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大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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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粱將瓷碟往前推了推,那股混合著腐臭與冰片的刺鼻氣味頓時在值房內彌漫開來。張經緯猛地往後一仰,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拿走拿走!快拿走!”
    “大人,”黃粱眉頭微蹙,“這是重要證物,您為何看都不看一眼?”
    “我叫你拿——嘔——!”張經緯話未說完,突然幹嘔一聲,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錢明見狀連忙上前:“黃大人,我家少爺自幼見不得這些穢物,不如讓小的先看看?”
    黃粱歎了口氣,將瓷碟轉向錢明:“那就請錢先生代勞。”
    錢明眯起眼睛,強忍著惡心湊近看了看:“是褐色的……還有些豆子狀的小顆粒。”他話音剛落,張經緯已經跳起來躲到屏風後麵:“那不就是屎嗎?噫~”
    “小的也沒見過大食酒,”錢明擦了擦額頭的汗,“要不找個見多識廣的來掌掌眼?”
    張經緯從屏風後探出半個腦袋:“叫……叫王二狗來!”
    不一會兒,王二狗一路小跑著進來,先是對著屏風後麵的張經緯拱手道:“少爺。”
    “狗子。”張經緯仍捂著鼻子,說道:“你見過大食酒嗎?”
    王二狗一臉茫然,問道:“大食國……有酒?”
    張經緯指著黃粱,一臉怒相的說道:“黃典史非說這玩意兒是大食酒,你去驗驗!”
    王二狗接過瓷瓶,剛湊近聞了一下就猛地別過臉去:“嘔——這味兒……不像是酒啊……”
    這一幕讓張經緯徹底崩潰,扶著柱子幹嘔不止。
    “大人。”黃粱神色凝重,“下官雖未親見大食酒,但家父的殮錄中確有記載。大食禁酒後,國民以這種平豆為替代,食之精神爽快,效力更勝飲酒。”
    張經緯氣得直跺腳:“一會兒說是酒,一會兒又變成豆。黃典史,破不了案本官又不會怪你,何必編這些瞎話來糊弄我?”
    “大人!”黃粱突然提高聲調,眼中閃過一絲痛色,“家父畢生心血所著,豈會誆騙於您?”說著竟將瓷碟中的穢物直接倒在托盤上,雙手捧著遞到張經緯麵前,“您自己看看是不是平豆!”
    值房內頓時鴉雀無聲。張經緯臉色煞白,踉蹌著後退幾步,差點撞翻身後的博古架。錢明和王二狗都僵在原地,誰也沒想到一向沉穩的黃典史會突然如此激動。
    張經緯的指尖微微發顫,指著那團穢物道:“你……誒!這……這是……”
    黃粱將托盤又往前送了送,瓷碟邊緣還沾著幾滴暗褐色的汁液,說道:“大人,下官雖是仵作之家出身,但家境貧寒。這胡邦平豆所製的大食酒價比黃金,下官確實無緣得見。”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不過大人您見多識廣,想必是見過的,說不定還嚐過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張經緯連連擺手,身子往後仰到極限,“你可以把那玩意兒扔了吧?整個公廨都被熏得沒法待人了。”他說著又用袖子掩住鼻子,窗外的麻雀都被這氣味驚得撲棱棱飛走了。
    待小廝收拾完穢物,張經緯皺著眉頭問道:“這平豆尋常人家不會有吧?”
    “高陽三大家族,府上都有存貨。”黃粱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擦手,“大食酒本就是達官貴人顯擺的玩意兒。在他們本國,這是招待貴賓的珍品,飲前要沐浴更衣、誦經祈福,以示主人家待客之誠。”
    張經緯聞言嗤笑一聲,低聲喃喃:“社畜續命湯而已……”
    “啊?”黃粱沒聽清,問道:“大人方才說什麽?可否直言?”
    “沒什麽。”張經緯擺擺手,岔開了話茬“本官是問,這大食酒當真能致人死亡?”
    這時公廨外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準確來說,此物本是藥材。”九兒撩開竹簾走進來,身後跟著滿臉掛彩的木頭。她眼下掛著濃重的青影,素白的醫者袍上沾著幾道抓痕:“可治心疾、腸阻,亦能抗疲乏、鎮痛——前提是適量服用。”
    張經緯見狀倒吸一口涼氣:“九兒姑娘,嘶……木頭這是怎麽了?”隻見木頭右眼烏青,嘴角還滲著血絲,領口被扯得七零八落。
    木頭訕笑著撓頭:“醫藥局那些病人……看著瘦弱,發作起來力氣大得很。”他說話時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有個老頭突然發狂,把煎藥罐子往我頭上砸,幸虧躲得快……”
    “是戒斷反應。”九兒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說道:“從昨天開局到現在,已經收治了十七個這樣的病人。有個婦人把自己的頭發大把大把往下扯,還有個少年用指甲在牆上摳得滿手是血……”她突然抬頭直視張經緯,補充了一句:“這些人不該在醫藥局,該在牢裏。”
    張經緯猛地拍案而起,對著公廨裏的眾人吩咐道:“速將這兩日醫藥局收治的所有病人移送大牢!”他轉向黃粱時目光如電,特意囑咐:“記住!要文明執法——”手指重重敲在案幾上,“別讓我天朝官府顯得跟蠻夷一般!”
    “是!”黃粱抱拳領命,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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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經緯望著窗外漸漸西沉的日頭,指節在案幾上輕輕叩響:“三大家族……”他眯起眼睛,輕聲念叨:“是該去會會他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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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藥局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與汗臭,十幾個官差手持硬木手拐衝入院門時,那些病人們還在院子裏遊蕩著。
    “都給我按住!”為首的班頭一聲暴喝,手中鐵鏈嘩啦作響。
    病房裏突然竄出個披頭散發的婦人,她雙目赤紅,十指鮮血淋漓——竟是將自己的指甲都摳翻了。她嘶吼著撲向最近的官差,官差側身一閃,婦人收勢不及,“砰”地撞在廊柱上,頓時頭破血流。兩個衙役趁機撲上,卻被她反手抓破臉頰,血珠子濺在斑駁的牆麵上。
    西側藥房裏傳來“嘩啦”一聲巨響。隻見個精瘦老漢掄著藥碾子衝出來,他嘴角泛著白沫,脖頸青筋暴起,藥碾子呼嘯著砸向官差,班頭眼疾手快,往上一挑,“鐺”地一聲脆響,震得老漢踉蹌後退,卻仍死死攥著凶器不放。
    最駭人的是後院那個少年。他赤著上身蜷在牆角,聽到動靜猛地抬頭,眼白裏布滿血絲。見官差逼近,他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就往嘴裏塞。“攔住他!”班頭箭步上前,鐵鏈往少年腕上一纏,少年卻像不知疼痛般,滿嘴是血地撕咬起鐵鏈來。
    “用麻藥!”班頭抹了把濺到臉上的血沫子。三個官差合力才將少年捆住,那少年卻突然渾身抽搐,口吐白沫,脖頸詭異地後仰著,發出“嗬嗬”的怪聲。
    廊下陰影裏,九兒攥著藥箱的手指節發白。她看著官差們用浸過麻藥的布巾捂住病人口鼻,看著那些癲狂的身影漸漸癱軟,看著滿地狼藉中散落的頭發、血漬和碎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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