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一番話，大隊瞬間變成了戰鬥狀態。
    腰間別著鐮刀成了最常見的裝扮。
    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就連大榕樹下編草繩的老大爺老大娘，抬眼間都能殺死人。
    東風大隊做好了準備，奈何小日子就像老鼠歸洞一樣，不見了蹤影。
    算是草木皆兵了一陣子。
    大隊又過上了埋頭苦幹的日子，但是老支書沒有收繳槍支，仿佛忘記了一般。
    翻年過後，接二連三傳來噩耗。
    1976年，三位偉人接連去世。
    消息傳來時，俞桑正和大家夥忙著收苞米。
    金秋九月，苞米已經咧開了嘴，黃燦燦的等著大家的采摘。
    大人都拿著鐮刀砍苞米杆，小孩兒負責撿苞米丟進背簍裏，上年紀的用板車運苞米去曬穀場曬苞米。
    俞桑笑著和祝安寧說話，手下轉眼間倒了一片苞米杆。
    她轉頭正準備說話。
    “教員走了！”
    老遠跑來一個年輕人，邊跑邊哭，腳上的鞋不知道什麽時候丟掉了。
    他的聲音很大，一下子回響在苞米地裏。
    所有人呆住了，愣在原地，運苞米的板車歪倒在地，苞米散落一地。
    鋒利的鐮刀割傷了手，俞桑卻感覺不到。
    她的眼裏朦朧一片，眼淚不知何時冒出，喉嚨像被鎖住，刹那間眼淚無聲滑落。
    “哇！”
    老人崩潰大哭，他的哭聲像火焰一下子點燃所有人的心神，瞬間哭喊聲在苞米地裏響起。
    無力絕望的情緒把人包裹，所有人癱軟在地，哭成一片。
    俞桑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她的嗚咽無法自持，哭意一直往上湧，胸腔的擠壓感痛的她渾身發疼。
    她的手一直在抖，被李金花抱在懷裏，哽咽著安慰。
    “會好的，會好的……”
    教員就是人民心中的紅日，有他在一天，人民就安心一日。
    他粉碎三座大山，砸碎鐵鏈，驅散塵霧使陽光照到大地上，讓老百姓站起來，再也不用跪著活。
    他去世的消息，就是一個驚天噩耗，從懵懂的孩童到白發蒼蒼的老人，眼淚如同決堤的江水，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神州大地。
    九月九這天，注定是一個傷心的日子。
    老支書氣喘不上來，哭著暈死過去。
    大隊長急忙接住他，眼裏流淚大喊：“老支書！你醒醒啊！”
    心裏一陣絞痛的俞桑剛緩過一口氣，就聽見人群的慌亂聲。
    她連忙爬起來，讓李金花扶著她往前擠。
    “大家讓讓，讓小桑看看。”
    俞桑撲到老支書麵前，顧不上自己流血的手，開始檢查他的眼皮。
    然後聽胸腔的心跳聲，“快讓開，別堵著，讓空氣流動起來。”
    “快，把牛車駕來！”
    她大聲道。
    大家忙閃開，留出空地。
    俞桑把老支書放平，解開他的衣領，將他嘴裏的異物摳出來，黏膩的觸感讓她的脊椎一冷，她壓住了。
    接著俯身努力聽清心跳聲，時不時摸脈聽脈搏，她掐人中想喚醒老支書。
    可是沒能成功，她急得流汗。
    “來了，牛車來了。”
    俞桑二話不說抱起老支書，往牛車上平放好，讓人送到衛生院。
    一路上，她生怕老支書心髒驟停，一直摸著脈，好不容易趕到衛生院。
    不等牛車停下來，她直接往下跳，站住腳後抱起老支書就往裏麵衝。
    “有老人暈死，醫生快來呀！”
    她顫抖著聲音大聲喊道。
    腳下絲毫不敢鬆懈，一直往裏麵跑，衛生院聽見聲音立刻出來接手。
    三四個醫生直接把人接過去，送進急救室。
    俞桑看著人進了急救室，腿軟的慢慢坐下去。
    她用手一摸臉，才發現黏膩一片。
    “你的手受傷了，先包紮吧。”一個護士走過來道。
    俞桑剛撐地站起來，把牛車拴好的林家和就大步走過來。
    擔心看她一眼：“你去吧，我在這裏等著。”
    “謝謝林叔。”俞桑點點頭。
    她跟著護士去包紮傷口，才發現手心的刀口有點深。
    護士的眼睛也是紅腫的，她給俞桑仔細消毒。
    “忍著點，有點疼。”
    “嗯。”
    消毒水落在傷口上，確實有點疼但是還能忍，俞桑腫著眼睛沒說話。
    護士忙著包紮傷口，也沒說話。
    半晌，她突然道：“我們會越來越好的，對吧？”
    俞桑看向窗外，那裏爬上來了一株爬山虎，綠色的葉子，生機盎然。
    “嗯，肯定會的。”
    包紮好傷口，俞桑又跑到急救室門口蹲著，林家和看了她一眼。
    “包好了？”
    “嗯。”
    兩人又陷入了安靜。
    沒過一會兒，大隊長帶著李金花還有好幾個大隊的人趕來了。
    “怎麽樣了？”
    大隊長氣很喘，臉色有點紅，顯然是跑來的。
    林家和站起來：“還沒出來，不知道情況怎麽樣。”
    老支書的孫子眼睛腫成一條縫，聽見這話沒忍住又掉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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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金花拍拍他的後背，“放心吧，肯定會沒事的，老支書可是有大福報的人，一定會渡過難關的。”
    老支書的孫子點點頭：“嗯嗯。”
    李金花安慰完他，快步走到俞桑麵前，小心拉起她的手。
    “疼不？”
    李金花自責看著她的手，忍不住責怪自己怎麽沒注意到。
    “不疼。”俞桑有些蔫巴。
    李金花心疼揉揉她的腦袋，從兜裏掏出一個布帕子，掀開從裏麵拿出一塊兒米糕遞到她嘴邊。
    “吃點東西，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俞桑沒胃口，但是看見李金花手上的米糕，鬼使神差咬了一口。
    糯糯的有嚼勁，她嚼著嚼著就吃了一塊兒。
    李金花鬆了口氣，拿著帕子給她喂了三塊。
    “我吃不了了。”俞桑咽下嘴裏的米糕，推開了手帕。
    李金花也沒勉強她，把帕子包起來放進兜裏。
    “好，想吃了告訴我。”
    等了好一會兒，急救室才打開。
    醫生剛出來，大隊長就急忙走上前詢問。
    “醫生，怎麽樣呀？”
    醫生把布口罩摘下來，吐了一口氣，緩緩道：“救回來了。”
    還沒等大家放下心，他接著道：“但是病人年紀大了，突如其來的衝擊太大，有可能會對大腦造成影響，我們這邊條件不行，不能確定後果會是什麽。”
    他拍拍大隊長道：“你們要有心理準備，最好的結果就是沒事兒，但是也有可能會有很嚴重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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