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蠱師篇:江湖夜雨十年燈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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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多留了兩日給孫長青施針。
而後的治療便隻需要藥物了,不過孫長青估計還需要半個來月才能徹底清醒。
溫柔考慮了一下,就將老高留在董府幫她辦事,還留了一封信。
......
出吳水城,二人一路往南。
越靠近南苗,埋伏就越多。
南苗十萬大山實在太神秘而危險。
大概很多人都怕薛染進了十萬大山,他們沒法子進去,狗急跳牆,也不敢再多設計拖延了。
一路送錢,送得溫柔都帶不走了。
此處是郊外官道上的一處簡樸的茶鋪,周遭再無其他人家店麵了。
估計埋伏的人臨時粗製濫造出來的,再沒有人了。
溫柔坐在長板凳上,在桌上一堆金銀之物中挑挑揀揀:“哎,我的心好痛啊。”
坐在她對麵的薛染不忍直視。
“別挑了,待到了南苗,我多給你一些銀票便是。”
溫柔看了看天:“又是你哥有錢,是吧?”
薛染微微蹙眉:“我平日都有研製藥物給哥哥拿出去售賣,也有製蠱,沒有白吃白喝,而且,我家也有的。”
就在他爹的墳裏。
若是她不想要哥哥的錢,他可以回去把他爹的墳掘了。
溫柔:“你家?你跟你哥不是親生的?對了,怎麽沒聽你說過你父母?”
少年一頓,眼神微涼,被她三不五時嘴欠逗出來的少年氣都沉了下去。
連出口的話語氣都有幾分壓抑。
“......我娘死了,我沒有爹。”
溫柔忽然起身,撐著桌子湊近他,嚇了他一跳。
“你做什麽?”
溫柔察覺到他眼底的黯色:“你爹對你不好嗎,你這語氣?”
麵前的少年沒答話,唇角冷淡地一牽。
溫柔:“幹嘛不說話?你說咱倆都一塊兒同行這麽久了,就算有金錢交易,也算半個朋友吧,給我解解惑?我好奇啊。”
“......”薛染一時間連方才心間湧起的鬱氣都忘了。
她怎麽哪壺不開就提著哪壺使勁追根究底啊?
看不出來人臉色嗎?
溫柔從他眼裏的震驚和無語。
她笑嘻嘻道:“哎呀,這做人呢,貴在真誠,我這麽真誠的人,怎麽可能那麽虛偽呢,來來來,把你的事兒說來我高興高興。”
聽聽,是人話嗎?
薛染皮笑肉不笑:“說的不錯,我也高興高興。”
溫柔頓時提起內力一躍而起:“哎哎哎,我開玩笑開玩笑,哎你幹什麽!你放下那坨稀泥!”
怎麽氣得都玩泥巴了!
不過年輕人嘛,這樣活潑多好啊。
......
活潑是挺好的,就是活潑的代價是兩身洗不掉的衣服。
本來是薛染在追的,結果追著追著就開始“互相傷害”了。
稀泥大戰。
最後直接玩到河邊泥溝裏去了。
跟那城裏哈士奇到農村一個德行,糊得鏟屎官看了都要犯心髒病。
還好有內力,頭發洗了能烘幹。
就是衣服比較慘,這年代沒有後世的衣物清潔用品,全是泥,顏色浸進去了,根本洗不幹淨。
隻能扔了換一身。
溫柔一臉幽怨地盯了薛染半晌。
薛染心虛地看著一邊山林:“我會賠你的,你能不能別這樣看著我了?”
看得他差點以為他是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對不起她的事。
溫柔捂臉幹嚎:“嗚嗚嗚......”
薛染:“......”
雖然知道她在作妖,但他還是開口道:“到了南苗,我找人為你裁一身一樣的。”
“不行。”
“那你想要什麽?”
“你喊我一聲姐姐?”
說話時,她眼裏全是調笑的意味。
讓這句“姐姐”的要求聽起來都有點奇奇怪怪的,有些近乎調戲的味道。
他耳根一燙,頓時明白她又在作妖:“你還有沒有正形了?!”
溫柔站直,一本正經道:“看,正形。”
“......”
她能活到這麽大,得虧是武功好。
......
月明星稀。
生火烤上魚的時候,薛染忽然沒頭沒腦地叫住了溫柔。
“謝謝。”
他聲音小。
溫柔沒聽清:“啊?”
這一次他沒像上一回一樣炸毛,而是別扭地又吱了一聲:“......謝謝。”
溫柔‘哦’了一聲,眉眼帶笑地開始犯欠:“謝?謝什麽?”
薛染頓時抿唇不說話了,眼底有幾分清淺的羞惱。
她明明聽懂了,非要裝傻!
先前她是故意那麽說話逗他轉移注意力,故意把他帶泥溝裏去玩泥巴撒歡。
否則以她的武功,根本不會弄那一身泥。
她是在陪他玩。
他自幼就在煉蠱、學醫、製毒,沒有朋友,也沒玩鬧過,成日與蛇蟲鼠蟻和藥草為伴。
第一次有人陪他玩,用這樣迂回的辦法哄他開心。
可是他說謝謝的時候,她明明聽懂了,非要裝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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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當人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太過分了!
見他真不說話了,溫柔蹲下身,和他坐到一塊兒。
“別總生氣嘛,都說吃人嘴軟,我拿這個堵你嘴行不行?可甜了哦。”她把手裏的果子遞過去,又是今日新摘的。
薛染沒接果子,一轉不轉地看著她。
溫柔:“年輕人就有點年輕人的朝氣嘛,成日陰沉著張臉,不是冷笑就是冷笑。
人生,長也就百年,短呢,也就幾十年。
小的時候稚嫩無知,大多數時候,連自我選擇的能力都沒有,老了呢,又多病弱,中間的時間太短。
如果也過得不快樂,這輩子來人世一遭圖什麽啊?”
薛染倏然奪過那果子,低下頭咬了一口,沒讓她看見微紅的眼眶:“那也是我的事。”
溫柔:“嗯,是你的事。”
她沒有說很多,反倒讓薛染思緒紛亂。
半晌,他忽然啟唇,嗓音泛啞。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溫柔坐在火堆邊,沒轉頭看他,也沒有回答,而是一邊用樹枝扒拉著火堆,一邊問了一句。
“你覺得我是什麽意思?又希望我是什麽意思?”
女子輕柔的嗓音飄散在風中,似乎蘊含著某種深意。
“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意思。”
他的話倏然停住。
溫柔看向他:“世上可沒有白吃白喝的道理,禮尚往來才是長久之計,你若是答應告訴我一個秘密,我便告訴你。”
薛染似乎在考慮。
溫柔也拿了一顆果子,剛咬下去一口,就聽見薛染答話了。
他很真誠地問了一句:“我家確實有錢,在我爹墳裏,我剛才打算掘了他墳挖給你。這個算嗎?”
“咳咳咳!”溫柔差點被果子嗆死。
“你蠢嗎?!”薛染立刻從手邊將水壺遞給她。
好半晌,溫柔才緩過來。
因為咳嗽,此刻臉頰和嘴唇紅潤異常,倒是比往常略顯蒼白時看著健康了些,又更妖異。
溫柔:“你爹有多喪盡天良,你這麽恨他?”
自古無論中原還是南苗,不都以孝道為先嗎?
哪怕有些父母不做人,子女不願贍養也要被指指點點,被所謂“孝道”束縛。
為什麽不是問他為何不孝。
薛染怔愣,心中莫名一澀,繼而又有種如置陽春三月微風旭日中的暖意。
心跳的聲音似乎已經無法隱沒在風聲中。
溫柔看著他愣神,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什麽:“你就是嘴硬一點,脾氣差點,人情世故迷茫點,腦子不好使點,沒那麽壞。”
薛染:“......”
她為什麽不是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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