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郡王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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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心,又是善心。
    守衛張源隻因一時心軟,便打開了王府後門使彩蓮得以逃生。
    這本無對錯,張源不過是同情彩蓮的遭遇,在無法對抗管家陳良左的情況下,隻能施以善心。
    可,張源卻忽略了一個事實,縱使彩蓮能逃出王府又能去往哪裏呢?
    ——回家嗎?
    ——不,若無故返回家中,那彩蓮的家人會不會以為是女兒犯了什麽錯才逃回來的呢?
    那即便是女兒犯了錯才逃出王府的,身為父母是不是也該保護女兒呢?
    倘若,你真這般想,也一定會大失所望。
    事實上,彩蓮的父母八成會將彩蓮再送回王府,並跪身賠禮道歉。
    有時,現實就是這樣,又豈是“愚昧”兩字可以說清的...
    確切地說,有些人不僅愚昧,且還愚昧得理直氣壯、頭頭是道,甚至覺得自己的做法就是“正道”“正途”。
    ——鎮北王府是何等地方,是普通百姓可以得罪得起的嗎?在未迎來滅頂之災之前,親自送回女兒,恐也是唯一的做法。
    由此可見,子女的不幸,絕大部分是來源於父母的愚昧。
    這話絕不討喜,但,我還是要寫出來。
    隻因,沒有人會意識到固有認知有多可怕,總感前人經驗就是真理的人也絕不在少數。
    那麽,何為固有認知?
    在此並不打算進行解析,解析得多了也就成了無用的大道理,隻列舉一事。
    比如,一位孩子想在陽台上曬太陽,但,父母偏偏覺得出門曬太陽更有助於健康。
    於是呢,拖拽也好,下命令也罷,反正就是認為自己是對的,孩子就該聽話走出家門。
    如此做法倒也沒錯,父母嘛總歸吃的鹽多,見識得多,一心為孩子好又能有什麽錯?
    然,他們不知道的是,這絕不是簡單的要在哪裏曬太陽的問題,而是,在次次否定孩子主觀意識的惡劣行為。
    ——為什麽會用到“次次”?
    ——隻因,每次拖拽、每次下命令,甚至是破口大罵,都會形成極限拉扯和對抗。
    在拉扯和對抗的過程中,無疑是在逐步撕毀著孩子的自主想法,待真將孩子拉到門外後,那也是孩子的自主想法徹底毀滅之時。
    父母的確贏了,贏得心滿意足,也贏得理所當然。
    但,孩子卻輸了,輸得一塌糊塗,更輸得迷迷糊糊。
    至此,怕也絕不敢再有自己的想法了,因為自己的想法都是錯的呀,至少在父母眼中是錯的。
    可問題是在整件事中有對錯嗎?
    結果都是想曬曬太陽,咋就還能分出對錯來了呢?
    大人們自然沾沾自喜,也總在贏的路上,可謂是從無敗績,且還戰功赫赫。
    在固有認知的作祟下,大人們當然沒錯,無論從科學的角度,還是從常識來說就該走出家門,一邊曬太陽,一邊呼吸著新鮮空氣。
    可孩子需要科學和常識嗎?
    單從這件事上來說,其實孩子是不需要所謂的科學角度和常識的,孩子要在陽台上曬太陽也隻是一時迸發出的想法和念頭,卻被大人們抹殺在了萌芽中,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一件小事,尚能抹殺掉孩子的主觀意識,那還談什麽創新和孩子能活得與眾不同呢?
    ——都他娘的活成父母的樣子才好,可父母的現狀真就是父母想要的嗎?
    ——想來,大概不會有人考慮這些,隻會有苦口婆心,隻會有碎碎念,亦隻會有恨鐵不成鋼。
    所以啊,彩蓮是不會返回家中的,除了怕被父母再送回王府外,她也斷無法交代。
    在有家不能回的情況下,一個弱女子又能去哪呢?
    沈安若忍不住在想,卻也很快下令全城尋找,著重點也指向了客棧。
    她能體會到一個女子的無助,那晚陳良左未能得手,那翌日也定會再找時機威脅彩蓮。
    這便是惡人的可恨之處,明明在做著傷害她人的事兒,卻還百般威逼,讓良人無路可走。
    遺憾的是,彩蓮就如人間蒸發了一般,縱使沈安若動用了鎮北軍,也找尋無果。
    這也使得沈安若第一次感到沮喪,沮喪中卻又是無止盡的自責。
    若說,生母宋錦兒慘死在眼前時,她是無力的;那彩蓮的失蹤,便就成了她的疏忽與大意。
    她隻想著如何方便照看齊琛,在趙府有柳霖霖相助,她留宿趙府也能省下不少力。
    但,她畢竟是鎮北王府的主人,王府中的婢女出了這等事,她又怎能毫無責任?
    更何況,她現下已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靖朔郡王,還能出現這等紕漏,這不是在硬生生地打臉嗎?
    現在,她已倚著柳樹癱坐了下來...
    眼前的河麵盛景猶在,畫舫輕搖,將夕陽餘暉染作流金。
    待霞光沉入暮色,唯剩琴簫清歌,如水淌過心房。
    畫舫燈影依次燃起,暖暖的光暈搖曳,隻是遠觀,便能使少年郎心生向往。
    從這一刻開始,無人再在意河水是否冰涼,隻會有人極力想要挽留星鬥,不願迎來東方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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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便是最真實的景都繁盛,不管死了多少人,也不管發生了多大的事,絲毫不會影響佳話流出,更不會影響少年郎酒後狂言。
    “血痕蝕盡舊宮門,新柳垂金又滿津。畫舸笙簫沸沸夜,誰家骨化去年塵?旌旗換,鼓鼙湮。胭脂猶潑太平春。青衿醉客爭高論,笑指東風說舊聞。”
    “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景都皇城最真實的樣貌,就和當年我娘死後一樣,沒人會在乎城中死了一個宋錦兒...縱使,宋錦兒獨闖皇宮,帶出了老鎮北王的“淩霄鐵槍”,可那又怎樣呢?依舊阻斷不了歌舞升平,依舊攔不下想要出人頭地的決心...”
    “他們會暢飲狂歡,吟詩作賦,隻求權貴能夠高看一眼;也會因囊中羞澀,寫下酸詩,為一人毀掉仕途路;更會因一時意氣,投擲千金,隻為博舞娘一笑...”
    “誰又會記得宋錦兒呢?頂多成為酒後談資,一陣唏笑罷了...我娘宋錦兒尚且如此,那彩蓮的失蹤又算得了什麽呢?不過就是鎮北王府走失了一個下賤的婢女,不是嗎?”
    或許,沈安若早已察覺到了杜芸卿就在她的身後,可在她喃喃數語抬起眉眼的那一刻,卻早已以淚洗麵,鈍痛捂心...
    “安若...”杜芸卿自然不知如何安慰她,隻是一聲輕喚,隻是緊眉蹲身...
    沈安若,勉強一笑,“你大概也覺得我這個靖朔郡王很威風吧...可事實是什麽呢?有時啊,還真就不如一個普通百姓...因為,普通百姓還能選擇認命,既然對抗不了強權,又無力解決問題,那豈不是也隻能選擇認命了嘛...”
    杜芸卿,苦澀道:“安若...你別這麽說,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找到彩蓮的。在來此的路上,我已通知了霖兒,霖兒也正帶著趙府府兵在尋找彩蓮呢...”
    沈安若,深吸而歎,“應是找不到了...連鎮北軍都尋不到的人,趙府府兵又怎能尋到...”
    “待會兒再去趟彩蓮家中吧...這應也是我唯能做的了,盡管我討厭用銀子來補償人命,可若是連銀子都沒,人命豈不更賤?這或許就是那些無德的權貴為何能屢屢得逞的原因吧,若說銀子一點都不重要,那恐怕多半人也會覺得我是個傻子吧...”
    “倘若,他們再知曉了我的身份,那也絕對會大罵我不知人間疾苦,極其清高咯...”
    杜芸卿,遲疑道:“安若...你就不覺得奇怪嗎?若按景都皇城的防衛,一個活生生的人又怎會說不見就不見呢...暫不說日常巡視皇城的京畿駐軍,就單說皇城司有三千親從官和五千察子,也斷不會讓一個人完全消失吧?”
    “皇城司...哪還有什麽三千親從官呀,都早被我和霖兒遣散了...”沈安若似在自嘲,可她說完前半句後,又仿佛赫然覺醒了一般,“對,皇城司還有五千察子...芸卿,扶我起來,我們現下就趕往皇城司。”
    杜芸卿能感受到沈安若應是察覺到了什麽,便也不再多言,攙扶起了沈安若。
    隨後,兩人疾步朝皇城司走去。
    柳霖霖和趙瑾睿很少失和,眼下卻在皇城司內吵得不可開交。
    其原因倒不是出在兩人身上,而是五千察子各個都是老油條。
    身為察子自有一份機敏和城府,且還皆有穩固的人脈關係。
    先帝尚在時,五千察子多內鬥,在不願落於人後的心理下,搶功逐利也成了常態。
    ——誰都想在先帝麵前露臉,這似也成了證明個人能力的唯一方式。若不是年幼的齊麟獨占聖寵,恐察子之間早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們羅織罪名的本事早已爐火純青,三杯濁酒下肚,眼珠一轉,便能從虛無裏摳出罪名來。
    還要什麽鐵證,他們隻需舌頭上下一動那便就是鐵證。
    罪狀寫得是字字如刀,卻又空空如也。
    案件細節那是漏洞百出,忠君愛國、國法鐵律又寫的頭頭是道。
    朱筆在他們手中不是判官筆,而是隨時都能反轉的活扣。
    上一秒的罪大惡極,下一秒就能成為受人脅迫;他們隻在乎是否對自己有利,是否能穩固自己的勢力。
    他們隻需咧咧嘴,信手就能把清白人的名姓摁上去;他們不僅對外人狠,對自己人更狠,隻要多少懦弱些,就極有可能隨時被淘汰。
    死於非命的倒不多,缺胳膊少腿的卻不少,身殘後自然沒法再做察子,這時能在眾察子中稱王稱霸的人就要安插自己人進去了。
    ——他們安插的不是遠親就是身邊最親密的眼線,以至於強的更強,弱的更弱。
    這也恰是齊麟打小就心狠手辣的原因,因為他弱不了,更沒資格弱。
    據不完全統計,單是死在齊麟手中的察子沒有一千也有上百,可那時的齊麟卻還隻是一個孩子。
    一個如殺神一般存在的人,自然也會疲倦,見慣了血腥就多少想清淡些。
    然,當他真要與人和睦相處時,眾人卻對他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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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位不如他的,對他畢恭畢敬;地位高於他的,也對他有求必應。他倒也不需要求,頂多打聲招呼,朝中的那些老狐狸也就瞬間通透了。
    ——若非趙瑾睿是太師趙衍的獨子,那也斷無資格和齊麟成為兄弟;蕭文景就更不用多說了,他那時畢竟是二皇子。
    至此,由齊麟、蕭文景和趙瑾睿組成的鐵三角也幾乎成了無敵的存在,可逐漸長大的齊麟卻越發厭惡起了爭強鬥狠。
    這人啊,到最後不過就是活個境界——平平淡淡是種境界,不問世事也是種境界,如神佛般藐視著他人的人更是種境界。
    很多時候,齊麟都會想不通一個道理,同朝為官的兩人為何要爭鬥不休?
    倘若,他們最終想要的結果都是置對方於死地,那幹脆就殺掉對方不就行了嗎?
    何必又是布局,又是謀劃的,還各個謹慎多疑,故作深沉的,難道都不嫌累嗎?
    倒是偽裝得一個比一個老謀深算,問題是不頂用呀。
    即便,步步為營又能怎樣?不還是挨不住齊麟的一刀嗎?
    然,使人可笑的是...那些朝中老狐狸們還挺沉醉其中的,什麽勝人一籌、棋差半招了...那簡直都能唱大戲了。
    除了吹拉彈唱外,他們還會時不時地親自上陣來場表演,可真是樂此不疲、不知倦呀...
    但,在這個世上,有種孤獨叫做“人為峰”。
    事實上,齊麟早就體會過“人為峰”的失落與寂寞,這也恰印證了他後來為何會留戀於秦樓楚館的原因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蕭文景對皇城司的成見,應從齊麟掄刀砍下第一個察子的頭顱時,便已埋下了深根。
    如今,他成了帝王卻不重用皇城司應也是早已無感,可這並不代表著五千察子就能安分守己了。
    皇城司之所以會迎來鼎盛時期,全因那時大襄初立,先帝急需掃清前朝餘孽,讓百姓生活在海晏河清的環境中。
    而眼下,早沒了什麽前朝餘孽,朝臣的奏折裏天天寫著四海升平、穀滿倉,哪還會有皇城司五千察子的用武之地...
    不過,不得不佩服的是各行各業都有人精,不被帝王重視反倒更滋養了他們貪婪和欲望。
    他們不僅吃著朝廷的俸祿,還接起了私活——平常人擺不平的事,他們擺平;平常人要不回的賬,他們來要;平常人不敢做的惡,他們來做。那簡直就是全能選手,樣樣精通。
    所以呀,他們可不是柳霖霖隨便出一個計策就能搞定的。
    ——他們不怕被革職,亦不稀罕什麽重賞,他們隻會靜觀其變,默不作聲。
    這也能解釋得通,柳霖霖和趙瑾睿因何而爭吵了...
    按照柳霖霖現有的經曆,她絕對會按照齊麟的行事風格大開殺戒;察子們不是都默不作聲嘛,那她就殺他們個前俯後仰,直至呼“娘”。
    那趙瑾睿肯定覺得不行呀,首先柳霖霖並無生殺之權,又沒在皇城司任職,憑啥就能隨意處置司中察子呢?
    到最後,不還是難為了他趙瑾睿嘛...
    縱使,當今聖上是他的二哥,可察子好歹也算是公職人員吧...又怎能被一個婦人說打就打、說殺就殺呢?
    沈安若倒是能聽出趙瑾睿的顧慮,可她在與杜芸卿互看一眼後,便選擇了揮袖離去。
    在她看來,無論是柳霖霖的強硬態度也好,還是趙瑾睿的顧慮也罷,那都是在浪費時間,根本就無法解決當下之急。
    ——當務之急也是找到彩蓮,彩蓮隻要一刻沒找到,那就會多一份危險。
    柳霖霖見沈安若不悅而去,也顧不得再與趙瑾睿爭吵了,連忙追了上去。
    “安若...我知你想要快些找到彩蓮,可我真的全都找過了,哪哪都不見彩蓮的半點蹤跡...我覺得現下也隻能從五千察子入手了,如果連察子都不知彩蓮的下落,那我們...我們也隻能...”
    沈安若突得轉身,帶著一臉殺氣緊盯著柳霖霖。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針,紮得柳霖霖後頸寒毛倒豎,不僅使柳霖霖再難言出半字,其雙眸也乍現驚悚,眼皮直顫。
    沈安若的指節捏得泛白,指甲深深陷進掌心,仿佛掐著的不是自己的皮肉,而是他人的喉嚨。
    她步步逼近,柳霖霖頓頓退身,片刻後柳霖霖的腳跟又仿佛生了根,全然忘了如何退...
    “霖兒,你終究不是齊麟;阿睿也終究無法仗著有聖上撐腰,屢屢行無法無天之事。”她沒再向前,眼眸卻如嵌死在了柳霖霖的臉上一般,愈發瘮人,“你現在就將司中的五千察子都關押起來,他們既在皇城司當差,那在司中待上幾日也屬本職。然後,你替我挑出最不服管、嘴最硬的幾個察子來,我要親自詢問他們。”
    “好...”柳霖霖呆滯著眸光,如木偶般點著頭,“我...我這就去辦...”
    沈安若見她腿腳僵硬,走得極不自然後,又補充道:“城外的鎮北軍隨你調配,若有人冥頑不靈、負隅頑抗,殺無赦。”
    沈安若在說出“殺無赦”三字時,似刻意拉長了聲音,不僅拉長了聲音亦沉狠了許多。
    一時之間,“殺無赦”三字也貫穿著柳霖霖的每一寸神經,使得柳霖霖整個人都懵懵的,大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出的皇城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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