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馬營草灘，有一種花叫做狼毒花，是一個美麗與危險並存的植物。
    當地?叫斷腸草?，駿馬吃了以後消瘦入骨，駿馬唯一的去處，就是被牧民遺棄，餓死在草原。
    在醫學上有一個病叫紅斑狼瘡，得這種病叫你生不如死。
    黑招弟爸爸就把狼毒花的種子，灑在他家院子裏，狼毒花盛開，傷害到孩子。
    養育孩子，你永遠不知道孩子的未來，能超越父母，已是這輩子祖墳上燒了高香，冒了青煙，大多數孩子平庸，給父母的驚嚇遠大於驚喜。
    況且黑招弟被爸爸遺棄，她童年的創傷，要用一生來償還。
    黑招弟長大後，狼毒花的毒素，已浸入她神經，後來惡之花就在西河縣傳播開來。
    人不如狗，狗不會丟棄自己的孩子。
    愛給予富人，也給予窮人，愛給予有溫度的人，也給予冷漠自私的人。
    其實，愛並不公道，因為愛傳承在一個沒有公道的世界上。
    黑招弟爸爸沒有給予她愛。
    從黑招弟不是男孩，被她生物學的爸爸丟棄在麥草堆裏，被一隻大黑狗撿起來，放在狗窩裏，然後被她媽媽抱回家。
    從那天黑招弟的生活就沒有了快樂，她就是家裏一個多餘的人。
    她非常糾結自己的身世，懷疑自己，我是爸媽的孩子嗎？
    她性格自卑，還要處處討好她的爸爸，偷偷觀察爸爸，怕被再一次遺棄。
    被爸爸遺棄的孩子，爸爸不是賭徒就是無賴，要麽家裏很窮。
    她爸媽隻能靠家裏的十畝農田，勉強解決溫飽。
    就這樣這個曾經被狗溫暖的嬰兒才活下來，取名黑招弟。
    黑招弟天資聰慧，聰明好學。
    饑餓的孩子眼裏沒有餿麵包，黑招弟家裏最好吃的飯就是土豆攪團。
    你以為的土地攪團，是精心打磨的特色小吃。
    黑招弟家的土豆攪團，就是把土豆皮去掉，然後搗碎，放點醃沙蔥，或者醃酸白菜。
    正宗的土豆攪團，需要時間陳釀，從清洗土豆到捶打成泥，再到最後的調味，每一步都體現了對傳統美食的熱愛與匠心。
    這道韌糯爽口、酸辣鮮香的美食，成為了當地人無法抗拒的佳肴。
    黑招弟爸媽侮辱了特色小吃土豆攪團，沒有沉澱下來時間細細打磨，而是粗製濫造。
    她也想爸媽做得土豆攪團，粗製濫造，
    黑招弟上到小學五年級就輟學了。
    她忍不住轉身再看看村學校，還有藏在她心中的夢。
    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沒有被人歧視，人人平等的城裏人。
    以後她有了孩子也不會被親人丟在雪地裏，讓狗撿回一條命。
    黑招弟每走一步，她轉身看看學校，溯洄從之，道阻且長，五裏一徘徊，十裏一回頭。
    那份悲傷沒有人理會，曹亞麗黑招弟）成為被人遺忘的，一個農村輟學的普通小女孩。
    誰在乎一個輟學小女孩的感受呢？
    哪怕是一個親人安慰一下，給曹亞麗應有的溫情，偶爾她也會想起這份愛。
    沒有媽媽的眼睛，為她下著雨，澆灌心靈玫瑰花，也沒有爸爸的心，當做雨傘，為她打著傘，遮風避雨。
    黑招弟十四歲闖蕩江湖，在雙橋鎮有一個暴發戶，村民起一個外號叫黑良心，真名叫黑誌功，靠掘墓發了一點小財。
    黑誌功叫暴發戶其實是對他的誤解，黑誌功從小就是偷雞摸狗，不學無術的地痞無賴。
    他出門時，眼睛盯著鄰居的農具，今天拿李家的鐵鍁，明天偷王家的臉盆。
    這個月看見人家護院的狗，買上燒酒，然後把燒酒浸泡在豬下水裏。
    讓狗喝醉，然後偷狗，把人家的狗吊死。
    下個月看見鄰居老金頭家養的羯羊肥大，於是心生一計，買上一包大頭針。
    把十幾枚大頭針拌在包穀麵裏，偷偷地喂給羯羊，大頭針紮在羊胃裏，羯羊是死是活？大家猜。
    一隻羯羊對一個家庭是不小的損失，於是黑誌功跑到鄰居金老頭家裏，以極低的價格買回來。
    別看黑誌功是個無賴，但很有商業頭腦。
    他吊死的狗從來舍不得吃，就是針紮死的羯羊肉，也賣給縣城羊肉館。
    羊下水都舍不得丟，偷偷地把羊肚子上大頭針拔去，自己吃。
    炒了一鍋大雜燴，結果羊心髒上，一枚大頭針，他兒子黑蛋吃大雜燴的時候也是幸運，用筷子揀了一片羊心農村刀鈍切得有點大），送到嘴裏，一枚大頭針紮在牙床上。
    用大頭針紮死羊這件事情就傳出去，事情敗露後被金老頭的兒子打斷了一條腿。
    凡是無賴都有一定的心機，一定的膽量。
    黑誌功不會做生意，於是承包一個小工程。
    他察言觀色，每天身上裝著三盒不同價格的香煙。
    自己抽普通的白兔香煙，碰上和自己一樣的人，他兜裏的香煙不會拿出來，如果他抽煙，很快就把煙掐滅。
    因為他怕給別人讓煙，但他遇到承包工程有瓜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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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對方是一名材料員，單位上開大門的，黑誌功也是笑臉相迎，遞上稍微高檔的香煙。
    有時候還特別大方，隨手在門衛室丟上幾盒煙，承包工程單位，別以為是門衛，你就不在乎。
    比如老天下雨，門衛故意把水溝的水，引到黑誌功的水泥材料庫。
    水泥遇到水凝固，然後就是報廢。
    門衛找幾個人抬走你的鋼筋，然後賊喊捉賊。
    “有人偷鋼筋了。”最後不了了之。
    黑誌功承包的都是些小工程，砌院牆，修廁所，挖地溝。
    如果他不想自己做小工程，當然他的雇人，那是有成本的。
    黑誌功碰上主管他工程的小領導，他趕緊跑上去。
    畢恭畢敬遞上一支高檔香煙，親自為小領導點煙，然後談笑風生。
    好像他和小領導很熟，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
    黑誌功能用上的人，顯得特別大方，用不上的就另當別論了。
    他的親舅舅肺癌晚期，在西河縣醫院住院，表弟找到當老板的表哥黑誌功。
    反而是黑誌功訴苦，說承包工程的不易，反而他要向表弟借錢。
    最後隻給了表弟十元錢。
    “呸”
    表弟把十元錢丟棄在地上，咽了一口唾沫，然後決絕而去。
    從此黑誌功和舅舅家開始絕交。
    黑誌功吝嗇的連舅舅都不認了，親舅舅去世了，他也沒有隨禮，這在農村是大逆不道。
    十四歲的女孩曹亞麗，此時還叫黑招弟，為生計所迫，在西河縣人生地不熟，被一個鄉的黑誌功，領到工程上做飯。
    黑誌功什麽工程都敢承包，什麽活都敢接。
    黑誌功接手一個工程後，攤子也鋪開了，這個工程就是一個賠錢買賣。
    黑誌功有個驚人的法寶，對他用得上的每一個人都笑臉相迎。
    不但對領導，而且對預算員、會計、出納、材料員、甚至是門衛。
    對他工程有影響的按不同級別對待，黑誌功一一化解，送香煙，幹私活、請喝酒，送特產，送紅包····
    隻要黑誌功用得著，他是有求必應。
    唯一目的就是工程費用不夠，需追加資金。
    一個工程合同已經簽了，再追加投資，主管領導也有領導的難處。
    得有人提出追加投資。
    比如材料員提出水泥又漲價了，門衛提出廁所不安全，廁所柱子得多放幾根鋼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黑誌功笑臉相迎去找領導追加資金，不說話，首先桌子上丟幾包高檔煙，然後塞到櫃子抽屜裏一個紅包，再說話。
    這種事情居然就讓黑誌功扳平了，一個單位，誰在乎一個小工程多花費三五千元呢？
    一個單位就是一個江湖，好多小人物是圍繞貪小便宜而來的。
    無論是主管領導還是與工程有瓜葛的人，都一個個利欲熏心。
    他們如果從不曾把手伸進錢箱，至少也想到怎樣從一個工程中，貪一點小便宜。
    法律懲處力度，無非是換一個領導人而已。
    這個單位的整體小惡還存在，這種小惡就是腐敗的深層誘因。
    黑誌功很快發現曹亞麗天資聰慧，有一種天生的平衡賬目手段。
    一個小學五年級做出的賬目，讓稅務局查不出所以然來。
    王亞麗昔日黑招弟）就是一個天生做假賬的高手。
    曹亞麗預算工程也很準確，她見的世麵多，眼界寬闊。
    她悟性極高，有一手絕活，“啪啪啪”算盤打的極為準確，而且對數字敏感，又長期生活在底層，能吃苦，知道材料最真實的價格。
    曹亞麗預算工程價格，非常準確，如果算法不出意外的話，價格波動不會超過五百元。
    私下被黑誌功稱為神算子女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黑誌功把曹亞麗當作搖錢樹。
    曹亞麗也把黑誌功當做靠山，黑誌功又招募了一段渠道工程。
    王亞麗用算盤，啪啪啪打著。
    土方開挖、石頭、砂漿、水泥、鋼筋，渡槽，土石方運輸到別處、工程驗收、防水試驗····等列表清單。
    曹亞麗用算盤把這些數據加起來，估算出工程資金大概六十萬。
    黑叔，工程預算六十萬。
    黑叔，我們中標價是五十萬，我們至少賠十萬。
    還有稅收，工程監理費，貸款利息，檢查驗收費……還不包括物價上漲因素。
    你隻管做你的報表，賠不賠是我的事。
    難道黑誌功有點石成金術？
    每挖一段渠就能挖出黃金來？填補虧空。
    曹亞麗涉世不深，她用少女疑惑的眼睛望著黑誌功。
    原子彈爆炸並不是原子彈的錯，邪惡不在於原子彈，隻是在於人的心靈。
    曹亞麗用一種純情的眼光，看著黑誌功工程如何運作？
    她是局內人，又特別聰慧，當然能看出問題來。
    黑誌功確實有女媧補天的本領，長袖善舞做他的事情。
    渠道土石方的開挖，找到了書記張建時。
    本來和村民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渠道工程，被書記張建時用一根稻草說成金條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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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渠道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節水灌溉是國家的大勢所趨，渠道是國家義務為村民修的，所以村民必須義務出工。
    當然村民被蒙在鼓裏，村民想到國家，還想著村民，所以義務出工也是應該的。
    開挖土石方就攤牌給了村民，黑誌功也不是省油的燈。
    水泥、鋼筋國家有一批支農資金，於是乎變通手腕，套取水泥、鋼筋……
    當然黑誌功也有一套本事，在書記張建時櫃子裏塞了一個紅包二萬元。
    張建時既取得了名，又得了利，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他和黑誌功又成了朋友。
    黑誌功精明，他也提出一個五年計劃，施政方略。
    無論多麽重要的工程，就五年，領導的任期也五年。
    黑誌功雖然是個無賴，但在這點上卻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按刀。
    工程隻要五年，以後的事情就交給老天爺了。
    渠道的渡槽用十根鋼筋，隻要黑誌功一個暗示，動動鋼筋距離就是八根。
    一厘米粗的鋼筋和二厘米粗的鋼筋，差距隻是一厘米。
    卻是天上到人間的差距。
    影響工程強度，那也隻是理論上的工程質量。
    一個小工程誰還會做爆破，破壞力試驗呢？
    隻能用肉眼觀察，黑誌功會有辦法，讓工程監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當然監理是專業人士，知道工程其中的利害，可誰又和錢過不去呢？
    這個渠道工程下來，黑誌功用了40萬元，黑誌功沒有賠，反而賺了十萬元。
    賠錢的工程變為贏利，曹亞麗大開眼界。
    原來黑誌功是這樣賺錢的，錢賺的這麽容易。
    一個履行合同不忠誠的黑誌功，要求下屬忠誠無異於與虎謀皮。
    嘿嘿。
    曹亞麗小小的年紀，就想著如何算計黑誌功？
    一個高明的企業，達到的境界，就是做好小數點零以後的數據，企業才永不言敗。
    一個精湛的會計，也的在小數點零後麵做文章。
    黑誌功就是一個黑包工頭，並沒有財務製度。
    曹亞麗既是會計，又是出納，還是處理小事的文員，更是材料員。
    給民工發工資，小數點後麵的三毛錢，兩毛錢就省了。
    曹亞麗嘴甜，王叔，你看三毛錢的零錢，下次我給你補上。
    工資都發了，誰在乎三毛錢呢？
    一年好幾百人的零頭就是幾百元錢，也就是曹亞麗黑招弟）農村女孩子一個月的工資。
    買材料小數點以後的數據，對一些人也就是個數據而已。
    對曹亞麗就是錢，是幾個月的工資。
    再加上曹亞麗在黑誌功，工地上賣，油，鹽，醋，菜，米，麵，肉····
    在小數點零以後做點手腳，對曹亞麗又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平庸之惡》猶太裔著名政治思想家漢娜·阿倫特這麽一段闡述：
    最令人難堪的往往不是大奸大惡之徒，而是平庸之惡。
    這些陰暗和罪惡令人難以忍受，不僅因為其數量之多，分布之廣，還因為它們離我們那樣的近，近到仿佛就在我們身旁。
    甚至於可能就在我們熟識的人身上，在我們自己內心的某個偏僻的角落中……
    試問，誰又能保證，在黑誌功手下幹活，曹亞麗不會做出相似的選擇？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丫頭，我讓你見見世麵。
    走，跟我到羊肉館。
    黑叔，到那裏幹什麽？
    黑誌功粗俗的笑，吃飯啊，丫頭，我們現在是城裏人了，要學會吃飯啊。
    黑包工頭黑誌功宴請兩個工程監理老楊，小李。
    他看到曹亞麗一雙黑黑迷人的大眼睛，打算盤時，一對胸脯似兔兒般的跳躍，讓黑誌功想入非非。
    以前是克製自己的欲望，現在有錢了，也該嚐嚐鮮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個人就是曹亞麗，黑誌功內心淫笑著。
    聰慧的曹亞麗早就看穿了黑誌功的心思。
    現在還不是綁在一條線上的螞蚱，對一個有知識的女孩，眼界決定氣質。
    可是對曹亞麗一個缺乏愛的女孩，眼界決定邪惡。
    這個老色鬼，我要讓你把金庫裏錢掏出來。
    曹亞麗一出生，就被他的爸爸，丟棄在雪地裏。
    潛意識對男人的恨就表露出來了，雖然曹雅麗無意識，人性中的惡就是這樣釋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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