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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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禾下了朝就匆忙趕往太常寺。
她離開太久,春祭都結束了,也不知道他們的差事辦得怎麽樣。
她到衙門的時候,除了郊設和諸陵的長官因為公幹不在,其餘六曹的屬下都在門口迎她。
易禾沒多耽擱,一直將他們帶到公房,而後聽了些公事。
聽公西如說春祭這樣大的儀程沒出任何錯漏,心中十分欣慰。
而後太學博士回稟,因為她之前跟陛下進言,請求察舉側重庶民子弟一事,有幾個太學生有些異議。
他們都是世家子弟,甚至家中有父兄就在朝廷為官。
所以自覺腰杆頗硬,動不動就要指手畫腳。
她離京後沒幾日,就有幾個學生在太學院鬧罷學,逼著助教帶他們見易禾理論。
易禾聽完哼笑了一聲:“刮風下雨不知道,自己學問做得什麽樣還不知道麽?”
“小小年紀,遍身迂腐。”
說罷她起身理了理官袍。
“走吧,帶本官去會會他們。”
……
太學院離太常寺還有些距離,易禾隻讓博士隨行同往。
這幾日有些暑熱,尤其是現在已過巳時。
易禾到太學院的時候,幾個太學生在學堂外頭的樹蔭下談話。
這些世家子弟當真不負風流二字。
衣裳是半敞的,紗冠是放倒的,談起話來是大呼小叫的。
易禾立在院內片刻,那幾個少年正說得興起,沒有人留意到她。
太學博士剛要開口,讓易禾擺手阻了。
她倒要聽聽這些學生究竟在說些什麽。
“如今察舉朝廷新定了輯典,每年察舉文武二試,三年後才改為每兩年一試,諸位以為這個方略如何?”
另一人接過去:“能如何,朝廷求賢若渴,以後無分士庶皆可入仕。”
“嗐,那一位自詡熟讀禮記,不會沒聽過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吧。”
“就說他自己也是世家出身,卻拚命抬舉庶人,到底圖謀什麽?”
“你想錯了,他是世家子弟不假,可諸位別忘了,他還是個斷袖啊,反正他自己沒有子嗣要定品入仕,所以就拿給咱們的好處去上供唄。”
“哈哈哈哈,沒錯……”
太學博士在不遠處聽得心驚膽戰,生怕他們再說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話來。
哪怕忤逆上官,他也不得不提醒一下。
於是站在原地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幾個學生循聲看過來,這才發現易禾正站在幾丈之外的影壁旁,一動不動地聽他們說話。
於是幾人趕緊正了正衣冠,疾走上前來給二人見禮。
易禾也不許他們進學堂,就在毒辣的日頭底下坐著訓話。
“先報上名來。”
幾人麵麵相覷,心裏都有些害怕。
支支吾吾地說了自己的名字。
“嗯,方才你們是在幹什麽?”
一個膽子大的回:“稟大人,現在是課息,學生幾人在……在清談。”
“這樣。”
易禾語氣輕飄飄:“本官好像聽到你們談到了禮記。”
“呃……是。”
“禮記上教你們這麽穿衣戴冠的?”
幾人聞言有些慌亂,當著上官的麵又不能再重新打理,隻能垂了頭不做聲。
“大人恕罪,隻因天氣炎熱,所以……”
易禾打斷他:“這種事隻需認錯,無須解釋。”
“是,大人。”
“聽說你們對庶民入仕的進言有些異議,正好你們不是也在清談麽,不妨咱們一塊談談?”
她這一句問出來,周遭頓時陷入死寂。
幾個學生都在心裏企盼有人能替他們解圍。
隻是許久都沒人回應。
半晌,終於有一人艱難開口。
“若論清談,恐怕朝中無人能勝大人,可百年遺訓便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並非學生持異,實乃聖人之製。”
易禾心想,總算說到了正事,否則自己這趟就白來了。
“既然你提到聖人,太學院上午授經史子集,過午授禮樂律例,想必至聖先師的教誨,你們應當都熟記於心了?”
說話的當口,她眼神逐一看向這幾個學生。
見他們全都麵露難色,就知道學問也不怎麽樣。
太學自設立至今確實已有百年,可這裏邊沒出過幾個治世賢能。
由此可知,他們平日裏都學了些什麽。
“還,還請大人不吝賜教。”
“哦,不敢。”
易禾連連搖頭。
“本官從未入過太學,不過記這些東西,你們幾個加起來也不及本官一二,若本官借聖人之言駁回去,算是欺負你們。”
“……”
“追根究底,你們唯恐庶民入仕,會傷了你們的前程。”
“聖人之製隻是你們要尋個師出有名的借口,可在本官這裏,就是屁話。”
“……”
說完這句,她轉頭問太學博士:“你這學堂裏,可有庶民子弟?”
博士頷首:“回大人,有那麽兩三個,品學俱佳。”
易禾點了個頭:“這幾個學生的名字你替本官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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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博士微微蹙眉,表示不知其意。
易禾微微一歎:“唉,人人都說博士選輕,諸生避役,高門子弟,恥與其倫。
既然世家子弟還不如庶族門生學問精深,不如就此除名,本官替你將他們都攆回家去。”
“這,大人……恐怕不妥。”
“哪裏不妥?太學院不歸太常寺管?”
“自然。”
“太常寺不歸本官管?”
太學博士開始擦汗:“自然。”
“你身為博士,幾個門生都教導不了,本官百忙之中替你解決幾個刺頭,日後你授業也容易些,哪裏不對?”
對麵一時語結。
這根本就不是幾個刺頭的事,而是太學院從無這個先例。
不過長官說得也沒錯,太常寺人家說了算。
於是他一咬牙:“都聽大人的。”
“甚好。”
易禾緩緩起身,臨走前又將眸光轉向那幾個學生。
“記住本官一句話。”
“清談誤國。”
易禾離開之後,太學博士又將幾人訓斥一番。
“來的路上大人曾說過,血氣方剛,戒之在鬥。”
見他們還是一臉懵懂,他隻好耐著性子解釋一遍。
“是說你們徒有一腔熱血,極其卷入爭鬥。”
他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沒敢說得太直白。
反正這些被人當靶子獻祭的道理,他們遲早也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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