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民國戲子篇:梨園舊夢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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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離開?”
    聞言,餘別聲眉頭一皺:“不對,你若是真幫了賀小督軍這個忙,日後在曲山恐怕就不好過了......”
    就算賀小督軍給杜老大戴上了頂有民族大義的高帽,加上樓知秋這個‘賀小督軍未婚夫’的名頭,明麵上杜老大不便動手,可背地裏就不好說了。
    更嚴重的問題是——若是以後發現二人沒有成事,杜老大恐怕要秋後算賬。
    想要不連累宴蘭台,唯有一個辦法,就是和宴蘭台剝離關係。
    “樓知秋,你是打算——”
    樓知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他容色絕豔,笑起來有種冰雪消融的震撼感,可他桃花眼漆黑而深邃,透著一股鄭重:“恐怕,日後宴蘭台唯有交給你了,你雖如今不便上台了,但隻要戒了大煙振作起來,宴蘭台交給你我也放心。
    我會將宴蘭台轉賣給你,以後你也是要擔起宴蘭台傳承的人了,好好過日子,收兩個好苗子,別——”
    餘別聲麵色一變,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跟交代遺言一樣?杜老大歲數也不小了,你實在要去做這事當英雄,你就在外邊兒躲兩年,等熬死了杜老大你再回來,杜少爺這敗家子若是接手了杜老大的攤子,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被餓狼分食。
    莫要扯些遺言一樣的東西,宴蘭台交給你了,那就是你的責任,我長春園那麽大一家子人還要養活,可養不起多一個宴蘭台。”
    杜家一倒,這些過去的,有關杜家的恩恩怨怨,自然也就無人關注了。
    樓知秋心中明了餘別聲看似難聽的話後邊其實是好意,隻是正色搖頭:“這是最好的結果,但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宴蘭台我便托付於你了,若是......”
    餘別聲沉默著,良久,室內一片死寂,靜得室外的風聲與稀碎嘈雜格外鮮明。
    此刻,雙方的心情都很沉重。
    再怎麽說,他們也是一塊長大的,雖為對手,但情義上也無異於手足。
    誰落魄了,彼此都會拉扯一把,師出同門,這四個字最沉重的意義就在於此,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一日同門,終生為手足。
    好一陣,餘別聲才開口,嗓音沙啞:“我已經無法上台了......這兩年,我盡快挑幾個好苗子,但......如果能回來,你還是回來吧。”
    餘別聲好些日子沒有好好打理了,這會兒胡子拉碴的,頭發也沒修剪過,半長不長,邋裏邋遢的,但這些日子不曾從他身上看到的銳氣和精神,在此刻終於被點亮。
    一個義字當頭,一個重情義的人,責任和情義就會是讓他重新站起來的脊梁。
    樓知秋欣然笑了笑:“你也不用這麽悲觀,賀小督軍看著是個通情理的人,我替她做事,屆時她應該也會照拂一二,好的情況我還能回來曲山。
    哪怕不好的情況,我也能在清水生活,再者......”
    樓知秋臉上的笑意褪去,露出幾分嚴肅。
    “如果瀛國人真的開戰,以咱們槐國的情況,恐怕會是滅頂之災。”
    他們雖然不屬軍字,但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呆子傻子,對於‘洋玩意’和外邊兒的新奇東西都多有了解。
    他曾見過一些報紙上的消息,也見過來看戲的瀛國人。
    那裝備一看就比秦光宗的齊全而先進。
    加上前朝閉關已久,哪怕尋常人稍微想一想也能想到,槐國在這些東西上邊肯定落後了太多。
    指不定槐國內部各地督軍的裝備應該和秦督軍差不了多少。
    要說人,槐國有,要說地,槐國也有,可那是長槍大炮,那是飛機炸彈!
    真打起來,人力在這些東西麵前太渺小了,如果沒有裝備支援,這一戰的勝負也是二八之數......哪怕勝了,恐怕也要千萬人命鮮血堆砌。
    觀古至今,戰場上的險勝二字何其慘烈?
    人人都是家中子女,人人都有親人,或是誰的丈夫妻子,或是誰的父母,人命從不是數字,看似最簡單的一,也是一個人的一生,也是一家的期盼,也是再也見不到的人。
    大廈將傾,獨木難支。
    就如那時和溫柔談話時他曾說過的:“家國當前,匹夫有責,能略出綿薄之力,樓某自欣然往之。”
    其實他已經沒打算回宴蘭台了。
    ......
    那頭,溫柔已經回到了秦公館。
    一進門,她就看見了笑眯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秦光宗。
    “賀小督軍回來得正巧,我這兒新到了點外地的瓜果,滋味很是不錯,嚐嚐?”
    “好啊。”溫柔自然知曉他來意,恐怕是金牧將宴蘭台發生的事兒給匯報回去了。
    秦光宗揮揮手,很快就有仆從把洗好切好的瓜果送了上來,這年月糧食缺乏,瓜果也不似後世品種繁多,更沒有經過改良培育出來的甜度。
    他狀似無意地不提正事,而是和溫柔介紹盤中的瓜果:“這奉江的水蜜桃最是香甜撲鼻,入口即化,但咱們曲山離得遠,要吃著可不容易。
    這個毛尖花紅呢,在前朝是供果......雖說不如梨清甜不澀,但也別有風味。”
    梨?
    回想起宴蘭台那滿院子的梨樹和碩果,溫柔淡淡彎唇:“秦督軍啊,有話不妨直說,何必拐彎抹角呢?”
    “哈哈哈,賀小督軍就是敞亮人,那我就直言了,宴蘭台那個角兒和杜少爺,賀小督軍是何意?”
    “秦督軍都知曉我要做什麽了,也該明白我缺什麽,這事兒可不是小事兒,秦督軍應該沒什麽意見吧?”溫柔語氣有些耐人尋味。
    秦光宗微微眯了眯眼,心忖這小丫頭片子做事還真是青出於藍了,她爹都沒她不要臉。
    這不就是明著告訴他她要打劫他的“手套”嗎?這事兒哪個明眼人看不出來?但她就是明擺著的不怕別人戳脊梁骨,她臉皮厚!
    有句話說的還真沒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誰曾想下一瞬就聽見句更離譜的。
    “不過呢,礦我要,人,我也要。”
    秦光宗表情一滯,顯然很是震愕,顯得人都有一瞬間的不太聰明,良久才表情古怪地看著溫柔道:“賀小督軍和我開玩笑呢?”
    她還真能看上個戲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