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現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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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禾有些驚惶,一時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當時我怕陛下賜婚,一時亂了陣腳……是我的錯。”
    李禕極快地搖了搖頭:
    “你能來見我,是因為你放下了。”
    “可你從未問過我放沒放下。”
    “七年前你說走就走,把我留在原地……你忘了嗎?”
    易禾自認沒有李禕想得那麽絕情。
    可一肚子話不知從哪兒說起。
    “沒有破涼山那次,你就能永遠擺脫我了,那天為什麽要上山?”
    李禕忽然一把扣住她肩膀。
    “我現在就應該坐在你腳下,一邊嚎哭一邊蹬腿,質問你為什麽言而無信!”
    “要麽就用我的劍戳進你的喉嚨,我們同歸於盡。”
    易禾在他浸滿眼淚的眸子裏,隻能看見自己愧疚的一張臉。
    “對不起。”
    “又是這話。”
    李禕勉力一笑:“不懂情愛就不要說對不起。”
    “你不知道我痛在哪裏。”
    “不是你向我隱瞞身世,不是你對我視而不見,不是你心騖旁枝。”
    “而是往後的每一天……每一天,我一睜開眼就要重新確認一遍,無論你是男是女,無論是七年前還是現在……”
    “你都未選擇過我。”
    說完這句,他長長地喘息一聲。
    仿佛剛才這番話已經抽幹了所有力氣。
    易禾突然記起,有些事李禕還不知道。
    她擦幹眼淚,努力平複了會兒心緒。
    “你入長生觀之後,我給你寫過幾封信,可都被你退了回來。”
    “信裏我說了女扮男裝的事。”
    “還說過……如果你願意,我就陪你。”
    “你不收信,我以為你不想再跟我有瓜葛。”
    李禕驀地抬頭。
    那些信他隻看過第一封,滿紙都是歉疚之辭。
    是以後麵的那些,他都命人原封不動地給易禾送了回去。
    他總以為,易禾越愧疚,越是對他的諷刺。
    “可是中間還有很多年,你再沒提過。”
    易禾抽了抽鼻子:
    “是沒提過,可這些年,隻要有人問及當年的事,我從未否認過曾經心悅於你。”
    “去破涼山叨擾是我的錯……”
    “別說了。”
    李禕滿臉錯愕,連嘴唇都在微微發抖。
    “那現在呢?”
    “我脫了這身道袍,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或者你脫了這身官袍,我們可以比之前更好。”
    易禾看他一眼,轉過去說:
    “結了蟲繭的空巷,回去也是淒涼。”
    片刻沉默之後,李禕起身扯了扯易禾的袖子。
    “這官衣方才叫我又搓又揉滿了褶子,眼見著不能穿了,你最重官儀,去換一件吧。”
    易禾默默點頭,轉身揭了簾子去了臥房。
    待換完衣裳出來,李禕早已離開。
    那句話還是如長風過境一般,摧毀了他許多年的執念。
    ……
    婁黑子來通報李禕來麵聖的時候,司馬策還有些吃驚。
    “朕以為你沒有那麽快回。”
    “事辦完了自然要回。”
    司馬策察覺出李禕心緒不太對。
    以往這個人,一身素衣也能騷得五顏六色。
    如今精神萎靡,說話也懨懨的。
    不過好在沒有耽誤正事,雖然隻有三言兩語,但是意思盡說清楚了。
    北地目前分崩離析,與大晉跟中原列國的對峙關係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隗現在占了天時,那是因為他的野心配得上他的運氣。
    其餘的便不占了。
    李禕說他現在委頓在統萬城,但凡敢動一兵一卒出城,一定會被他那個太子兄長射成篩子。
    因此地利是沒有的。
    而在一眾皇子中,劉隗身份最低微,又是罷質而歸。
    他麾下僅有的那些人馬,要麽是想借著他的名頭起事。
    要麽是對當權者懷有異心。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敢說,這些人會一直對他矢忠不二。
    自己之所以對他頗多防備,是因為有前車之鑒。
    當年先皇在位時,胡人還未南渡,原本是不成氣候。
    可他們十分懂得暗度陳倉,不斷宗結鄉黨征發流民,三五年內眾至十萬,使得中原許多士族被迫南遷。
    偶爾回想起來,仍然覺得心有餘悸。
    但今晚李禕帶回來的另一個消息,讓他稍稍安心了些。
    不是胡人內變,兄弟鬩牆。
    而是即便在統萬城,胡人也大多著漢服說漢話。
    甚至很多匈奴貴族改了漢姓。
    之前他隻知道生活在中原的胡人願意接受漢化。
    沒想到他們的老巢也是這般光景。
    司馬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但莫名覺得,胡人能從馬背上下來,老老實實坐胡床吃湯餅,也許意味著,有朝一日化洽四海不是空談。
    當然還有最壞的可能,那就是胡人也這麽想。
    ……
    兩人議完正事,李禕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禦書房裏換了熏香,倒是叫他一下就聞了出來。
    他攤在椅子上甩了甩袖子,行狀慵懶。
    “我不想在長生觀了。”
    司馬策一時半刻揣摩不出他的意思。
    畢竟他當年去長生觀也是為了明誌,不讓家裏逼他娶妻。
    之後這個道士讓他一做就是六年,原因也不必多問。
    可是為什麽突然又想還俗了。
    “為著哪樁?”
    “累了。”
    “那你還俗之後,預備做什麽?”
    “還沒想過,不若你讓大中正也考較一下我,然後讓我入仕?”
    司馬策自然知道,以李禕的家世家學,入仕對他來說就是囊中取物。
    可是一想到以後他要上朝上殿,想必自己不會再有安生日子過了。
    本來當皇帝就煩。
    “這個容後再議。”
    “那我就去衛淩那裏,當個授業恩師,以後門生遍地,萬人敬仰。”
    司馬策又陷入沉思,當夫子,確實也算傳承衣缽。
    論理不失為一樁美談。
    可建康的後生恐怕經不起他幾年禍禍。
    畢竟他們才是大晉往後的根基。
    思忖再三,司馬策召來婁中貴找出一本簿子。
    “這是中書覽冊,你先看看。”
    李禕半信半疑地接過去,略翻了翻問道:
    “這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嗎,哪裏還有虛位以待?”
    司馬策笑著挽了挽袖子。
    “這就要問問你,瞧上誰的坑了,可以現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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