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孤鸞獨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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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孤鸞獨舞
彎彎的山泉映著彎彎的月,猶如銀河直泄,劃破夜幕。
虎崖關從來都沒有喧囂,隻有擂鼓和軍號。
可它又絕非死氣沉沉,總有昆蟲啼鳴,鳥獸踏枝穿林。
對於旁人來說,這關隘兩側的山林或許有些恐怖,但,駐守在此的將士卻早已熟悉了夜的樂章。
在這荒無人煙之處,山林中的生靈似也和將士們達成了某種協議——互不侵犯,又相互共存。
酒壇在手指下淺蕩,高高的城牆上唯有倩影側倚,望不透那關外的空寂,融不進那關內的斑斑燈火。
這倩影未坐在垛口牆上之前,總有些說不出的寂寥和無助,就仿佛是在刻意買醉,東倒西歪間便登上了城頭。
她和鬱結於心的酒鬼應也沒多大區別,同樣的漫無目的,同樣的四處遊蕩。
沒有人能讀懂酒鬼心中的愁悶,天塌不驚於他們而言是種奢侈,可真到了天塌地陷之時,他們又比任何人都滿不在乎。
或許,生已成了一種折磨,死又絕非是大丈夫所為,在生與死之間他們選擇了渾渾噩噩,爛醉偷生。
然,城頭上的那倩影卻與真正的酒鬼不同,這不同也是從她坐在垛口牆上後開始的,她側身而坐,一隻腳踏在垛口牆的一塊凹處,另一隻腳自然垂落著,靜止之刻似也有了明確的方向和意圖。
盡管,她的意圖並不明顯,可她卻是大襄朝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亦是這北疆之主,待她喝足了酒,就極有可能一聲令下,再去會一會那北戎的強壯漢子。
這聽起來像是欲要幽會,這也是女人有了三分醉意後才敢去做的事。
但,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一位女人能如她一般,可以隨意率領六十三萬大軍與人幽會的。
在六十三萬大軍的強壓和絕對實力麵前,能與她完成幽會的北戎人怕是還沒生出來,單是聽見她的名號就已然嚇得屁滾尿流。
她就是這般讓人不寒而栗的女人,可她偏偏又是整個大襄朝最美最霸氣的女人。
她當然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麵,否則,她也不會已為人母,還成了鎮北王妃。
——鎮北王妃沈安若,一個當下能使北戎人聞風喪膽的名字,亦是一個剛死了丈夫孤苦伶仃的女人。
有人可能就會說了,她的丈夫齊麟極有可能還活著,又怎能算是真正死了丈夫的女人呢?
可就算齊麟還活著,卻不能現身陪伴,豈不和死無異?
——不用驚訝,這也是天下女人的正常認知和想法,有等於無,那還是相當於沒有。
——失去了齊麟的庇護,她似也失去了陽光雨露,往後風霜隻能獨擔,再遇冰雪唯有強撐。
現在,沈安若就在強撐,且還十分倔強地在強撐。
在與顧念深刻交談後,她也逐漸明白了自己的道路。
——說是明確了道路,前路卻依然渺茫無光。
確切地說,她不過是不想再躲避,也不想再深究前程,隻想做好自己罷了。
想要做好自己,就離不開坦然麵對,但,真要獨自麵對時,她又比任何人都要害怕。
她當然也會害怕,雖說有素秋、星爍、曉霜和冬寂這四位女將在側,可她又比誰都清楚這四位女將絕不能離開天瑙城。
若是離開了,恐鎮北軍的戰力也會大大削減,單靠她父親沈天挐也斷無法震懾住北戎大軍。
原十八位女將中的月華倒是貼心,齊麟尚在時也常喚月華伴於身側,大概也正因月華足夠貼心才可使人放心讓其接管下大襄朝的西南邊關軍務。
眼下,原本的十八位女將雖還剩下十五位,卻有十一位女將留守在了鎮西軍大營中,且還不知她們的傷勢恢複得如何...
今夜,沈安若能聽出顧念的言外之意,顧念有意隨她一同前往景都皇城。
有顧念相伴左右,她的確能寬心不少,且還能應對所有麻煩。
然而,就在剛剛,經她反複思量後,她已然決定也將顧念留在天瑙城中。
她並非不怕死,也並非不想身側有顧念這般得智者伴在左右,反倒是北疆的安危遠比她的性命還要重要得多。
她堅信隻要有顧念在,北疆也一定無人敢欺,北疆百姓也定能安居樂業。
所以,她在高舉酒壇落下最後一滴酒後,已決意獨自麵對...
她不打算再等什麽聖旨,也不想再被動下去,因為越被動便會越無措。
待聖旨到來,她同樣要隨傳旨大臣返回景都,可屆時她也完全成了被質疑的人。
——為什麽離開西南邊關後,不直接回景都複命?
——她自然可以如實陳述,將四位女將殞落的事實說出;可被動交代總有些犯錯後想要狡辯的意味,不如先一步前往景都,主動交代。
——或許,陛下見她主動說出實情,便也不會再有諸多猜疑,很多複雜的事也能變得簡單明了些。
現下,她要說服的也是自己,希望自己能夠多點勇氣和魄力,做到不畏不懼,可以不辱沒鎮北王妃的身份。
她之所以需要鼓勵自己、為自己打氣,還有一個極其現實的原因。
要按道理說,景都有柳霖霖和趙瑾睿,還有當朝太師趙衍在,說不定杜芸卿和方莫也尚未離去,這些人都能成為她的助力,也定會為她出謀劃策、提供幫助的。
但,趙府畢竟有趙府要守護的榮耀,方莫雖在大襄文武科舉中以文試第二、武試第一的成績拔得頭籌,卻終是初入官場,不易鋒芒畢露。
這人呐...切不可替他人著想得太多,一旦替他人顧及太多便也斷不想再麻煩別人了。
——如今這世道誰人又是容易的?當都存活不易時,那能不給別人添麻煩就已經算是頂好的人了。
想到這裏的沈安若已在遙望間露出了淺淺的淡笑,這淡笑無光,卻又極暖極柔。
在她正身下得垛口牆後,清冷的月華悄然爬上了她的肩頭,先是染亮了她那飄散的發絲,繼而順著她的衣褶流淌,直到她整個人都籠罩在珍珠色的柔光裏...
她還是那般得如仙如幻,這一刻她亦是當年的那個沈安若,隻是多上了幾許堅毅,也多上了幾許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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