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我恐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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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陽光正好。張經緯與皇甫靈在府門口依依惜別,像是新婚燕爾般的情愫在晨光中流轉,連空氣都帶著一絲甜意。兩人皆是神采奕奕,一個去“女學”,一個去公廨。
    王二狗和錢明牽馬在一旁等候。王二狗看著自家少爺少夫人難舍難分的模樣,咂咂嘴:“嘖嘖,少爺和少夫人這感情,真是蜜裏調油啊。”
    錢明一副過來人的口吻,笑道:“新婚小夫妻嘛,如膠似漆,正常得很。”
    王二狗想起昨晚,揶揄道:“不過老錢,昨晚少夫人生辰宴,你這大管事居然缺席?太不夠意思了!”
    錢明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和無奈:“別提了!軍行那邊出岔子了!大掌櫃臨時告假,說要赴京探親,一去就是兩三個月!馬少爺又不在,軍行裏群龍無首,亂成一鍋粥!我連夜趕過去處理,焦頭爛額,到現在眼都沒合一下!估計這事兒,最後還得落到少爺頭上,讓他重新出山操持……”
    王二狗同情地搖搖頭:“唉,少爺這日子過的…真就承受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
    ……
    公廨內
    張經緯臉上的溫存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公堂之上的肅然。他與楊昭對坐,案上堆著新送來的卷宗。
    “還沒查到源頭?”張經緯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楊昭麵露愧色,抱拳道:“大人恕罪!下官已盡全力,派出了所有能調動的人手,盤查了所有售賣鋪子的進貨渠道,但源頭極為隱秘,幾層轉手,線索到了城外商隊就斷了,一時難以追溯。這幫人…滑不留手!”
    張經緯眉頭緊鎖:“這動輒兩百文一杯的‘大食酒’,價同鬥米!高陽百姓何時如此闊綽,趨之若鶩?這不合常理!”
    “哦!這個下官倒是查問過一些購買者。”楊昭連忙補充,“有個老漢說,前些日子有個遊方道士在街市上宣揚,說此‘大食酒’乃海外仙方所製,常飲可祛病延年,甚至…能返老還童!購買者多為城中老人,多是衝著這‘延壽’的噱頭去的。”
    “延壽?道士?”張經緯氣極反笑,“這等鬼話也有人信?…不過也難怪,病急亂投醫,老人體弱,最易被這等虛無縹緲的‘仙方’蠱惑。隻是這東西性烈刺激,他們脆弱的腸胃如何受得了?難怪腹瀉嘔吐!”
    楊昭眼中厲色一閃:“大人!既然查明是妖言惑眾、害民之物,不如立刻下令,查封所有售賣此物的鋪麵!收繳銷毀!”
    張經緯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封,自然要封。但時機未到。要等到…”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等到那些被騙、喝壞了身子的百姓們,滿腔怒火無處發泄,開始打砸這些黑心店鋪之時!那時我們再出手‘封查’,一來,保護現場證物不被憤怒的民眾完全破壞;二來,本官出麵‘主持公道’、‘平息民憤’,豈不更順理成章?百姓還會念本官一個好。” 他看向楊昭,“楊巡檢,明白了嗎?有時候,讓火燒一會兒,反而看得更清楚,收獲得更多。”
    楊昭心領神會,抱拳道:“下官明白!這就去安排人手,嚴密監控各售賣點,隻待‘火候’一到!”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快步進來稟報:“縣尊,守備營龐鹿龐校尉求見,已在儀門外等候。”
    張經緯與楊昭對視一眼,楊昭會意,立刻起身:“下官告退,去布置‘大食酒’事宜。” 說罷快步離去。
    張經緯整了整衣冠,臉上恢複平靜無波:“請龐校尉後堂敘話。”
    後堂
    龐鹿一身戎裝,身形魁梧,見張經緯進來,立刻起身抱拳,臉上堆起笑容:“張大人!”
    “龐校尉。”張經緯在主位坐下,抬手示意對方也坐,語氣平淡,“不知龐校尉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他刻意用了公職稱呼,拉開距離。
    龐鹿坐下,笑容不減,帶著幾分刻意的親近:“指教不敢當!末將今日前來,主要是看望看望自家小姐和姑爺。小姐在府中可還安好?姑爺操勞公務,也要多注意身體啊!”
    張經緯微微一笑,滴水不漏:“有勞龐校尉掛心。內子一切安好,本官也尚可。龐校尉若隻是為此而來,心意本官領了。隻是縣廨公務堆積如山,實在不便久陪,恕不待客了。” 他作勢欲起身送客,姿態拿捏得恰到好處。
    龐鹿臉上的笑容一僵,連忙擺手:“不不不!姑爺留步!末將…末將還有一事,想請姑爺行個方便。” 他搓了搓手,顯出幾分局促。
    “哦?何事?”張經緯重新坐定,端起茶盞,目光透過氤氳的熱氣看向龐鹿。
    “是這樣…”龐鹿壓低了些聲音,“姑爺新官上任,清查軍戶,整飭營務,末將理解,也全力支持。隻是…這戶查得是否…太勤了些?守備營三天兩頭被核查,兵士們人心浮動,都道是上麵不信任他們…末將惶恐,若是末將平日裏有什麽差池得罪了姑爺,還請您大人有大量,末將在此給您賠個不是!” 說著,他竟真的站起來,對著張經緯躬身一禮,姿態放得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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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經緯放下茶盞,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和“無奈”:“龐校尉這是哪裏話?快快請起!”他虛扶一下,待龐鹿重新坐下,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並非本官有意為難,更非信不過龐校尉。隻是新官上任,總得讓人知道,本官眼裏揉不得沙子,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對吧?這也是為了高陽的軍務長治久安嘛。”
    龐鹿連連點頭:“是是是!姑爺深謀遠慮!末將明白!隻是…不知姑爺心中是否還有什麽顧慮?不妨說出來,末將也好替您分憂,參謀一二?” 他試探著,想摸清張經緯的底線。
    “顧慮?”張經緯輕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直刺龐鹿眼底,“談不上顧慮。就是…有些‘恐慌’啊,龐校尉。”
    “恐慌?”龐鹿心頭一凜。
    “是啊,”張經緯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按我朝軍製,一縣守備,兵額不過兩千。便是大縣要衝,至多也不過三千之數。協防營更是定額稀少。可我高陽,彈丸之地,上報兵部的軍餉糧秣,卻是按‘萬人’之資來請領補給的!”他頓了頓,看著龐鹿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語氣愈發森冷,“龐校尉,你說說,這要是讓兵部、讓朝廷知道了…會怎麽想?會不會覺得…是本官這七品縣令,在擁兵自重,圖謀不軌?這‘造反’的帽子扣下來,本官這脖子…可不夠硬啊!”
    “這…這這這!”龐鹿如遭五雷轟頂,額頭冷汗瞬間就下來了,舌頭像打了結,“姑爺!這…這純屬無稽之談!絕無此事!” 他慌亂地辯解著,眼神躲閃。
    張經緯靠回椅背,恢複了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體恤”的微笑:“所以啊,龐校尉,本官也是為了你好,為了守備營好。你回去,好好配合核查,把賬目、兵額,都理清楚,弄明白。若真能實打實地拿出這‘萬人’之資的憑據…” 他意味深長地拖長了音調,“本官非但不會追究,還會親自上書兵部,為你龐校尉請功!加官進爵,指日可待!如何?”
    龐鹿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張經緯這話,表麵是許諾,實則是赤裸裸的警告和催命符!“萬人之資”的憑據?他上哪兒弄去?那都是層層盤剝、吃空餉、虛報冒領堆出來的黑洞!真查清楚了,就不是請功,而是掉腦袋了!
    他臉色灰敗,強撐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慌忙起身,深施一禮:“那…那末將…先謝過姑爺‘美意’了!營中…營中還有軍務,末將…告退!告退!” 聲音都帶著顫音,幾乎是踉蹌著退出了後堂,仿佛身後有猛獸追趕。
    張經緯看著龐鹿倉皇消失的背影,端起早已涼透的茶,輕輕抿了一口。茶味苦澀,卻壓不住他眼中那洞悉一切、掌控棋局的冷冽光芒。敲山震虎,這第一步,算是成了。接下來,就看這“虎”,如何應對了。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公廨外,那裏,還有“大食酒”的妖霧,等著他去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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