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外邊兒，幾個空閑的坐在石墩上議論紛紛。
    “這隊軍爺一瞧就是來求賀小督軍辦事的，沒想到竟然不叫咱們班主出來。”
    “班主都要和賀小督軍定親了，估摸著等賀小督軍有空就會成婚，不叫他出來也不奇怪吧。”
    “你們剛才不在前門兒是沒看見啊，剛才那些個大人物對咱們說話叫一個彬彬有禮！”
    平日裏來他們戲班子看戲的，哪怕不是什麽有兵權的，就是單純有些錢的商戶老爺夫人、小姐少爺的，那都是把他們當下人使喚的。
    那隊軍爺裏邊尤其領頭那個一看便是權重不輕的。
    “哎呀，我剛才出來的晚，我聽見了，那個領頭的是鬆海的督軍陸驍！”
    “豁！”
    說話間，一人還站起來學起了陸驍那會兒的動作——“打攪了，幾位。”
    ——“我們不是來看戲的，隻是有事尋賀小督軍商議，聽聞她出來了，便來問問，賀小督軍可在？”
    ——“可否請通傳一聲？”
    他這一學，頓時引起一陣哄笑聲。
    “哈哈哈，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種大人物跟我這樣色兒說話啊！咱們班主這人嫁得值了啊！日後再也沒人敢來咱們這兒鬧事欺負人了！
    班主這命就是好啊，瞧瞧賀小督軍的樣貌身段，再瞧瞧人家的地位本事，咱們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呸呸呸，什麽班主嫁人，大老爺們怎麽能嫁人呢！”
    “哎呀，人家賀小督軍還是督軍呢，難不成她嫁過來啊？別做夢啊，都是兩口子過日子，誰嫁有什麽不一樣？”
    “哎？餘班主！你今兒收拾得可精神多了！”小桃花也正和人嘮嗑呢，一抬頭就看見收拾得比往日幹淨不少的人進門。
    餘別聲朝她頷首：“小桃花，樓知秋在院裏嗎？”
    “嗯！班主在呢，不過剛才班主和賀小督軍在院裏似乎有事兒，後麵又來了一個外地的督軍帶著人找賀小督軍，喏——”小桃花揚了揚下顎，“現在在裏邊兒呢，好似有什麽正事兒，你恐怕要等一會兒了。”
    餘別聲蹙眉深思。
    賀小督軍？
    可這事兒就是借個名，實際上樓知秋需要做的也不多，什麽事還需要商議？
    她真隻是為礦山的事來的嗎？
    若說起來，在習武一事上樓知秋更勝於他，先前大隱隱於市，想來無人在意樓知秋，可如今被人“用上”了，這些身處高位者定然要調查他背景。
    莫不是想要收編？古時也常有惜才上門親顧的先例美談，更有三顧茅廬的傳說。
    不得不說，餘別聲和樓知秋不愧師出同門，腦回路都是一樣的。
    他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那我坐會兒，這是剛熬出來的梨膏糖，你收著一會兒給樓知秋。”
    “好嘞！”
    小桃花起來接過梨膏糖：“那餘班主你到大堂坐會兒吧，我給你沏壺茶去！”
    宴蘭台的大堂就在去後院的必經之路上。
    餘別聲自幼在宴蘭台長大，自然清楚得很位置，也不需要誰帶路。
    ......
    溫柔正在跟陸驍商談價格。
    過來找她的人都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雖然不會獅子大開口，但是跟每個人的要價都不一樣。
    像張鐵山之流過來，她給的價格低得有些督軍都看得眼紅。
    不過大家都不傻，也知道為什麽張鐵山過來價格就低。
    因為張鐵山就是個為人耿直的莽夫，遇到事兒願意上去拚命，真的槐國開戰了，他和蒼龍軍第一個上去拋頭顱灑熱血。
    溫柔給人家低價，給的是人品，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陸驍在這群人裏雖然被要價不是最高的，但也快趕上前邊兒的“頭部”了。
    這他就不明白了。
    “賀小督軍可是對我或是陸家有什麽誤會？”他自認為為人雖不算什麽割肉喂鷹的聖人，但也不至於吧？
    “別急啊，陸小督軍，鬆海要從我這兒拿武器和藥品，我還有個外帶條件呢。”
    陸驍：“？？？”
    溫柔彎唇，笑不達眼底：“聽說鬆海的小青菜種得非常不錯，我家偏偏種不出來，陸小督軍跟我去一趟清水，幫我家種三個月地。”
    陸驍：“？？？”種地？誰？他？
    本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樓知秋倏然抬頭，詫異轉眸看向身側的女人，這個角度他剛好可以看見那張光潔細膩的側臉。
    這一刹那，他忽然有一種有些不切實際的猜測。
    高立民：“？”
    院內一陣鴉雀無聲，片刻後，才聽陸驍道：“賀小督軍是在開玩笑嗎？”
    讓他堂堂督軍和泥腿子一樣去種地？！
    讓出身高貴者做低微之事，這不明擺著的羞辱嗎？她這是跟他有什麽仇嗎？
    “哎~”溫柔就是知道陸驍這類人高傲，他內心是瞧不起莊稼人的，自然會覺得是羞辱。
    她黑眸幽幽地與陸驍對視，隱約帶著些不容置喙的壓迫感，“雖說陸家與我們清水也就是一個層麵上的，沒什麽高低之分，但如今是陸小督軍求我辦事，還站著跟我說話，我就不太高興了。”
    樓知秋心間思緒百轉。
    陸驍雙眼一眯，顯然因為溫柔的話有些惱意，眼中潛藏著厲色，但卻有所顧忌不能發出來。
    他要是現在還看不出來溫柔是故意點他，他就是傻了。
    但她這話裏的意思......他實在摸不著頭腦啊。
    他到底哪裏得罪她了讓她這樣？
    聽她這個意思，故意提到身份高低這個點......難道他手下有人仗勢欺人招到她身邊哪個熟人身上了？
    陸驍絞盡腦汁，都沒想到他自己去。
    最後在溫柔的陰陽怪氣裏，兩人也沒談妥，眼看天色不早，陸驍想著回頭再來，正好回去調查調查是不是自己手下哪個不長眼的犯了事。
    溫柔也打算回秦公館了，一行人正好一起出了後院。
    樓知秋作為主人來送客，剛路過大堂邊上，就聽見小桃花喊他。
    “班主，餘班主來了！”
    這一嗓子讓人下意識看過去。
    陸驍也淡淡瞥了一眼，誰想就是這麽一眼，便令他腳步一滯，將將好和餘別聲對上了視線，他雖不記得這人名字了，但這張臉還算有記憶性。
    ——那個辜負了曼文被他打斷腿的戲子。
    霎時間，兩人麵色都不太好，但溫柔就在一旁，兩個人竟然誰也沒做聲。
    誰想他們消停，有人不消停。
    溫柔意味不明的嗓音飄來，莫名有種背後幽魂的詭異感：“陸小督軍，看見熟人了？”
    陸驍：“......？”
    “倒是沒想到啊，陸小督軍一個鬆海人，倒是和知秋的同門相識啊。”
    這回陸驍的臉是徹底綠了。
    破案了。
    這賀款款，護得好長一個短啊。
    樓知秋眼睫一顫，心間愕然，她會調查他，他早有準備，但她會因為餘別聲這樣一個與她無甚關係的普通人和陸驍過不去是他意料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