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玩不起高雅，蘇葉兒的一首詩，要讓孫雨露投入八千萬。
    蘇葉兒在九棵樹朗誦的，一首詩《守望》。
    博得了白虎縣水泥廠野炊員工的掌聲，夫榮妻貴，此理如日照地，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廠長孫雨露也覺得臉上有光。
    於是孫雨露就托人發表把蘇葉兒那首詩，發表在金城日報副刊上。
    居然作者署名是蘇葉兒，孫雨露。
    蘇葉兒寫了一首詩，又墜上廠長孫雨露的大名。
    於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白虎水泥廠工會就辦了一個周報，油印四開的報紙?，每個月發行四期。
    孫雨露又是製度管理員工，於是把單位內部出版豆腐塊大的文章，四開報紙一周一版，納入精神文明考核體係。
    一篇豆腐塊文章，占到獎金比例的百分之五，假如員工一月一千元的獎金，在廠部四開報紙發表一篇豆腐塊文章，就相當於獎金50元，對員工有很大誘惑力。
    白虎水泥廠個別員工中了彩票的文章，還能在市級刊物發表，要占到獎金的百分之二十。
    員工一月一千元獎金，在市級刊物上發表就是二百塊錢，還能公休一天。
    孫雨露知道，就白虎水泥廠都是一些大老粗，老虎口破石頭，提升機清理垃圾的小學沒畢業的人。
    孫雨露勉強高中(速成班，初中二年，高中二年)，在水泥廠已經是高學曆了，像蘇葉兒要不是家庭成分不好，也不會嫁給他。
    孫雨露辦廠報的主題，就是讓這些大老粗員工玩個心跳，宣泄一下。
    孫雨露取名《白虎周報》。
    《白虎周報》辦起來後，員工更吝嗇了，沒有給員工帶來一點好處，反而生活質量下降。
    一天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個月掙的工資還沒有捂熱，就送給補課老師了。
    私下裏罵廠長孫雨露，當麵可又說孫雨露做了一件祖墳上冒青煙的事情，功德無量。
    白虎水泥廠每月按時發工資，而且還有效益工資，於是一些貧寒員工，就從農村偏僻的學校，托關係把孩子轉到縣重點小學，白虎一校，中學或者小學讀書。
    白虎水泥廠《白虎周報》辦起來後，最大的成就就是，一些孩子讀書的員工，冬天舍不得吃肉了。
    從十月份開始，員工買上八袋子土豆，存在地窖裏，一年將近半年的時間，家庭三餐早晨饃饃加開水，
    中午湯麵條，在鍋裏加入土豆，滾熟，然後加入麵條，出鍋前加點綠菜葉，就是一頓午飯。
    下午幹飯，一盤炒土豆絲拌麵條，就是珍饈美饌。
    白虎中學收白虎水泥廠員工的孩子，是因為孫雨露無償提供給學校三百噸水泥。
    白虎鎮是一個工業大鎮，每年高考依次排列是，第一教師，醫院，有編製員工子女，這些單位上班的員工，孩子成才率高。
    第二類電廠，供電局效益好員工子女。
    第三類就是國營大企業，鐵路子女，化工廠員工子女……
    白虎水泥廠員工子女高考不但名落孫山，更是在孫山之後。
    開家長會最後排坐的就是白虎水泥廠員工，逃學，打架第一個叫家長的也是白虎水泥廠員工。
    一提起白虎水泥廠員工的孩子高考，大多數鼻子裏冷哼。
    更有甚者，侮辱人，一個字“呸”，那種不屑，等於戳家長的心髒。
    白虎水泥廠員工，教育孩子算的是經濟賬。
    就以蘇葉兒那首詩為標準，高考作文滿分60分。
    能寫出蘇葉兒的詩，作文至少也是五十分以上，語文其他再努力一下，語文至少考一百分。
    再加上一個月工資發了，手心還沒有捂熱。又自願捐獻給補課老師，其他課程分數，也得對得起父母，手心流汗，腳心起皮的那份工資。
    員工恨的牙癢癢，又舍不得關閉《白虎周報》。
    於是員工孩子高考，在白虎縣居然能排上號，每年祖墳上冒青煙，有好幾個孩子考上大學 雖然名落孫山，但不在孫山之後。
    孩子高考，再忙的工作，你也得滾蛋，陪孩子高考，效益工資待遇不變，列入工會《白虎周報》，讓《白虎周報》背黑鍋。
    結果還是那個裝載機司機王軍，有次鏟礦石，有一堆廢棄的石灰石原料，有空隙，成為紅嘴相思鳥築巢的好地方。
    本來紅嘴相思鳥孵化期是五月份至七月份，過了七月份鏟礦石就可以破碎當原材料了。
    結果又是老婆惹得禍，寫了一篇豆腐塊，鏟車班人人有愛心，放棄休息時間，不鏟紅嘴相思鳥築巢的礦石，到更遙遠的礦石堆場，轉運礦石。
    結果這篇狗屁不通的文章，被潤色，加工，上了市級刊物。
    白虎水泥廠員工人人有愛心，保護紅嘴相思鳥，舍棄原料堆場，犧牲小家為大家。
    紅嘴相思鳥在原料石灰石築巢，在金城日報刊物發表，成為水泥廠汙染企業保護鳥類動物的典範。
    這件事報道出來，就有動物保護協會上門拍照，紅嘴相思鳥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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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拍照，留念。
    後來廠長孫雨露想辦法把這段紅嘴相思鳥築巢的礦石，用柵欄圍起來。
    於是越來越多的動物愛好者就來了，發現水泥廠兩個煙筒，冒著煙。
    而旁邊白虎泉有黑鸛，藍馬雞，大天鵝，白琵鷺，大白鷺，蒼鷺，鸕鶿，赤麻鴨，綠頭鴨，白骨頂雞……可謂是鳥語花香。
    與水泥廠兩隻煙筒冒煙極不協調。
    其實孫雨露家在白虎村，就靠白虎泉生活，他小小就愛鳥，讓水泥廠食堂，投食早餐小米，大米，吃剩下的饃饃麵包……
    結果招來大批野生鳥。
    就有動物保護協會找上門來
    水泥廠汙染環境，立即停了。
    可以，你給員工發工資，一月一百萬打在賬上。
    水泥廠汙染環境，必須搬遷。
    可以，你把搬遷費八千萬打在賬上。
    這些人沒有實際解決問題的能力，隻會喊口號。
    就有執法大隊找到白虎縣水泥廠。
    看到煙筒冒煙，立即關閉。
    廠長孫雨露一語成讖，他在陳富海麵前吹牛的低排放，零汙染構想，終於提前一夜之間實現。
    這下裝載機工王軍傻眼了，老婆寫得文章掙了五十元錢，結果事情鬧大了，生活剛穩定，工廠停了，工資誰發？
    於是他趕緊跑到廠長辦公室承認錯誤。
    王軍，你有什麽錯？
    廠長，我不敢寫那篇文章？
    紅嘴相思鳥是不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是。
    你不鏟，紅嘴相思鳥築巢的礦石，選擇對不對。
    對。
    水泥廠煙筒冒煙不冒煙。
    冒煙。
    應該治理不。
    應該治理。
    這就對了，你有什麽錯，開你的鏟車去，不要胡思亂想，一鏟車原料扣在加料工頭上，到時候我可收拾你，出了事故，不要說我無情。”
    廠長，可這八千萬治理費從哪裏來？
    這事不用你操心。
    孫雨露拍拍王軍肩膀說“這不是你的事，是我職責所在。”
    孫雨露回到家，看見妻子蘇葉兒。
    葉兒，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那個消息。
    好消息。
    孫雨露拿出稿費單。
    蘇葉兒抱住孫雨露，在孫雨露額頭一吻，像個媽媽嗬護孩子。
    雨露，你真好。
    蘇葉兒一看是八元錢稿費。
    雨露，我請客。
    你想吃什麽？
    蘇葉兒端上來一盤餃子，孫雨露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放在嘴裏。
    雨露不許吃。
    然後她沒收了孫雨露筷子。
    她拿了一個碗，把沾著醬料的餃子。
    送到孫雨露嘴裏。
    然後他又撿起一個餃子，自己吃了一半，喂到孫雨露嘴裏。
    那壞消息呢？
    葉兒，沒有壞消息，我在騙你。
    真的。
    真的，沒有壞消息。
    葉兒，我們到石窟去許個願吧。
    從白虎縣到石窟，兩人穿越白茫茫的花草灘，這次孫雨露不爭不吵，蘇葉兒感覺遇上大事了。
    破吉普車行駛在灰白相間的戈壁灘，停靠在馬蓮泉旁邊，蘇葉兒環顧四周，石羊河，黃土，駱駝山重疊，幾棵枯榆樹長在枯水期的石羊河旁。
    這裏色彩一片灰暗，單調到了極致，在駱駝山畔，斷崖之上有一排排洞窟，像是一個個時空隧洞入口。
    這裏一半詩意，一半荒蕪。
    在這片戈壁與綠洲交織的土地，每一窟石窟都藏著故事，每一顆沙都潛藏著曆史塵埃煙雲。
    石窟在沙漠映襯下，顯得更加深邃和神秘。
    夫妻走到石窟前，有一幅對聯上聯“睡佛長睡，睡千年，長睡不醒。”
    下聯“問者用問，問百世，永問難明。”
    夫妻二個進入石窟，窟內幽暗封閉，孫雨露和蘇葉兒在黑暗當中麵麵相覷。
    孫雨露打開手電，一道光環照在牆壁上，一抹色彩釋放在一個小小的光影之上。
    隨著手電的每一次移動，石窟畫麵，就像夫妻二人生活的場景。
    有寂滅為樂，慈悲為懷的佛陀。
    有法喜充滿妙不可言的禪定佛，氣定神閑自信滿滿的維摩詰。
    有輕盈妙曼風動的飛天，窈窕多姿幽雅知性的脅侍菩薩，動感十足的反彈琵琶。
    還有雄心壯誌策馬前行的張議潮，也有言不由衷強顏歡笑的回鶻公主。
    石窟壁畫動靜皆合，終身平等，每一個角色都演繹生活的一部分。
    夫妻再往裏走，一隻步伐輕盈的九色鹿舍己救人的圖畫。
    還有一群禦風疾馳呼之欲出的飛天，那是寄托河西女孩上千年的飛天夢。
    走出貧寒之家，過上富裕生活。
    還有一尊經曆了上千年，但是皮膚依然白裏透紅，吹彈可破的脅侍菩薩。
    讓無數少女羨豔注目。
    雨露，我們拜拜菩薩，說說心裏話吧。
    蘇葉兒剛要拜飛天菩薩，她電話響了。
    晦氣。
    蘇葉兒。
    我是陸呦呦。
    葉兒，羨慕嫉妒你，種菜的手還寫這麽一首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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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呦，我惹麻煩了，對你教師陸呦呦叫才華，對我種菜村婦叫不務正業。
    蘇葉兒，你的請客。
    呦呦，我惹大麻煩了，玩一首詩八千萬。
    孫雨露捂住蘇葉兒嘴，不讓蘇葉兒說下去。
    呦呦，我在地裏摘草莓，改天聊，她掛了電話。
    雖然孫雨露在隧洞救援，賠了一百多萬，隧洞工程處也知道白虎水泥澆築承重牆還欠火候，但修修補補用得還是白虎水泥。
    孫雨露來到二道梁找到劉世雨。
    劉世雨苦笑著說“雨露，我這個水管站長，連個股級幹部都算不上，能幫你把水泥貨款收回，打在賬上，已經算燒了高香了。”
    走，我們一起去找李黎平。
    水木雪蓮隧洞工程停工了，由於進口段地質條件與原設計提供的地質條件發生較大變化。
    當初夏潤雨，李黎平勘探誤差過大。
    隧洞地質構造複雜，圍岩軟弱，地下水較富集，成洞條件很差。
    金城市缺水，水木雪蓮隧洞工程必須得完工。
    孫雨露，我想問你，你給我說實話。
    你能不能生產出來與核電站安全殼，核燃料廠房和核輔助廠房，同一個牌號的特種水泥。
    黎平，現在不能。
    那麽上了水泥廠上了新項目，你的管理能力，能不能生產出特種水泥？
    能。
    你再說一遍，雨露，你不是騙子，你能生產出特種水泥來。
    那座冷龍嶺雪山，地質構造裏麵鬆軟冰嘖石，水泥填充後凝固後，盾構機再掘進。
    黎平，你盯著我的眼睛，再重複一遍。
    孫雨露又重複一遍，他盯著李黎平的眼睛。
    孫雨露不是騙子，新設備上來，孫雨露能生產出特種水泥。
    李黎平幾乎要崩潰，經過艱難的抉擇，他決定走技術路線。
    在隧洞掘進1234米的範圍內，就發生了7次大塌方。
    那次塌方湧出煤屑流5000立方米，要不是孫雨露的救援隊，盾構機被困的十個人就完了。
    他經過長久思考，隧洞地質圍岩構造軟弱，無自穩能力。
    那就一個辦法，先掘進前用高壓泵注入水泥漿，圍岩堅硬後，再掘進的方案。
    他采取“弱爆破、短進尺、強支護、及時襯砌、穩紮穩打”的原理。
    在一些軟地質段，用鋼拱架、掛網、打錨杆、噴混凝土初期支護措施加強支護。
    然後進行二次混凝土襯砌。
    你的特種水泥在哪裏？
    我必須對的起20年寒窗讀書的，地質大學研究生。
    黎平，上新設備的錢從哪裏來？
    有錢男子漢，無錢漢子難。
    金城市是一個工業城市，隻要你列上循環經濟發展帶，就有技術改造項目貸款。
    還有引水隧洞，工程概算投資1.98億元，其中資本金7500萬元，宇宙公司投資1500萬元，戈壁基建投資1000萬元，其餘1.23億元由中國建設銀行總行給予貸款。
    讓水務局原材料預付款，作為開工周轉資金。
    想辦法把一個億轉到白虎水泥廠，建行放貸賺取利潤，你擴大再生產。
    舍得一身剮,就敢把金城市攪得天翻地覆。
    天覆地載，物數號萬，而事亦因之，曲成而不遺，豈人力也哉。
    李黎平找到辦公室主任王玉霞。
    隧洞工程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玉霞，我再不說豪言壯語，隻想在技術方麵有些突破。
    黎平，當初勘探，你的預言很準。
    玉霞，你當初進入隧洞勘探，你在想什麽？
    黎平，我一個高考落榜生，托關係，走人情，當初名額就是炊事員，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一份穩定工作就不錯了，還能想什麽？
    黎平，那麽，你想什麽？
    舍我其誰，意氣風發，結果水木雪蓮隧洞給我上了一課，李黎平你不要自大，自傲，工作與寫畢業論文不是一回事。
    我也一樣，為了一件棉衣，拒絕付款，差點凍死在冷龍嶺雪山。
    引水隧洞工程也給我上了一課，要尊重大自然。
    玉霞接下來你做什麽？
    托關係，調走，有一個穩定工作，然後找一個男朋友，嫁了，然後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唄。
    我想在技術領域有所突破，玉霞你的幫我。
    我怎麽幫你？
    我一個高考落榜女孩，一無所長，隻會察言觀色，給上麵端茶倒水。
    我以後再不那樣做了，退出江湖，從此金盆洗手，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再也不拋頭露麵。
    玉霞，隧洞工程主要在於成本，原材料水泥消耗占很大的支出。
    隻要把成本壓下來，隧洞一定能貫通。
    白虎水泥廠一個小小的水泥廠，貸款講究一個程序合法，他拿什麽抵押？
    這麽多貸款，誰給孫雨露擔保，從建設銀行貸款。
    黎平，你我卷進去，如果孫雨露人品不怎麽樣？
    涉嫌欺詐，一輩子我們兩人都毀了嗎？
    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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