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蕭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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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出宮到太常衙門還有段距離。
    易禾每走一步都在思量蕭紀方才這番話的目的。
    總不能隻是為了告訴她,其實你心中所想,我已經全然知曉吧?
    這不等於明擺著讓別人防備他麽?
    善於洞悉人心的人,都會被提防,尤其是還在初初相識的時候。
    蕭紀若真是聰明人,不會給自己的頂頭上官留下這樣的印象。
    想到這兒,易禾決定還是再探他一探。
    ……
    “聽說你分去了戶稅度支一科?”
    蕭紀依言回:“是,大人。”
    “依你的家世,太學博士都以為你會修國策,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回大人,學生隻喜歡數術算學。”
    易禾扭頭看他一眼:“那你不想做權臣麽?”
    蕭紀仍舊答得不卑不亢:“算術的盡頭沒有數,所以學生以為,國策的盡頭也不一定能治國。”
    易禾聞言無聲笑了笑。
    他這是在罵之前那些在太學院修習經史策論的廢物呢。
    “也好,以後你去度支任職,朝廷也能少些貪贓舞弊的重案。”
    蕭紀也笑:“戶稅度支的用處,也不在此。”
    易禾當然知道,憑蕭紀的才幹,恐怕不甘心隻當個內史或者主簿。
    不過蕭家在建康沒有太厚的根基,以後要從他身上揚名也未可知。
    他勝在趕上了好時候。
    門閥雖未完全瓦解,可內部分崩離析,多方博弈也讓門閥統治撲朔迷離。
    趁他們有裂痕變數的時候,不靠中正定品,而以太學釋褐入仕,就是當下最妥善的路數。
    隻是這條路比其他世家大族走得都要漫長就是了。
    “嗯,你這話沒說錯,楊曄什麽都還沒做,就先有了三年刑獄等著,說到底,除了算術,還得算心。”
    說到這兒,易禾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對了,你年方幾何?”
    “十八。”
    “可曾婚配?”
    “回大人,還不曾。”
    “那……可有在議親?”
    蕭紀略有些赧然:“回大人,也沒有。”
    這個答案讓易禾有點意外。
    若她知道蕭家跟誰姻親,也能從中窺探出是否存了野心。
    可身為長子的蕭紀幾近弱冠之年,連個姻親都沒能定下,或許他們並不指望攀附建康的世家。
    當然了,他們才初到京城半年之久,興許還沒尋到合適的人家。
    她擔心蕭紀多疑,幹脆又多說了一句。
    “其實是本官聽說你有個妹妹議了李家的郎君,所以特意問你一問。”
    蕭紀不動聲色地點頭,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多謝大人掛懷,舍妹確實議的是李家郎君。”
    秉著姻親添好話的原則,易禾趁機替人說項:“李家好啊,他家主君是本官的授業恩師,幾個兒郎無從從才學德行,還是樣貌容止,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是。”
    “學生在蘭亭時就有所耳聞,隻不過有件事屬實遺憾。”
    易禾看他一眼:“遺憾什麽?”
    “回大人,學生之前就聽說,建康李氏的嫡長子可謂是龍章鳳姿昆山片玉一般人物,可惜了,竟是個出家人。”
    聽了這話,易禾心裏其實有點惴惴。
    她本打算試探一下蕭紀,結果什麽都沒探出來。
    反倒被他試探了一遍。
    否則自家妹子已經定了親,何必再提及別的郎君。
    蕭紀極有可能聽說了自己跟李禕的那些前塵舊事。
    這才拐著彎的來向她試探。
    可她怎麽能讓一個小她幾歲的人拿捏,尤其是在閑聊這種事上頭。
    所以她掩住神色,脫口就是調侃。
    “沒錯,可你知不知道,你口中這位龍章鳳姿昆山片玉的人物,是個斷袖。”
    “本官也聽出你頗有些遺憾,難不成,你也有龍陽之好?”
    蕭紀到底沒預料到易禾會將話扯到自己身上。
    趕緊搖頭自辯:“學生絕對沒有龍陽之好。”
    “這樣啊……”
    易禾故意把眼神在他臉上輾過片刻。
    “不過你無須緊張,建康有此好者不知凡幾……”
    不想話未說完便被蕭紀打斷:“大人慧眼,學生確實沒有。”
    “哦……”
    “那就當沒有吧。”
    “……”
    在蕭紀臉上看到滿是有口難言的神色後,易禾覺得從祭酒那裏受的氣一下全消散了。
    “旁的都不要緊,好好在太學院修習才是正經事。”
    說完她往前疾走了幾步,將蕭紀遠遠甩在身後,徑自進了衙門。
    蕭紀則一個人杵在風口上,半晌忘了動彈。
    ……
    易禾一回公房,就叫了公西如隨他前去太學院。
    還特意讓他先去中書請兩個史官同往。
    公西如納悶她剛跟祭酒吵完架,為何現在還要去太學。
    但也沒有深究,隻問:“叫哪位史官書記,大人可有交待嗎?”
    易禾略想了一下:“叫著作郎過來,另一個隨便。”
    她知道這個著作郎,是有一支十分荒唐的筆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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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則怎麽能寫出什麽《世道變了,死敵也能執手相見了》的爛俗話本。
    須臾兩個史官都被帶到。
    易禾將著作郎悄悄扯到一旁:“知道本官為何特意點你來嗎?”
    著作郎一臉懵懂:“替大人書記。”
    “沒錯,不過不是記本官。”
    “那記誰?”
    “祭酒大人。”
    著作郎神色有些驚悚:“大人恕罪,下官早就不幹那事了。”
    “怕了?”
    “不是,大人,那可是從三品大員,還是陛下的授業恩師……”
    易禾做出一副憤憤然的臉色:“本官還是三品大員,殿下還是一字親王呢,也沒耽誤你胡編亂造。”
    “這……不是一回事嘛。”
    “別廢話,本官就問你,幹不幹?”
    著作郎萬念俱灰:“可是,祭酒大人真幹過那種事?”
    易禾氣得指了指自己:“難道本官幹過你寫的那種事?”
    “沒、沒有。”
    著作郎作勢就要施禮請罪。
    讓易禾一瞪眼止住了。
    不過這會兒她總算明白,原來是著作郎誤以為自己讓他造祭酒的謠言,所以才怕成這樣。
    她沒好氣地笑了笑:“你想多了,隻是讓你如實書記就可。”
    若換了別的史官,一則她不敢保證他們聽自己的話。
    二來就是,別人也寫不出他那麽誇張得趣。
    “全憑大人吩咐,下官一定會如實記下。”
    易禾這才舒了口氣:“這就對了。”
    “拿出你的筆力,待會兒一字不落地把在太學院的見聞都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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