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行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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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
    公廨內。
    楊昭捏著那份墨跡初幹的《陳禁絕五石散並嚴管石藥疏》,手指竟微微有些發顫。他逐字逐句看完,猛地抬起頭,眼中精光爆射,看向張經緯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這……這是你昨夜寫就的?!”
    張經緯正揉著因熬夜而酸脹的眉心,聞言放下手,神色平靜中帶著一絲疲憊:“楊巡檢見笑了。倉促草擬,尚不成熟,煩請幫我看看,何處還需斟酌增刪?”
    “增刪?!”楊昭霍然起身,聲音因激動而拔高,“此疏若蒙聖聽,得以推行……足可破我天朝積弊百年的石毒之患!張大人,此乃大義之舉,功在千秋啊!”他鄭重地抱拳,深深一揖。
    張經緯連忙扶住他:“楊巡檢言重了。為官一任,牧守一方,為百姓除弊興利,本是分內之事,何談大義?”他語氣誠懇,毫無居功之意。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快步進來稟報:“二位大人,周家的人來了,正在後堂等候。”
    張經緯眉頭微蹙,看向楊昭:“楊巡檢,依你之見,周玦服石,按此疏草案,當如何判?”
    楊昭收斂心神,正色道:“按疏中所擬‘五刑’對應,服石初犯者,當處‘笞’刑以儆效尤,視其悔過態度,或可附加罰金、短期苦役。然……”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如何裁定,如何量刑,是寬是嚴,皆係於張大人一念之間。您是此案主官,更是這一縣父母。”
    張經緯點點頭:“我明白了。煩請楊巡檢先去審訊室,石錦程那邊若有進展,速來告知。我先去後堂會會周家人。”
    “下官領命。”楊昭拱手,帶著那份沉甸甸的奏疏轉身大步離去。
    一直侍立一旁的錢明,此刻才憂心忡忡地上前低語:“少爺,您已連著兩宿沒合眼了,眼裏的紅絲都連成了片。要不……您先回府歇息片刻?周家那邊,我去周旋打發便是。”
    張經緯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卻堅定地搖頭:“百姓有事尋官,避而不見,非我所願,更非為官之道。走吧。”
    後堂。
    後堂的氣氛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吳文正搓著手,陪著笑臉,對主位上一位五十歲上下、身著錦緞雲紋直裰、頭戴玉冠的中年男子說著話:“倫哥,放寬心,放寬心!張大人最是明察秋毫,公正廉明!玦兒年輕不懂事,略施薄懲也就罷了,定會沒事的!”
    那中年男子——周家家主周倫,麵色沉靜如水,隻是微微頷首,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他身後侍立著兩名身材魁梧、麵色黝黑的護衛,眼神銳利,站姿如鬆,一看便是練家子。其中一人,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雙臂肌肉緊繃,穩穩抱著一個約三尺長、一尺高的烏木描金大箱,那箱子看似不大,但看他吃力的模樣,分量顯然不輕。
    “張大人到!”門口衙役唱喏。
    吳文連忙起身,臉上堆滿笑容:“張大人!”
    周倫也從容起身,拱手行禮,聲音沉穩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恭謹:“張大人!小兒周玦年少無知,誤交匪類,給大人添麻煩了!他……”
    張經緯在主位落座,抬手虛扶:“周家主不必心急。令郎在衙中頗為配合問詢,態度尚可。隻要查清案情,本官自會秉公處置,不會刻意刁難。”
    周倫聞言,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連聲道:“多謝大人寬宏!多謝大人!”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懇切,“說來慚愧,前幾日家中瑣事纏身,未能親至迎接大人履新高陽,實乃周某失禮之至!今日特來拜會大人,並備下些許本地土產,聊表心意,萬望大人莫要推辭,務必笑納。”說著,目光示意抱著箱子的護衛。
    護衛立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將那沉重的烏木箱放在張經緯麵前的案幾上。箱子落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張經緯目光掃過箱子,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
    一旁的吳文連忙湊近,壓低聲音,帶著點“自己人”的熟稔口氣道:“大人放心,此乃……私誼饋贈,不涉公賬,無妨,無妨的。”
    張經緯聞言,目光轉向吳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哦?看來……吳胥長是過於小覷本官的操守了?”
    吳文笑容一僵,頓時語塞,額角也見了汗。
    周倫卻麵不改色,反而朗聲笑道:“張大人言重了!吳胥長也是一片好意。不過,倫哥,”他轉向吳文,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你確實小看了張大人的眼界。”他重新看向張經緯,神態從容自信,“大人,還請先看看箱中之物,再做定論不遲。”
    護衛在周倫示意下,熟練地打開箱蓋上的暗鎖,掀開了箱蓋。裏麵並非預料中的金銀珠玉,而是整整齊齊碼放著幾份裝幀精美的文書。
    周倫上前一步,親自將最上麵一份文書取出,恭敬地雙手奉給張經緯:“大人請看。此乃雲州‘軍行’商號一成的幹股憑證。”接著又拿起下麵幾份,“此乃與‘軍行’簽訂的三份長期訂單契約——底料十萬斤、番椒五萬斤、上等湖絲三千匹,價值合計逾百萬貫。”
    張經緯接過文書,快速瀏覽著,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他放下文書,抬眼看向周倫,語氣聽不出喜怒:“周家主這份‘見麵禮’,倒是別開生麵。張某也是頭一次見有人拿著股份和訂單來行‘拜會’之禮的。”他將“行拜會之禮”幾個字咬得略重。
    周倫臉上依舊帶著商人特有的圓融笑容,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張大人誤會了!這絕非行賄!實不相瞞,周某前些年曾親赴雲州,對‘軍行’的實力與信譽,那是如雷貫耳,欽佩不已!大人您出身軍旅,執掌‘軍行’,能力手腕,周某更是心折!”他語氣誠懇,仿佛真在談一樁正經生意,“此乃周家誠心尋求合作,共謀發展!與‘軍行’聯手,周家可提供穩定的原料產地和銷售渠道,‘軍行’則能獲得豐厚利潤。張大人,這分明是合則兩利、互利共贏的‘生意’啊!豈能玷汙為‘行賄’二字?”他攤開雙手,一副推心置腹、光明磊落的樣子。
    後堂內,檀香嫋嫋,一片寂靜。隻有周倫那番“生意經”的餘音,在堂柱間輕輕回蕩。張經緯的目光在周倫誠懇的臉上、價值百萬貫的文書上,以及吳文緊張的神情之間緩緩移動,最終落回那口沉甸甸的烏木箱上,陷入了意味深長的沉默。這沉默,比任何疾言厲色都更讓周倫和吳文感到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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