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人微微彎唇：“不是不信任你，我是擔心樓班主你一個人去了，連個照應都沒有，我也通曉一些武道，不會拖你後腿。
    至於清水其餘事，我會安排好。”
    樓知秋被她打斷了話，卻未見她直麵回答：“賀小督軍應該知道，我想問的是何不另派他人。”
    這是最理智的選擇，也是幾乎所有“人上人”的默認選擇。
    人一旦站在高處，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人，逐漸會變成數字。
    溫柔：“他們在武道上與我相去甚遠，哪怕少數拜了師門的，也沒有輕功一行上十分突出的，真去了出什麽問題，脫身很難，你我二人去，既人少不打眼，也方便脫身。
    何必帶著他們冒險平白枉顧性命，若非樓班主師承燕峰，我也不會來尋樓班主幫忙，雖說是為槐國戰事......但能不傷亡，自然是不傷亡的好，做勇士好，但做烈士還是免了。”
    樓知秋幽深的黑眸中沁出點點怔忡，和絲絲縷縷的茫然、慚愧。
    “樓班主怎麽這副表情？”溫柔留意到他眼神，“我也不是什麽喪盡天良的暴君，你莫不是以為我未將下屬性命當回事，會隨便讓他們送死？”
    “......”樓知秋一陣啞然。
    因為曾經麵對過的“人上人”們帶來的幾乎全是負麵印象，他對於這類人的下意識認知就帶著一層灰黑色的“薄紗”。
    隨即，他起身雙手抱拳，端端正正地向溫柔一禮，“是樓某的不是，世間萬物各不相同，人與人亦然，在下因他人之過便妄自揣測賀小督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與賀小督軍致歉。”
    誤解了他人，意識到自己問題後能立刻態度端正地道歉，而不是被‘麵子’二字束縛，這是許多人都做不到的。
    大多數人都說他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戲子罷了。
    但此刻溫柔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種許多自詡為“文化人”、“君子”之輩身上都沒有的心性。
    她不禁心間暗暗一歎。
    這傻蛇，怎麽每一世都多少在傻白甜裏沾一個字。
    難怪世世都混得那麽慘，沒一世有個好死。
    幸好她能追著魂息來找他，不然......哎。
    溫柔想著想著，一時沒留意，歎息了一聲。
    “賀小督軍？”樓知秋有些狐疑她忽然的歎氣。
    “就是有些感慨，樓班主也不用總賀小督軍賀小督軍地叫我了，你我也算以友相交，叫名字就好了，之後我們一同去淮安，你這樣叫也不方便，喚我阿柔即可。”
    “......”樓知秋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消失無蹤，眼神也沉寂下來，快得讓溫柔都有點懵。
    因為他知曉眼前人的名字叫賀款款，自然也能琢磨出來，‘阿柔’應當是個小名之類的，“這樣不太合適。”
    到底男女有別，又不是什麽有血緣或是夫妻關係，這樣叫就太過輕浮了。
    難道賀小督軍隻在大是大非上品性比較端正？而......
    溫柔嗓子眼一哽：“......”
    葉曼文和餘別聲的事兒，給他的陰影這麽深？
    他其實可以在這方麵不要這麽把她當狼防的！
    就說讓他喊一聲阿柔臉色都變了，瞧瞧那冷淡的眼神！
    就差回到原點了！
    溫柔連忙拐著彎兒把話帶過去，最後雖然沒有讓對方又縮回殼子裏，但是那副恨不得和她畫個楚河漢界出來的架勢還是讓她有點心塞。
    最後溫柔轉了半天的彎，才把“賀小督軍”進展成了“賀款款”。
    離開宴蘭台回到秦公館小院的時候，已經明月高懸，溫柔抬頭望著圓月發愁。
    大爺的。
    這個杜少爺葉曼文之流害人不淺！
    葉曼文直接害了她養的魚，杜少爺直接害了被他欺壓的倒黴蛋，還間接坑了他們這種無辜人士。
    高立民回來就看見她發愁的模樣：“督軍你在抬頭思故鄉呢？”
    溫柔：“我感覺我有點弱小又無助。”
    高立民：“？？？”
    督軍吃錯藥了？
    她弱小無助？
    她是弱小無助的反義詞還差不多。
    “督軍，你在訓練場吊著我們打的時候可沒說過弱小無助啊，你是弱小無助，那我是誰？”
    片刻後，溫柔的一個親衛撞見了院裏獨自一人撓頭發呆的高立民。
    “高副官，你這怎麽了？長虱子了這麽撓？”
    高立民懷疑人生臉：“沒事兒。”也就是剛看見母老虎學貓叫，有點瘮人。
    “？”
    ......
    朗日高掛，正是一日裏日照最充足的點。
    秦公館內，各地的一二把手們陸陸續續到位，又聚上了餐桌。
    說是吃飯，但也算是開會了。
    今天不像眾人第一回會談的時候了，幾乎是每個人進門都要跟溫柔特地打聲招呼，至於為什麽，大家心照不宣。
    由於過來這邊的不一定是各個地方的一把手，加上各個地方情況不同，還需要商議。
    所以溫柔提出來要錢這事兒之後，各方都在斟酌商議，因為這年月的通訊不便等緣故，效率慢了點，這才拖到現在。
    部分地方已經和溫柔確定完了情況，簽好了契約。
    陸驍是最晚到的，不僅僅是來參加會談晚，也是今日最晚進門的。
    “不好意思，諸位，我來遲了。”陸驍麵色如常地打了個招呼。
    “哎喲，沒想到陸家也是這新一代來啊，看來咱們槐國的新苗苗們都不賴啊。”一人笑眯眯地來了這麽一句。
    “哎，陸家有要事，咱們都理解，陸小督軍請坐。”
    陸驍頷首道謝，隻是笑不達眼底，眸光一掠，落到這一群老少爺們中間唯一的女人身上。
    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女人一身白底刺繡水墨山水的旗袍，緞子般的青絲半挽著，兩隻銀簪簪在一側，細碎的銀流蘇隨著動作搖曳，折射出略微銀光，那眉目也如畫。
    乍一看真有幾分清疏充滿距離的雅致，很有幾分書卷美人的感覺。
    可她眼睫一掀，那雙黑眸中透出來的幽幽壓迫感，就讓整個人的氣勢都與眾不同了。
    倒是能看出來是個人物。
    陸驍得出了一個結論，一邊思考著他才得到不久的消息，賀家不知從哪弄來的武器技術和製藥技術，一邊點了點頭。
    溫柔也淡淡頷首致意。
    短暫的寒暄過後，桌麵上就一邊吃飯，一邊把話題轉入正題了。
    無外乎就是各個地方和溫柔討價還價，商議各種要求，給多少錢，給多少武器藥品。
    大家各懷心思。
    宴會剛結束，就有一人找上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