至潔至純,所以慧兒對王玉霞有深深的敵意。
    “你媽媽呢?
    “到三道梁看油菜花去了。”
    王玉霞一眼就看見被子上蓋的被單,圖案是鯉魚戲水。
    王玉霞顧不得身份,她跑上去,爬到炕上撕下了被單。
    “就是它,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的全不費功夫。”
    這是西河縣垛繡,她再細細端詳,紅色的鯉魚彎卷著身軀,做跳躍狀,色彩豔麗,針線密密實實,疏密均勻。
    鯉魚的胡須都能勾勒出來。
    王玉霞帶著驚奇的目光又審視了一番,活生生的鯉魚,鯉魚周圍配以藍色的絲線,繡織的水波浪,層次分明,有很強的的立體感,一幅活生生的鯉魚戲水躍然在眼前。
    王玉霞是喃喃自語“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王玉霞你發瘋啊。”
    “太美了,圖案逼真生動,鯉魚厚重、飽滿,簡直就是一個天然藝術家。”
    王玉霞嘖嘖讚歎,她把被單又翻轉過來,用纖手摸摸,手感柔軟,毛絨絨有一種暖手的感覺。
    “劉哥,這垛繡,可以裝礦石,我要了。”王玉霞撒起嬌來。
    “橫刀奪愛,你喜歡,慧兒的媽媽給不給還是另一回事。你我又不是強盜。”
    “找你媽媽去,你們家垛繡有多少,我全要了。”
    王玉霞似乎找到知音,她也有點驚訝,在社會文明延續中,藝術一向是小眾群體才有機會企及的。
    而這麽美妙的垛繡藝術,針法、構圖、色彩、布局,必須有十年之功,一個田間勞作的村婦,就這種神功力,難道就是天賦嗎?
    早有好事者報與鄭寡婦,說大壩水管站長劉世雨,領著一個姑娘進了她家。
    鄭寡婦有點忐忑,借了人家的錢,內心有一種不安。
    她猜測是不是劉世雨結婚,要他的錢,或者是給他們家發喜帖,能吃上劉世雨的宴席也是一種榮耀,宴席的禮要厚重一些。
    女兒慧兒毫發無損回來了,村長胡成說的就是放屁。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
    劉世雨幫她,而且沒有所圖,不對等的互助,讓鄭寡婦忐忑踏進了家門。
    剛一進門,王玉霞望著眼前這個飽經滄桑的女人。
    她突然抓起鄭寡婦的手,鄭寡婦的手很粗糙,虎口上由於長期拿鐵鍁有了裂紋,手心在地裏除草,還有了綠色的泥土,手掌又寬有厚的老繭,無名指蜷縮著。
    這樣的手,也能垛出精美的圖案來。
    “你們結婚,給我發請帖來了,我是高攀了,我一定去。”
    突然王玉霞咯咯笑個不停,“我們隻是同事關係,劉站長對農村熟悉,找一個會刺繡的人。”
    提起垛繡,鄭寡婦渾濁的眼睛有了光彩,“小時候繡著玩的”。
    在西河縣大壩村,有一流傳的刺繡,俗名垛繡。
    鄭寡婦從小耳濡目染,從五歲就會女工手藝,到二十歲出嫁。
    繡針女紅曾經是大壩村女孩的基本功,現在丟棄了。
    王玉霞不會,所以她才有驚奇的感覺。
    女孩子從最簡單開始,繡鞋墊,繡錯了也不要緊,放在鞋裏,自己穿就是了。
    技藝有點長進,然後就是繡荷包。
    繡工達到爐火純青繡枕頭,繡被單,把吉祥繡在枕頭上,枕畔生香……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四季變幻裏用針線和色彩填滿生活,日子也因此有了滋味和盼頭。
    在農閑時節,搭配各色繡線,淡定從容的繡,垛繡看上去簡單,其實繡起來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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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針法密實均勻是基本功,還要配線,構圖····
    刺繡必須有視覺上美感,所以繡起來很難。
    “日暮堂前花蕊嬌,爭拈小筆上床描。繡成安向春園裏,引得黃鶯下柳條。”
    王玉霞談正事了:“阿姨這幅鯉魚戲水繡好,要用多少天?”
    “一年”。鄭寡婦毫不諱言。
    “一年啊,一年繡出來黃瓜菜都涼了。”王玉霞沮喪的跺著腳。
    “繡一雙鞋墊多長時間?”看王玉霞的眼神好像現在就拿?
    “繡一雙鞋墊一般自己用,最快也得一星期,出嫁的時候做見麵禮,送給婆家親戚,婆家能看上眼的鞋墊,也得一月。”
    鄭寡婦以一個行家裏手的口氣,回答王玉霞。
    “阿姨,急死我了,引水隧洞工程奠基儀式上,盛裝五穀雜糧的口袋,要用。”王玉霞這才說明來意。
    “哪有好東西一天就鏽成的,不要為難人家,走吧。”
    王玉霞心有不甘,“阿姨你再想想辦法。”
    “刺繡是個慢工細活。”鄭寡婦搖搖頭。”
    女工刺繡非常艱難,自己辛苦做的活兒,自己也舍不得用,隻有送給別人,讓別人高興,在別人的讚歎聲中感覺自己有一份滿足的成就感,隻是鄭寡婦沒有時間。
    “那你按照一般的刺繡手法,給我繡五個口袋。”王玉霞哀求鄭寡婦。
    鄭寡婦搖搖頭。
    在王玉霞百般哀求之下,鄭寡婦才勉強答應。
    垛繡讓鄭寡婦和王玉霞處在一條水平線。
    絲線的連接,讓鄭寡婦擺脫了塵世的卑微。
    人與人一切的高低貴賤之分都不存在,原來城裏人也有不會的東西。
    從現實苦弱中掙紮,生活中渴望需要虛構的藝術,讓鄭寡婦內心平添了一份自信。
    吝嗇與大方隻是一念之差。
    “阿姨這幅鯉魚戲水圖案我拿走了。”
    “王玉霞在桌子上上放下了三百元錢”。
    妹子·····這不適合。
    “這是你的勞動所得,你的手藝就值這麽多。”
    垛繡構建了強者與弱者之間的橋梁,鄭寡婦賣她精美的刺繡,而王玉霞又欣賞這種美,各取所需。
    鄭寡婦用柔弱的肩膀扛著這個家,她擺脫自卑,一步步走出弱者越弱的循環,撐起生命的長度,也讓慧兒有了自信。
    在窮也要向上看齊。
    要想向上階層流動,從水滴變成小溪,得先越過智力和認知這道門檻。
    生活可以貧窮,但大腦的思維不可以貧困。
    鄭寡婦的觀念主導著她的行為選擇,而一個媽媽的選擇,基本上來說就是她的孩子的命運了。
    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思維空間,她開始不斷地想。
    柔弱隻是暫時的,她有一個信念也要過上舅舅劉世雨和王玉霞這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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