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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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收回監聽,都是亂七八糟的翻書聲。
    “……您知道她正在您書房幹什麽嗎?”
    祁元祚也在練字
    “知道,她會瘋子似的翻孤的書。”
    “等她翻過了,會明白自己隻是河中一粒沙。”
    大齊有三種文字,楷書、隸書,和篆體。
    篆體是官文,是仕途,楷書和隸書是人情世故。
    三者同樣重要,可若比出誰更重要,自然是篆體。
    隻會楷書,不會篆體,說出去要笑死個人。
    薑良的自信來自於她超越當下的見識和認知,而她的見識和認知建立在她識文斷字上。
    當她醒悟自己前世所學被這個世界摒棄,如果她無法接納這個世界,她會成為一個文盲。
    她的世界觀會迅速崩塌,她會迫切的想要讀書認字來獲得安全感。
    一個人的三觀構架來自於文字和知識,她接受這個世界的文字,就是接受了此世的真實,接受了它的規則。
    經年累月的熏陶下,薑良的世界觀將會重組。
    這就是祁元祚的目的。
    88是個將將懂得感情的智能係統,它不明白人類的彎彎繞繞:
    “她對您的威脅最大,當個文盲更利於掌控,您為何給她機會讓她認字?”
    祁元祚耐心教它:
    “當人是井底之蛙,她會以為天空隻有井大,妄想蛙膽吞天。”
    “薑良為何在現代不想著造反?不想著當官?因為她知道世界很大,她很渺小。”
    “可現在,她把自己看的很大,把別人看的很小,於是她的世界就隻有‘自我’那般大。”
    “她骨子裏看不起古人封建,能力又讓她沒法反抗,她會覺得憋屈。”
    “這個時候無論誰對她遞出橄欖枝,她都覺得自己被壓榨、被欺辱。”
    “早晚有一天她會爆發,如果她隻是個普通人,爆發就爆發,孤才懶得管。”
    “可她有神秘的抽獎係統,如果她把抽到的東西用於邪魔歪道,後果是不可估量的。”
    “孤做的,是讓她從自己的世界出來,看看天空。”
    “文字,就是最好的手段。”
    祁元祚也在寫‘中庸’,篆體是最美的文字,隻是被他寫的像鬼畫符。
    他的手骨還沒長成,握筆運筆都差點兒意思。
    可88已經從這鬼畫符裏窺見日後的犀利。
    “您救她脫身,給她容身之處,眼下還打算教她識文斷字,萬一她再心懷不軌……”
    祁元祚有些苦惱,不知道該不該把成年人的手段教給純白的係統。
    即使這個係統抽煙喝酒都蓋不住中樞板透出的純良。
    “成年人不講感情,講利益。”
    “孤留她,是為了她身上的係統,孤想要她未來可能會抽出的各種糧食種子。”
    “紅薯、草莓、蘋果、玉米、水稻、又或者一塊玻璃、一個尿素袋子、一截輪胎皮,哪怕一隻兔子,孤也要讓人研究研究。”
    “在足以強國的利益麵前,那點兒風險微不足道。”
    88仍覺得殺了薑良一勞永逸。
    “萬一翻車了……”
    祁元祚:“孤不會輸給利益。”
    所以上輩子他輸給了感情。
    它的係統商城裏神仙術法應有盡有,宿主上千萬的驚豔值,什麽換不到?
    薑良再牛逼也就是一台大炮,幾個撒豆成兵的假把式,它的撒豆成兵可是真的!
    憑薑良的力量和手段,其實造不了宿主的反。
    商城裏什麽都有,唯獨沒有與延長生命有關的東西。
    宿主偏偏敗在了這上麵。
    88恨薑良,並非因為薑良會威脅到宿主,而是此人卑鄙,明知宿主已走到生命盡頭,還用淩遲的手段羞辱。
    比起忌憚薑良,它更忌憚宿主輕易交付感情。
    它深刻認知到,隻有感情才能打敗未來那個理性而強大的男人。
    88對比上一世與這一世,莫名品出因果輪回的味道。
    從明德殿回來,祁元祚沒讓人探聽明德殿的事。
    沒必要。
    齊帝如今是一個正掌權的帝王,被太後阻撓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享受到權利的為所欲為,給他添堵是自找麻煩。
    臨近用膳,肥公公跑來告知
    “陛下事忙,今日沒法兒陪殿下用膳了。”
    祁元祚表示知道了。
    飯後又是吃藥的時間,狸花背把承祚殿當成了家,殿裏有它的貓窩,但是祁元祚不允許它晚上進他寢殿。
    自密道之後,太後成了宮裏不能提的禁忌,密道中的事,也成了少數人知道的秘密。
    小太子隻高熱一夜,再無症狀,別人都以為太子隻是普通驚嚇,隻有絲苗日日不敢鬆懈。
    小太子表現的越正常她就越擔心。
    在小太子不允許狸花背晚上進他寢殿時,絲苗就知道她的擔心成了真。
    太子越狀若無事,她就越心疼。
    祁元祚不愛讓人服侍他起夜,為了防止他晚上迷糊摔著,承祚殿會點上一兩盞銅燈。
    密道之後,點燈的時間會提前。
    小太子吃完飯溜達一圈消食,天色隻剩一線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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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坐在榻上守著蠟燭,等藥碗放涼。
    每當這時候,絲苗就分外盼望陛下能駕臨承祚殿。
    今日陛下不來了。
    被現實打擊的薑良,半天打不起精神,幹什麽都失魂落魄的。
    伯勞時不時就刺她一兩句
    “殿下,您看,薑姑娘為殿下打掃一下午的書房,都累困了。”
    “想來是掃的細致,平日裏別的人半個時辰就掃好了,薑姑娘做事就是與別人不同。”
    伯勞陰陽怪氣的本事,屬實為他人楷模。
    祁元祚彎了彎眼睛,
    “孤讓她做的,你有嘲人的精力,去幹點兒別的。”
    伯勞順竿爬:“奴才領殿下信任,請殿下派下任務。”
    祁元祚笑意更濃了:“在孤身邊當一個掌燈使吧。”
    “若是燈滅了,孤拿你試問。”
    伯勞真的當了個人形燈台,護著蠟燭的那點光笑意殷殷理所當然的占了小太子最近的位置。
    薑良心一動,計上心來,伯勞每日找她麻煩,今日她非要讓伯勞自打嘴巴不可。
    在小太子喝藥時,她上前端上放糖的盤子。
    小太子雖然不吃,可絲苗每每都備著。
    迄今為止隻有大皇子和薑良讓小太子喝藥後吃了兩顆。
    絲苗憐小太子吃藥辛苦,哪怕對方明確了不愛吃糖,她還是想著哪有人不愛吃糖的?
    她心裏總覺得小太子吃上一顆就能壓一壓藥的嘔吐。
    因此每次薑良奉糖她都不攔著。
    薑良如願近了小太子的身,在祁元祚吃完藥的一瞬間,伯勞去接藥碗,她趁機一下摁滅了蠟燭。
    這瞬間的黑暗中,祁元祚立刻捕捉到了周身幾個靜立的沉默的呼吸聲,就像……
    “啪!”藥碗碎裂。
    絲苗驚聲道:“大膽!保護殿下!掌燈!”
    88收到了一連串的呼叫,祁元祚心裏近乎吼似的發泄著急促湧來的恐懼。
    一陣慌亂後,承祚殿燈火通明。
    卻見幾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太監宮女,將伯勞、薑良二人壓製在地上。
    絲苗與胖公把祁元祚護的嚴實。
    祁元祚僵硬的坐在那裏,絲苗緊張的看著他,好久。
    小太子止不住幹嘔,好像是喝藥後的延遲反應。
    薑良被壓在地上,後知後覺的知道自己犯了錯。
    伯勞也伏跪在地上,看向薑良的目光恨之欲死。
    小太子吐完擦了擦嘴,冰冷道:
    “薑良拉出去,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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