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我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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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高陽縣城早已陷入宵禁的沉寂。空曠的街道上,隻有皇甫靈和豆芽主仆二人急促的腳步聲和燈籠搖曳的昏黃光暈,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飄忽的影子。梆子聲從遠處沉悶地傳來,更添幾分肅殺與不安。
    “豆芽,這都街禁了,咱們還要逛到哪裏去?”皇甫靈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夜風帶著深秋的寒意直往領口裏鑽,她聲音裏帶著明顯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若是撞見巡街的兵丁,我這縣令夫人的臉麵往哪兒擱?”
    提著燈籠的豆芽腳步未停,昏黃的光在她臉上跳躍,映出幾分執拗:“沒事的夫人!您可是咱們高陽縣令的夫人,這高陽城,您不先熟悉熟悉,日後怎麽做老爺的賢內助?總得知道哪兒熱鬧哪兒清淨不是?”她語氣輕快,卻刻意避開了皇甫靈審視的目光。
    “總感覺你今天怪怪的,”皇甫靈秀眉微蹙,狐疑地盯著豆芽的後腦勺,“從傍晚就領著我一直在外邊晃悠。”
    豆芽吐了吐舌頭道:“在雲州咱們也常晚歸。”
    皇甫靈解釋道:“那是在雲州咱們得盯著自家鋪子嘛!”
    豆芽聲音拔高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奴婢知道!可夫人您想想,這有啥不一樣?整個高陽城,不都該是老爺的……呃,不都是老爺治下的產業嗎?”
    皇甫靈臉色一沉,壓低聲音斥道:“豆芽!休得胡言!這等僭越之語若是被旁人聽去,輕則惹人非議,重則給夫君招禍!你今日到底怎麽了?”
    豆芽縮了縮脖子,訕訕道:“奴婢失言,夫人莫怪罪。奴婢……奴婢就是覺得夫人該多看看這高陽城。”
    “我有些餓了,”皇甫靈無奈地歎了口氣,被豆芽這一打岔,方才的不安和疑慮暫時壓了下去,疲憊感更甚,“快回去吧,這深更半夜的……”
    話音未落,旁邊一條幽深巷口的陰影裏,忽地飄出一個妖嬈的聲音,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脂粉香氣:“二位娘子,夜寒風重,可否留步?”
    兩人俱是一驚。隻見一個身著豔麗錦緞、體態豐腴的美婦從暗處款款走出,臉上堆著過分熱情的笑容,手裏捏著一條香氣襲人的絲帕。她身後,一座掛著“嫣浴閣”描金牌匾的二層小樓,門縫裏透出暖融融曖昧的光暈。
    豆芽下意識地擋在皇甫靈身前半步,燈籠的光照亮了美婦濃妝的臉:“何事?”
    美婦掩口輕笑,眼波流轉,目光在皇甫靈略顯疲憊卻難掩貴氣的臉上打了個轉:“妾身是這嫣浴閣的看櫃娘子。二位娘子好福氣,今日我們閣裏恰好請來了位特級的按蹻師,那手法呀,嘖嘖,疏通經絡,解乏舒筋,妙不可言!娘子們風塵仆仆的,可要進來試試?保準讓您二位通體舒暢,忘掉煩憂。”
    按蹻師也就是洗浴中心的技師。)
    皇甫靈微微蹙眉,婉拒道:“多謝看櫃好意,隻是時辰已晚,快宵禁了。看櫃也早些歇業為好。”她本能地對這突兀的邀請和過於熱情的態度感到警惕。
    豆芽卻像是被那“通體舒暢”勾住了魂,眼睛一亮,扯了扯皇甫靈的袖子,小聲央求:“夫人……您看,最近老爺上任,咱們跟著忙前忙後,奴婢這肩膀啊,僵得跟石頭似的。這特級按蹻師……聽著就解乏,不如……就灸一下肩?”她眼神閃爍,帶著一種皇甫靈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急切和慫恿。
    皇甫靈有些猶豫:“這……特級按蹻師,想必所費不貲。我今日出門,並未帶許多銀錢。”
    “哎喲,娘子說哪裏話!”美婦立刻接茬,笑得像朵盛開的牡丹,“不貴,不貴!都是緣份價!若是娘子一時錢不湊手,無妨!一會兒啊,妾身差個妥帖人,將二位連同賬單一並安安穩穩地送回府上去!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咱們這小店能在高陽立足,背後也是有些依仗的,宵禁?不打緊的,巡街的見了咱們的燈籠,都得繞道走呢!”
    “夫人~”豆芽再次拖長了聲音,眼巴巴地看著皇甫靈,那眼神幾乎是在哀求。
    看著豆芽異常堅持的模樣,以及美婦那“背後有人”的暗示,皇甫靈心中疑竇叢生,但連日來的疲憊和對豆芽今日古怪行為的好奇壓過了警惕。她想著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夫君卻忙於公務,一絲委屈和想要犒勞自己的念頭悄然升起。她深吸一口氣,勉強點了點頭:“好……好吧。有勞看櫃了。”
    “哎!這就對了!二位娘子,快請進!”美婦笑容更盛,側身讓開,一股混合著香薰、水汽和某種藥草味的暖風撲麵而來。
    嫣浴閣內。
    閣內光線柔和,水汽氤氳。中央是一個頗為寬敞的漢白玉砌成的澡池,溫熱的池水散發著淡淡的硫磺和草藥氣息。雖是宵禁時分,池中仍有零星幾個女客,或閉目養神,或低聲細語,身影在朦朧的水霧中若隱若現。
    皇甫靈和豆芽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入池。溫熱的水流包裹上來,皇甫靈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緊繃的神經似乎也鬆弛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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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舒服~”豆芽將整個身子埋進水裏,隻露出腦袋,一臉愜意,“許久沒有這樣舒舒服服地泡澡了~夫人,您說是不是?”
    “是啊~”皇甫靈靠在光滑的池壁上,閉上眼,感受著暖意驅散夜風的寒冷和心頭的煩悶,“確實解乏。”
    這時,一個穿著素淨浴袍的侍女悄然走近,恭敬道:“二位娘子,您們訂的特級按蹻師稍後就到,勞請二位移步包廂。”
    包廂布置得極為雅致舒適。角落裏一個精巧的壁爐正燃著無煙的銀炭,將整個房間烘烤得暖意融融,驅散了浴後的微涼。兩張鋪著雪白軟墊的按摩床案看起來就價值不菲,觸手柔軟異常。
    侍女將她們安頓好,奉上溫熱的香茗,目光落在皇甫靈浸浴後更顯白皙細膩的玉足上,由衷讚道:“娘子的腳生得真好看,纖巧玲瓏,膚若凝脂。要不要試試本店新出的美甲油?是從南邊新到的貨色,顏色極是雅致。”
    皇甫靈低頭看了看自己光潔的腳趾,又想到今日無人記掛的生辰,一絲自憐的情緒湧上心頭。她幾乎沒怎麽猶豫:“要,我們都要。”
    豆芽驚訝地看向她:“夫人,您方才在門口不是說怕破費嗎?”
    皇甫靈端起茶杯,掩飾著那一閃而過的落寞,輕聲道:“可想到今天過生辰……總得犒勞一下自己。夫君公務繁忙,定是無暇給我慶生的了。”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酸澀。
    豆芽一愣,隨即臉上堆滿笑容:“哎呀!那我就厚著臉皮,跟著夫人沾沾光,享受享受這特級服務和美甲啦!”她笑得有些誇張,眼神卻飛快地閃動了一下。
    不多時,侍女領著一個身著素雅技師服、拎著特製雕花藥箱的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身姿窈窕,麵容清秀,低眉順眼,看起來確實是個美貌女子。
    皇甫靈卻微微蹙眉:“怎麽隻有一個技師?”她記得自己要求的是兩人各一個鍾。
    侍女連忙解釋:“娘子見諒,特級按蹻師隻有雲竹姑娘一位,而且按規矩,特級技師通常隻服務一位客人上一鍾。”她看向那位名叫雲竹的技師,顯得有些為難。
    皇甫靈不想壞了興致,直接道:“我可以加錢,上兩個鍾吧。”她需要時間觀察豆芽和這裏的情況。
    侍女看向雲竹,雲竹抬起眼,飛快地掃了皇甫靈和豆芽一眼,隨即輕輕點了點頭,依舊沉默。
    “那好,”皇甫靈指了指豆芽,“你先去吧,我要先做美甲。”
    “那多不好意思呀……”豆芽嘴上客氣著,動作卻麻利得很。話音未落,她已經利落地解開浴巾,毫無顧忌地反趴在柔軟的床案上,露出光潔的背脊,催促道:“麻煩姑娘了。”
    雲竹技師的動作輕柔而精準,手指按壓穴位似乎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豆芽原本還有些緊張,但在這高超的手法下,身體很快放鬆下來,沉重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上。她強撐著眼皮沒幾分鍾,竟真的發出了均勻輕微的鼾聲,沉沉睡去。
    皇甫靈一邊任由侍女細心地在自己的腳趾甲上塗抹著淡粉色的蔻丹。
    ……
    美甲終於完成,十片小巧的指甲泛著溫潤的粉色珠光,確實精致。與此同時,豆芽的鍾點也到了。
    皇甫靈解開浴巾,反身趴在另一張床案上,肌膚接觸到柔軟的墊子,舒適感讓她暫時拋開了疑慮。“勞煩姑娘,”她指了指自己背部中央偏下的位置,“多按一下我的身柱,最近總覺得有些氣短。”
    “好的。”一個低沉、磁性,清晰無疑屬於男性的聲音在安靜的包廂裏響起!
    這聲音如同驚雷在皇甫靈耳邊炸開!她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所有的疑慮、警惕在刹那間化為滔天的怒火和極度的羞憤!
    沒有任何猶豫,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快過意識,常年習武的反應在這一刻爆發!隻見她雙掌猛地一拍床案,柔軟的墊子深深凹陷,借著強大的反作用力,身體如彈簧般彈起,在空中擰腰旋身,一條雪白修長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腿,裹挾著勁風,如同攻城重錘般狠狠踹在雲竹技師的胸口!
    “嘭——哢嚓!”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木料碎裂的刺耳聲音!雲竹技師整個人被這股巨力轟得離地飛起,如同破麻袋般撞碎了包廂那扇精美的雕花木門,重重摔在外麵的中庭地板上!木屑和斷裂的門板碎片四散飛濺!
    “唔!”雲竹技師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掙紮著想要撐起身子。
    皇甫靈一擊得手,動作絲毫不停!她裹著浴巾的身影如鬼魅般緊隨而至!不等對方完全起身,又是一記淩厲的鞭腿,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狠狠掃向對方的腰肋!
    “啪嚓!嘩啦——!”
    雲竹技師倉促間用手臂格擋,卻仍被巨大的力量抽得再次翻滾出去,撞倒了中庭擺放著的一個青瓷大花瓶和幾盆名貴的蘭草!瓷器碎裂聲、泥土飛濺聲、花盆傾倒聲響成一片!整個嫣浴閣的寧靜被徹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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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聲響將沉睡的豆芽猛地驚醒!她驚恐地坐起身,浴巾滑落都顧不上了,茫然四顧:“怎麽了?夫人!出什麽事了?!”
    皇甫靈赤足踩在冰冷的、滿是碎片和泥土的地板上,一手緊緊攥著浴巾邊緣,另一手指著狼狽不堪、正劇烈咳嗽的雲竹技師,聲音因極度的憤怒和羞恥而微微發顫,厲聲道:“他是男的!登徒子!”
    雲竹技師捂著胸口,嘴角似乎溢出了一絲血沫也可能是撞破了嘴唇),她他?)艱難地抬起頭,用那標誌性的低沉磁性嗓音辯解,聲音因疼痛而斷斷續續:“咳咳……誤會……誤會……我……我是女子身!”
    “女子?!”皇甫靈怒極反笑,眼中寒光更盛!她身形一晃,裹著浴巾的身影快如閃電,瞬間欺近!纖纖玉手此刻化作鐵鉗,帶著淩厲的指風,一把死死掐住了雲竹技師的脖子,將她他)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了幾分!“登徒子!還敢狡辯!”她的指甲幾乎要嵌入對方的皮肉,心中的殺意翻騰。她堂堂縣令夫人,竟在女浴閣被男人看了身子?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豆芽這時才徹底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才赤身裸體被看了個遍,頓時羞憤欲絕,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抓起浴巾裹緊自己,對著雲竹技師尖聲叫道:“你……你這不要臉的!你要不要聽聽看你自己在說什麽?!女子?!鬼才信你!”
    “呃……呃……”雲竹技師被掐得雙眼翻白,臉漲成了豬肝色,雙手徒勞地掰著皇甫靈鐵箍般的手指,喉嚨裏隻能發出嗬嗬的進氣聲,眼看就要窒息。
    “住手!娘子快住手啊!”方才引路的侍女聽到驚天動地的巨響,連滾爬爬地衝了過來,看到眼前景象嚇得魂飛魄散,她顯然是明白發生了何事,帶著哭腔喊道:“娘子息怒!誤會!天大的誤會!她……她真的是女子!是雲竹姑娘!快鬆手,要出人命了!”
    皇甫靈的手指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緊了一分,她盯著侍女,眼神冷得能凍死人:“既是女子,怎會發出這等汙穢之聲?!”那磁性的男聲在她聽來無比刺耳,是無可辯駁的證據。
    “她小時候生了病,被庸醫胡亂開藥,嗓子便成了這副模樣。娘子您快鬆手啊!求您了!”侍女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豆芽!”皇甫靈厲喝一聲,目光如刀射向豆芽,“驗身!現在!立刻!你若是男的……”她聲音森寒,“我定讓我夫君將你們這嫣浴閣上下,盡數發配為奴!”
    豆芽被皇甫靈此刻的煞氣嚇得一哆嗦,也顧不得羞恥了。她衝到雲竹技師身前,在皇甫靈冰冷目光的逼視下,咬了咬牙,伸出手,朝著對方下體最要害的部位,狠狠抓了一把!
    入手……是平坦的、屬於女性的……空無!
    豆芽的手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臉上的表情瞬間從憤怒變成了極度的震驚和茫然,她抬起頭,看向皇甫靈,聲音都變了調,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夫……夫人……她……她沒有……真的……真的是女的!”
    “什麽?!”皇甫靈如遭雷擊!掐著雲竹技師脖子的手指驟然一鬆!
    “咳咳咳……嘔……”雲竹技師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幹嘔,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狼狽不堪,看向皇甫靈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巨大的委屈。
    皇甫靈僵立在原地,她看著地上痛苦蜷縮的“女子”,看著豆芽震驚茫然的臉,再看看跪地哭泣的侍女和聞聲趕來、在遠處驚疑觀望的其他女客與閣中仆婦……
    她裹著浴巾的身體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冷。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荒謬感和無地自容的尷尬,如同冰水從頭澆下,瞬間淹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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