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推杯換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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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映窗影,對望折眉腸。
    似木枯竭餘,歲月刻滄桑。
    夢回青石巷,笑語響叮當。
    願得重逢日,再敘舊時章。
    昏暗的趙府,昏暗的廳堂;昏暗的人影,昏暗的心情。
    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亦沒有相擁訴衷腸。
    隻有眉宇緊皺的四人,仍是那昔年昔日的四人。
    往事回蕩,四人皆有初見時,齊麟忘不了那個流著鼻涕、甚是邋遢的趙瑾睿;也忘不了獨倚木欄、被“錦繡樓”柳飛燕百般嫌棄的柳霖霖;更忘不了在朝堂之上唯一替自己說話的趙衍。
    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亦沒有捆綁利益。
    趙瑾睿不過是闖入齊麟童年的玩伴;趙衍不過是對年幼的齊麟另眼相待;柳霖霖不過是入世不深、傻了些,隻當齊麟是個普通人。
    初見,總伴隨著驚喜,使得眼前之人逐漸變得有趣。
    誰能想到,八竿子打不著的四人能在日後成為摯友,且還跨越了年齡。
    在故人如蕭葉、隻待片片凋零的趙衍眼中,他渴望看到後輩之人的璀璨與光芒。
    在胸無大誌、隻懂得兄弟情義的趙瑾睿眼裏,齊麟永遠是那個願意帶自己玩的人。
    在身份低賤、隻能在秦樓楚館中討生活的柳霖霖心中,恐怕這輩子都無人能代替得了齊麟。
    就是這樣的四個人,就是這般熟悉且炙熱的四人,如今到了分離之刻卻相望無言,隻得千百回腸。
    或許,他們都知道齊麟已到了該離開景都的時候了...
    今夜這麽一鬧,朝廷勢必會將目光聚集在使用快劍之人的身上。
    蕭勤自不會糾結追了良久的那道白影是誰,因為這實在是一件糗事,他不僅沒看到那道白影的麵貌,更無法觸及到分毫。
    他大概會猜到那道白影是個女人,但,四肢飛躍、能在空中亂竄的女人還算是女人嗎?
    難道,他要稟明聖上自己遇到了鬼?或是貓女、狼女之類的怪物?
    不,他不會。
    ——他雖貴為漢王,卻也毫無本錢。若他爹蕭豫州未死,他或會直言不諱。
    ——在無任何依靠,也無任何支柱下,他隻會隱瞞下自己的無能和驚恐,強裝鎮定繼續做一個少言寡語的漢王。
    ——可,他也很清楚自己瞞不下一件事,他並非是不信任自己的手下,而是壓根就不敢信任。隻要太子府中的任何一名侍衛歪歪嘴、透露出半分細枝末節,他都極有可能引起聖上的不滿。
    是的,他賭不起。
    ——一個拚命想要保下自己權勢和地位的人,是容不下汙垢的。他也絕不允許被人輕看或蔑視。
    ——所以,今晚過後天下快劍都會被列為嫌疑對象,他也會緊緊咬住殺害十一名侍衛的凶手,主動請命前去緝凶。
    ——至於,最後倒黴的是誰,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最差也要是一劍飄香薛丁宸和嘯林劍陸礁那樣的人物,否則,也根本解釋不通他為何會失手。
    當然,蕭文景也不是個傻子,他有充分理由去懷疑齊麟,亦深信齊麟有這個能力。
    他大概會在第一時間派人前往北疆查探,甚至還會專門派遣重臣前去請齊麟返回景都。
    所以,齊麟一刻都無法耽擱,他必須馬上離開景都,提前布局。
    現在,趙府廳堂內的四人還在互望著,與其說是互望,不如說是趙衍和趙瑾睿、柳霖霖都在看著齊麟。
    率先做出動作、打破僵局的恰又是齊麟,隻見他緩步走到桌前,斟滿了四大碗“天霖醉”,並分別遞向了趙氏父子和柳霖霖。
    他先幹為敬,碗口漸漸朝下,亦迎出著左臂。
    待四人相繼幹完碗中酒,趙衍也隨著一聲輕歎側身微抬起了手臂。
    隻是,他迎向的卻是門外,趙瑾睿和柳霖霖緊跟著側身讓道,遲遲垂落著眼眸。
    齊麟先後拍了拍三人肩膀,在將手中空酒碗交給趙瑾睿後,也大步朝門外走去。
    他走得那般幹脆,亦走得那般灑脫...
    這場告別沒有一句言語,像極了所有男人的沉默,隻需將手中酒碗碰撞在一起一飲而盡,似已能說明一切。
    柳霖霖也在今晚學會了男人推心置腹的方式——在酒碗碰撞下相識,又在酒碗碰撞後離去...
    ...
    妖?雖提前守在景都城外,但,她和齊麟仍舊隻有一夜的逃離時間。
    或許,這便是妖?的可愛之處,她從來意識不到危機,無危機感自也不會選擇自保。
    若要具體說清楚這份可愛的珍貴之處,就不免要細講一下人性。
    如果說所有罪惡、怯懦、背叛、靠近、欣賞、卑微、附和都是一場人性使然的話,那下意識的自保行為也是最無解的。
    ——一個人可能會因想要過上更好的生活而去靠近一個惡人,也會因想要滿足自己的私欲而去附和一人、容忍殺戮,但,在生命受到威脅時,在隻想保下自己性命之刻,所做出的第一反應又永遠是最殘酷無情的。
    ——殘酷的背後逃脫不了自危和自救,亦逃脫不掉死前的恐懼和心跳加快下的慌不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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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齊麟和妖?想要比蕭文景派出的重臣早到北疆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們用不了沿途的驛站,也住不了沿途的官驛。
    這也注定他們沒有隨時待命的馬匹可換,亦沒有隨時準備好的食物可拿。
    為了不暴露行蹤,他們必須要暗自購買馬匹和食物。
    然,單是在途中不斷夠馬,還要盡可能地填飽肚子就要消耗掉大量時間。
    在此情況下,朝廷也多半會派出漢王蕭勤前往北疆查探齊麟的行蹤。
    其原因倒也簡單,蕭勤是太子府的侍衛統領,在他眼皮底下竟有人私自見了蕭文逸本就不該。
    再則,蕭勤與齊麟也算舊識,即便兩人同窗讀書時未產生濃厚情誼,也絲毫不妨礙他找齊麟敘舊。
    要知道,蕭勤並不是朝堂上養尊處優或老胳膊老腿的大臣,他雖是親王,卻也和武將無異。
    他本就有著強壯的體魄和年輕的身體,再加上途中有吃不完的幹糧、換不完的快馬,足可做到馬不停蹄,直奔北疆。
    ——別說齊麟和妖?隻比他早出發一夜了,就算是比他提前出發三五天也無濟於事,斷無法追趕上他的腳程。
    這一點,妖?不可能想不到;隻要能想到這一點,她也絕對能想到此次就連齊麟都不易脫身。
    屆時,齊麟若想摘清自己,極有可能會將所有事都推到她的身上,她本就是蕭勤追緝良久的那道白影。
    在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反複琢磨和權衡的,一旦次數多了就會生出自危。
    在自危感泛濫下,恐背叛和見死不救都是輕的,殺害至親、賣友自保也屢見不鮮。
    但,妖?卻又永遠不會做出背刺齊麟的事。
    倘若,隨在齊麟身側的不是妖?,在大鬧太子府後任誰都不會再等齊麟,恐也早就逃命去了。
    即便,今夜隨在齊麟身側的是十八女將中的月華和寐女,她們也絕不會當即調轉馬頭朝北疆疾奔。
    因為,她們都有一副極好的頭腦——明知跑不過蕭勤又何必去跑?明知所有努力都是徒勞,又何必去做?
    她們定會在去往北疆的必經之路上進行攔截,甚至會直接殺掉蕭勤。
    如此,隻會弄巧成拙——一旦蕭勤死在半道上,還死得不明不白、莫名其妙,那無論今夜潛入太子府的人是不是齊麟,也都和齊麟脫不掉關係了。
    現下,蕭文景隻是略微起疑,並沒有任何證據指向齊麟。
    無論是齊麟也好,還是蕭文逸也罷,都是可以取代他帝位的人選,他打心底裏懼怕兩人相見,也屬情理之中。
    盡管,他沒有對蕭文逸趕盡殺絕,但,長期將其幽禁在太子府中本就不該。
    至於,他為何要幽禁蕭文逸,那也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畢竟,他已是真龍天子,若隻為避嫌,在他登基為帝後也早該將蕭文逸放出來了。
    朝堂就是這樣,有太多猜不透的事,也有太多看不透的人。
    所以,齊麟很慶幸如今陪在他身側的人是妖?。
    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是隻要長得好看的女人就能留在其身側的,也不是風華絕代、才藝雙絕的女人就能獲得青睞的,更不是一些其貌不揚、腦子遲鈍的女人能奢求的。
    確切地說,能留在他身邊的女人除了要有絕對忠誠外,還要有滿滿的清高和不可一世。
    這說起來就有些複雜了,就是當所有人的眼中隻有金銀和佳麗時,你卻隻被一盆蘭花吸引;當所有人都覺得大難臨頭、插翅難飛時,你卻隻在乎天上的月是否足夠亮。
    說直白一些,就是要具備跳脫常規的眼界和超出常態的思維,這也正是妖?的優勢。
    ——一個在狼群中長大的女子根本不怕躲進深山荒野,一個看不慣人類生活方式的人自也不屑去揣度人類的想法和意圖,一個能成為狼王且能率領狼群衝鋒陷陣的人更不會將所有人類勢力放在眼中。
    單憑這三點,她就能足夠淡然、足夠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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