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公心與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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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大黃溝。”渠首管理員薛長河指著一條峽穀。
    “過了窟窿峽,有一個跌水瀑布,落差十幾米,瀑布跌水過後水進了總幹渠。”
    “走,看看水管站管轄的總幹渠、分水閘、渡槽、瀑布跌水”。
    大壩水管站站長劉世雨說的話不容置疑,無意中他就像秦始皇天子巡遊四方,備豫不虞,為國常道。
    他這樣做讓下屬心有餘悸,他管理的轄區了如指掌,下屬蒙蔽不了劉世雨。
    劉世雨心裏想,在其位,謀其事,盡其責,要想有地位,先得有作為。
    渠首管理員薛長河手指著窟窿峽,峽穀一段開闊地帶說“那就是窟窿峽的瀑布跌水,那段人工渠,是總幹渠,到分水閘牧馬農場,有二十公裏長,那一段總幹渠就屬於我管理。”
    “回去還得打報告,從水務局要錢,二壩二道梁那一段渠道必須修繕,灌溉水小了,村民地澆不透,水大了又衝垮渠道。”劉世雨接過了渠首管理員薛長河的話,他開始布置工作。
    “就是,二道梁那段支渠,北麵緩坡,南麵陡坡,水流急轉而下,年年衝垮渠道,”水管員楊文海很獻殷勤,渠道修好了,他的工作也就輕鬆了。
    “劉站長修渠不是我們的事情,要水政辦審批,還有規劃科,水利項目辦公室,財務審批中心,河道管理科,渠道管理科……”
    “我們把維修渠道工程報告,送到西小河水管處就可以了,二道梁支渠的加固維修,我們隻有打報告的權限,審批,維修得層層過關,還得這些單位。”
    “就要到八月十五了,我們需不需要燒香拜佛了,就你劉站長一句話,那些單位科長,副科長名單我已經擬好,到水管站我就報送上去,讓劉站長過目,秋肥季節,羯羊也該宰殺了。”
    水管站管理員餘得先殷勤討好,正是“殷勤昨夜三更雨,有的浮生一日涼。”
    水務局有分福利的潛規則,隱藏在正式規則之下、卻在實際上支配著西河縣社會的權利運行。”
    然而,在西河縣充斥著大量巧立名目的陋規,這些陋規,隻有實權的科長,才能吃上美味的羯羊肉,無形中卻是水資源的浪費。
    大壩站職工人人都在分福利,還要給上麵送,可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廢除這種陋規。
    “也沒人說,站長,這種做法不對。”
    畢竟,破壞水務局分福利潛規則,無法在大壩站立足,哪怕強悍的劉世雨,也不敢公開廢除分福利陋規。
    分福利大壩水管站有自主農場,農場的那群羊,是水資源轉化為私利的一種方式。
    羊肉作為一種福利,隱形占有大壩村灌區的水資源。
    原站長郭成奎之所以為所欲為,就是有點小權利。
    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這種利益是不會讓大壩站員工獨自享受。
    斷人財路猶如弑人父母,錢和權力沒有的時候可以談放下,一旦擁有權利,你再要別人放下權利,那就是毀家滅門的大事了。
    誰要是取消這種福利,誰就是大壩水管站,隱形福利天然的掘墓人,職場從來都是利益的戰場,順境考慮能力,資曆,一旦澆水過程中,和村民發生不可調和的矛盾。
    無論你劉世雨有多大的關係,上級都會從最實際考慮問題。
    再說,分福利,到水務局各科室送羊,也是和上級溝通的一個機會,到上級家裏猜拳行令,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人家也不缺你那頓肉,每一個人的工作都不是孤立的,都需要有別人的配合和支持。
    水務局各科室領導,家裏得到一隻羯羊,也是權利與榮耀的象征。
    分福利,送羯羊,送清油也是一門學問。
    否則劉世雨就會有,一碗羊湯亡了宋國,他一個駕車的,和我打勝仗又不靠他,他有什麽資格吃羊肉。
    馬車夫也會狂喊“疇昔之羊子為政,今日之事我為政。”
    每個人的工作都不是孤立的,都需要別人的配合和支持。
    怎麽更好的調動水管站的資源,還要看水管站長劉世雨的能力,送羯羊也是上級與下級的粘合劑。
    劉世雨沉吟半晌,然後對管理員餘得先說:“給水務局各科室送羊,清油,是工作的事情,我們回到水管站再討論。”
    管理員餘得先已是水管站老油條,他本以為原站長郭成奎免職,水管站長非他莫屬。
    這十幾年到水務局各科室,為一把手送羯羊,以為下情上達,官運亨通,沒想到劉世雨又插了一杠子。
    上級又重新任命了一個水管站長,本以為新站長劉世雨不懂人情世故,業務也不熟悉,暗中支持前水管站長郭成奎與劉世雨兩人龍爭虎鬥,最後來一個兩敗俱傷,好從中火中取栗。
    那曾像郭成奎外強中幹,爛泥扶不上牆,死豬扶不上樹。
    像一枚軟柿子,經不起硬碰硬。
    隻有從長計議。
    權力有強大的吸引力,君子向你靠攏,小人也向你靠攏。
    小人喜歡吃羊肉,君子同樣喜歡吃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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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力有強大的吸引力,君子向你靠攏,小人也向你靠攏。
    分福利對下屬歡天喜地,對上可就是避諱的事情。畢竟掛羊頭賣狗肉,上不來台麵。
    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是大壩水管站長劉世雨不說話,車上的人都保持沉默。
    分福利,這才是社會最真實的一麵。
    哪裏有什麽真正為員工著想,隻不過掩藏的好,公平福利下的利益鏈條輸送,有時會不經意間滲出,暴露在陽光下,人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權利在水務局,用羯羊的大小輕重代替。
    水管站長劉世雨,麵無表情的坐在副駕駛上。
    他暗想,在水管站立足,今後的路還漫長,水管站就那麽十幾個人。
    每一分錢都得上賬,處理賬目更麻煩,涉及到資金來源的問題。
    羯羊、清油都是自己農場生產的,送出去的東西,如何處理?劉世雨有點憂慮。
    他又回頭,從車窗外望望,冷龍嶺雪山,已消失在地平線之外。
    但雪山每時每刻,都在西河人的生活之中。
    突然前麵有喧囂之聲“劉站長,二壩村二社村民又在堵路。”
    劉世雨遠遠望見,裝載機前麵站著一個婦女,好像有點麵熟。
    皮卡車轉過一道彎,就是窟窿峽,屬於大壩村地界。
    在窟窿峽穀一段開闊地帶,迎麵又聳起一家山頭,把峽穀劈為兩半。
    窟窿峽,曲曲彎彎伸向大山深處,溪流旁長滿了野桃、野杏、水曲柳、野杜鵑枝葉交錯。
    小溪在草木掩映下時隱時現,有時隻聞水聲淙淙,卻不見溪流所在。
    溪流匯聚在一起,就是大黃溝。
    大黃溝,陽坡多灌木覆蓋,陽坡為森林,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湍流而下,出了溝口,聽見遠處嘩嘩的流水聲。
    在對岸的河壩上,遠遠看見大壩村引水渠的渠道。,
    一大片的馬蓮花,匍匐在河床兩邊,飄蕩在穀底。
    然後就是一個水閘,大壩村這段路,右邊是渠道,左邊是山穀。
    當皮卡車走到大壩村二社水閘旁,幾十個村民拿著鐵鍬,把鄉村公路擋住了。
    幾十人呼天搶地,擋在十幾輛工程運輸車前麵,村民用柳樹盤根方式,把紅柳、梭梭、白楊枯樹堆砌在一起。
    劉世雨定眼一看,是大壩村二社村支書胡成坐在樹樁上。
    一個清瘦的年輕人聲嘶力竭的叫喊:“堵路,你們是違法的,我們已報警,耽誤了工期你們賠不起。”
    亂混混的在村民麵前狂喝,似乎就是對牛彈琴。
    大型運輸車根本不能動。
    “賠我們的渠道,秋灌了,你們把我們村渠道填了,殺人不過頭點滴,得饒人處且饒人。”
    損毀渠道,等於毀祖挖墳,村民是義憤填膺,吐沫點子,村民每個人吐出的口水,就把那年輕人快要淹死了。
    原來大壩村二社村民,準備保墒灌水,分為秋灌、冬灌、春灌。
    冬灌渠道凍裂放不下水,春灌是播種前放五到十天灌水。
    然後大壩水管站集中向金城市輸工業用水,隻有秋灌保墒,毀渠道在農村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劉世雨下了車,早有人讓開了一條路,高喊:“劉站長,你可得為我們村民做主啊,這群人毀渠毀到我們家門口了。”
    “這是一起很嚴重的事情”,劉世雨說著撥開圍著人群,定眼一看大呼一聲“黎平”。
    那清瘦的年輕人,很激動,言語都有些打顫的說:“到了你的風水寶地,連一口水都喝不上。”
    “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就秋灌了,你怎麽毀渠呢?”
    李黎平抓著劉世雨的手,“走,跟我去看看,我為什麽挖土填渠?”
    村民一看這年輕人和水管站長劉世雨關係還不一般,知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讓開一條路。
    劉世雨和李黎平並排走在一起,剛走到裝載機跟前,那婦女並沒有打滾撒潑,而是筆挺得站著,手裏拿著鐵鍁阻擋裝載機。
    她回頭一看是劉世雨,正是解了燃眉之急,借了三千元錢的鄭寡婦。“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叫喊得更來勁,“壓啊,從我身上壓過去。”
    劉世雨謙卑的叫了一聲:“劉姐,這事情我來處理。”
    “有舅舅處理,我就不摻和了”,鄭寡婦閃在一旁。
    劉世雨故意大聲叫水管員楊文海,“今年秋灌定在什麽時間?”
    水管員楊文海趕緊跑過來說:“劉站長,往年十月二十日秋灌就開始了。”
    “大壩村封凍期什麽時間?”
    “劉站長,封凍期在十一月十號左右,最晚十一月二十號渠道就放不下水了。”
    劉世雨胸有成竹,大聲喊:“胡支書,讓你的人散了吧,這是水木雪蓮隧洞運輸車,不能阻擋,我們大壩水管站保證十月十號按時秋灌。”
    劉世雨是個一言九鼎的的人,隻要你說了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
    “來把,堵路的樹樁移了。”胡支書帶頭搬動樹樁,村民三三兩兩把紅柳、梭梭、白楊枯樹移到鄉村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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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村民閃在路旁,望眼欲穿看劉世雨怎麽收場。
    當水管站長不為村民澆水著想,還不如回家種洋芋,就看劉世雨向著誰?
    卑微的村民除了生活,還有那點可憐的自尊心,雖然種地是機械化,但是澆地灌溉的方式卻幾乎沒有變化。
    水對大壩村這片土地注入了情感,為了澆水,熬個兩天三夜,在泥地裏跋涉,秋末水涼鄭寡婦也得下地澆水,有時候等到晚上才能輪到,那也得打著手電澆地。
    鄭寡婦沒有一個幫手,兒子鄭雪藝在北京,偷偷學習廚藝,又沒有工資,學校不要培訓費就等於燒了一株高香。
    姑娘鄭雪慧,上高中,上學是個無底洞,所以鄭寡婦來年還得靠四十畝水澆地養家。
    孩子托舉的高,鄭寡婦苦,孩子托舉低,鄭寡婦也苦。
    大壩村二社胡成說了句:“有人毀渠了。”大壩村村民一呼百應,趕到窟窿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人有個難圓的夢。
    “黎平,你怎麽不考慮後果,在農村毀村民的渠道,等於挖祖墳,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要出大事的。”
    李黎平憤憤然,“不填窟窿峽那段渠道,我們的車能過來嗎?引流指揮部已和鄉政府協調好了,我們才填的,沒想到遭到村民阻擋,他們不懂事理。”
    。劉世雨安慰李黎平“你沒在農村待過,上情下達,了解民意,也得有個過程”。
    “上情下達,了解民意,那是水木雪蓮隧洞引流指揮部總指揮南山總指揮、夏潤雨處長的職責,我的工作就是把鑿岩機運到冷龍嶺雪山地下,原先的公路設計有問題,大型運輸車過不去。”
    劉世雨這才望著運輸車一個大盤子,車裏一個人,板著一張冷漠的臉,有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從車上斜視劉世雨。
    他就是掘進隊隊長趙亮,趙隊長李黎平喊了一聲。
    趙亮不情願打開了車門,跳下了車,劉世雨伸出了手,趙亮也迎上去,趕緊笑臉相迎,走在人家屋簷下,豈能不低頭,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關鍵是大型運輸車過不去,還得指望人家。
    你就是一條龍在窟窿峽也得盤著,強龍難壓地頭蛇。
    “好大的刀盤啊,那是幹什麽的?”劉世雨叫一聲,掘進隊隊長趙亮看到劉世雨並沒頤指氣使,也就介紹起運輸車上的設備來。
    “那是硬岩掘進機,頭部旋轉的刀盤,是整體的,沒有辦法拆解。”
    “一個刀盤八十噸重。”李黎平補充。
    我是孤陋寡聞,水木雪蓮隧洞隻是扛扛儀器,跑跑腿,劉世雨自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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