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尋香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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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很足,風很柔,卻夾雜著說不出的心躁。
    心躁之下便是渴,前所未有的渴。
    沈安若赫然睜眸,她沒有忙著飲水,反倒如驚兔般掀開了上身的繡衾。
    她微怔了一下,腦子卻在飛速運轉;片刻後,又如狗般猛嗅著四周。
    她嗅得很認真,雙臂、發絲、繡衾內,甚至連玉枕紗櫥都嗅了一遍。
    片刻後,她笑了,極其滿足的笑,也是小女子最嬌媚的笑。
    隻因,她已尋到確切答案,這也能完全解釋得通自己為何下半身淨如月光,上半身有衣遮體的原因了。
    這世間事事皆有原因,可她卻能僅憑一絲氣息,就能斷定誰曾靠近過自己。
    這氣息很熟悉,是那夾著土腥味的鬆子香和野果的微酸混合在一起的氣味。
    在她首次踏入北疆,被困狼王寨那夜,她就聞到過這種氣味。
    氣味從一個男人身上發出,隨後在水鏡庵內她在為那男人縫合後背傷口時,她也完全熟悉了那氣味。
    然,沒等她沉醉多久,又猛地皺緊了眉頭,微怒與抱怨竟也同時顯現。
    “到底什麽意思嘛隻是為我解毒嗎?連上衣都沒動,這也太敷衍了吧”
    “莫不是生過琛兒後,身材走了樣,他便沒了興趣?”
    她喃喃自語後,竟突得跳下床榻,衣衫不整地跨至銅鏡前連續打量著自己。
    這一打量,可真就沒完沒了了
    期間,她共扭動過三十四次身子,拉遠過十七次距離,湊近過銅鏡不下六次。
    ——女人一旦挑剔起自己,總能一絲不苟,還極易雞蛋裏挑骨頭。
    若不是月華聽到房中動靜,敲響了房門,她還非將自己看爛不可。
    “王妃,您這是在”
    “哎呦~沒什麽,本妃隻是一時心煩氣躁,隻覺身上哪哪都不對”
    月華斷不知沈安若所指,眼眸一緊,便已直衝而上,“王妃是覺得身體還有什麽不妥嗎?您具體是哪裏不舒服?我這就宣太醫前來。”
    沈安若聞言,驟然頓停身形,緩緩回眸間滿是驚愕,“太醫?可是宮中的太醫?!”
    月華弱弱點頭,“正是。今日一早,三名太醫便候在王府庭院中,說是奉了聖上的旨意。隻是,墨影姐姐一直沒讓他們靠近您”
    沈安若忙走向窗台,臉上漸籠上一絲迷茫,“此刻是何時辰?”
    月華一臉不解地輕聲回道“剛過午時。”
    沈安若,道“也就是說本妃從昨日一直睡到了現在?”
    月華,點頭。
    不過,沈安若並沒有看到她點頭,既沒再聽到月華回應,便也知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墨影姐姐和孤露何在?本妃要見她們”
    月華壓著喉嚨,遲疑道“墨影姐姐的確在王府之中,可孤露、旭陽、海樓和丹闕一大早便出府查案去了”
    “查案?”沈安若一瞬轉身,“查什麽案?”
    月華緊眉,思索道“好像是說昨夜從“雲闕閣”中逃出了四位斷臂女子,就連刑部、大理寺和禦史台都驚動了”
    沈安若握拳落於左掌,眸光堅毅道“看來,‘景都貴女失蹤案’已有眉目了”
    “隻是”她突又眸光飄忽,滿是心事地走動起來,“隻是哎呀!你還是將墨影姐姐喚來吧。”
    月華雖有諸多疑問,卻也隻好退身而出,喚來了墨影。
    墨影入房後,沈安若第一時間關上了房門,並睜大雙眼凝住著墨影,似在等待著什麽。
    墨影自然知曉她想聽什麽,一邊連續點著頭,一邊帶著柔柔的笑容。
    “昨日,入本妃房中的人,就是他了?”
    “是,是,是!除了神出鬼沒的鷹王,誰又能無聲無息地偷香竊玉呢?”
    沈安若猛拍心口,連連感歎道“那就好,那就好本妃雖已猜到是他,可能從墨影姐姐口中再次得到確認,也算是徹底安心了。”
    墨影一臉壞笑道“要不然呢?您還真以為顧念敢大逆不道嗎?別說顧念是北疆軍師了,就算顧念成了新任北疆之主,也是絕不敢逾越的。”
    沈安若,慌神道“那他現下在何處?總不能替本妃解完毒,就又消失不見了吧?”
    墨影含笑搖頭,“事實上,他一直都沒出現過至少,王府中沒人見過他。”
    “沒人見過他?”沈安若一臉詫異,“這不可能,他又如何能躲過眾女將的耳目”
    “他當然躲不過”墨影,說,“隻不過,昨日王府後門由孤露守著,這間房的後窗由我守著;我和孤露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為王爺在這種事上放哨呢”
    沈安若的臉已紅,眼睛裏全是羞澀,“什麽這種事、那種事的你竟還用上了‘放哨’兩字,也不嫌羞恥”
    “羞恥?”墨影輕輕走向沈安若,傾身道“我和孤露隻是為王爺把風,有什麽好羞恥的?真正該羞恥的,也不知道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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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沈安若半握輕拳,隻打在墨影的肩頭,“墨影姐姐,你說什麽呢?!”
    她突又收斂笑容,眸沉嘟嘴道“最好別讓本妃捉到他,不然本妃定要好生問問他,為何要那般為本妃解毒”
    她急促收語,隱著緋紅的臉頰,慢慢抬眸去瞧墨影。
    墨影卻已擺好姿態,叉著腰在等著她,“哪般解毒?沈安若你雖是鎮北王妃不假,可你也不能這般挑剔王爺吧?王爺都奮不顧身、委身妥協了,您還不滿足呀?”
    沈安若聽後,那是亂拳直揮,“這都什麽和什麽呀!你也太壞了吧”
    墨影一瞬抓住沈安若的手腕,本該繼續鬧騰一番,卻眸光躲閃,漸漸呈現出幾分失落,“王妃,今晨來王府的不止有三位太醫,還有另外一群人”
    沈安若見墨影勢頭不對,輕聲道“聖上還沒死心?難不成,他還要命本妃前去見駕嗎?”
    墨影繃了繃嘴,“嚴格來說,他們應算是王妃您的母族,卻來者不善。”
    沈安若立馬想到了二娘陳婉容,“本妃的外翁也來了?”
    “是的,該來的都來了。”墨影搶言,似乎在提醒著事情的嚴重性,“你二娘的那些姐妹是一個都不落,她們恰也是最難纏的,甘願候在庭院中就等王妃您蘇醒”
    沈安若沒再問下去,因為她已猜到那些人前來拜訪的目的。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正如人需要飲水,又懼怕洪澇。
    確切地說,判斷一件事的好壞,永遠要看出發點是什麽;可無論出發點是什麽,那些人都曾有恩於她。
    恩情不分大小,隻分能力範圍。
    那些人雖隻是小恩小惠,卻足以值得感念。
    對於已是靖朔郡王的沈安若而言,她實在沒太多機會接受別人的恩惠。
    但凡是她解決不了的問題,那所有人也皆束手無策。
    這便是所謂的階層限製,事實上,一個普通人應是一輩子都無法幫到王侯將相的。
    而,即便王侯將相有去施舍一些可憐人,他們也絕不會放在心上。
    這就猶如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前者需要拚盡全力才能做到的事,後者隻需抬下手便可完成。
    可能很多人至今都不會明白,打破門第之見的關鍵在哪——絕不是被接納那般簡單,而是需要用一萬分努力去改變思維。
    之所以還有人想不通這一點,全因他壓根就意識不到問題所在;當他被門第差異碾壓到塵埃裏時,他隻想著如何去抗拒,絕不會去想著如何去理解。
    ——門第之見當然要去理解,任何事物的產生都不是無緣無故的,更何況這可是幾千年來的頑固思想。
    ——頑固並不意味著真的冥頑不靈,反倒是許多關係始於“看不懂”,也止於“不願懂”。
    ——能聽進去相似的心聲,卻容不下更高層次的視野。
    這也是為何會有門第之別的原因,一個出身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絕不會嫁給一個不學無術的窮小子,隻要嫁了,就定會釀成悲劇。
    王侯將相之子,亦不會娶一個什麽都不懂、隻有美貌的女人,因為無用,甚至會成為累贅。
    有些人可能就會說了,不就是一起過日子嘛,隻要兩個人開開心心的,不就好了嘛。
    有如此想法的人,對家庭概念絕不會深刻。
    從古至今,無數史書無不在詮釋著結合和婚配的重要性,其重要性也是新組建的家庭的根基。
    無這些根基,便就會跌落塵埃,不再被世人重視。
    然,若隻是不再被世人重視反倒又極其簡單,大不了‘對天開門’,不再與人結交便是了。
    其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女人總將容貌資本錯判為認知優勢,用追求者的數量安慰自己的選擇,卻始終無法理解高出自己層次的思想。
    縱使強行融入,也斷看不懂愛人的思想和認知。
    這恰是最可怕的地方,都看不懂又要如何去支持?又怎能知曉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
    別說助力夫家了,恐還多半會在關鍵時刻無理取鬧、胡攪蠻纏。
    可能有人又會問了,難道真就沒有破局之法嗎?
    畢竟,誰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出身卑微的人,就活該一輩子卑微嗎?
    ——不,還是有辦法突破的。
    ——除了上述所說的要用一萬分努力去改變思維外,還有一種捷徑,那便是做到心中有尺,眸中有光。
    ——看得懂真才實學,也辨得清虛張聲勢;能欣賞鋒芒,也願陪伴成長。
    在現實生活中,極少有從小就製定計劃的人,這不單單需要極度自律,也需要極其清楚自己想要成為怎樣的人。
    能在啟蒙之刻就能明確目標者,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世人多半渾渾噩噩,不斷更換著效仿對象,即便依靠機緣運氣賺得一桶金,也會繼續迷失在前路中。
    這也是為何一些極美的女人到最後往往淒涼的原因,她們不是沒機會,而是一直在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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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她們嘴中也隻會聽到之前所交往之人的眾多不是和惡行,她們不會察覺到所交往過的那些人在無形之中給過她們多少次足以改變命運的機會。
    ——山峰,不是站上去了就代表著征服,也不是站上去了就可以覺得沒什麽了不起了;而是要深刻明白山峰為何是山峰,若想成為山峰都要具備哪些條件。
    可有些人偏不,認知的限製總會讓她們認為就那麽一回事,甚至還暗自想著趁年輕要盡快跨到另一座山峰上麵。
    殊不知,沒點立身之本和真才實學,就算跨上了更高的山峰,又怎樣呢?
    縱觀部分女人的成功史,她們無不子孝妻賢。
    ——子孝妻賢也被稱為世上難得事。
    她們不會當眾指責自己的丈夫,也絕不會詆毀自己的夫家,隻會將感恩掛於口,百提不厭。
    她們不是裝的,盡管現實生活沒那麽完美,甚至比普通人的生活還要狗血,但,她們絕不會說出讓夫家蒙羞的言語。
    ——識人,不是挑一個完美的人,而是看懂一個不完美的人,何以能走得遠。
    ——世人皆不完美,必要充分理解這句話。
    站在高處的人也有缺點,但,他們依舊在高處。
    對於他們來說,寧願找一位自力更生、獨當一麵的窮家女,也絕不會迎娶一個花瓶。
    凡是娶了花瓶的男人,若在朝夕相伴下還無法改變花瓶的本質和思想,最終也定會選擇丟棄。
    還是那句話,因為沒用——對家庭沒用,對培育後代沒用,對提升事業和仕途更沒用。
    能獨當一麵的窮家女至少能在關鍵時刻支撐住整個家庭,乃至整個家族。
    盡管,在某個領域是個小白;盡管,沒有什麽管理和專業上的學識,都沒什麽關係。
    窮家女自知如何過日子,亦知如何節約生活成本;不懂的她們會去學,卻絕不會冒然投資。
    或許,她們會成為一些人眼中的笑話,但,這笑話並不意味著往後不會提高和增進。
    正如沈安若一般,她最初嫁給齊麟時,又何嚐不是一個笑話?
    別人對她的恥笑,不光是因為她配不上齊麟,還因齊麟乃是出了名的紈絝。
    ——一方麵被指‘高攀王府’,另一方麵被人嘲笑早晚會被齊麟丟棄。
    她就是在這種質疑和嘲笑聲中走到今時今日的。
    所以,她十分清楚房外以二娘陳婉容為首的那群貴婦人最注重什麽,其想法又偏向何處。
    然,她卻早已跳脫出了高層次思維,已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了完全屬於自己的道和使命。
    什麽意思呢?
    處於高階層的人自然可以去看低一個普通人,但,高階層的人在修行大能眼中豈不又與螻蟻無異?
    ——他們講權謀詭術,高僧隻回阿彌陀佛。甚至還會提醒他們莫要製造惡業。
    ——他們講長生永駐,道長卻回道法自然,修行在個人。
    可想而知,有信仰又能明確前路的人是有多麽不可動搖,一旦認定,就斷難更改。
    他們不會在意你有什麽看法和想法,隻看重你是不是同路人。
    對,繞了一大圈不過就是“同路人”三個字。
    沈安若立誌要成為齊麟的同路人,這一點從未改變,打她成為世子妃那日,她便十分堅決。
    她能有此覺悟,並非齊麟有多好多優秀,而是來自女子的那份惶惶不安的自危感,更有其父沈天挐的囑咐——想被齊麟看重,就必要有對應的本事。
    說白了,她在賭一口氣,賭自己不被齊麟丟棄,賭自己不會丟了沈家的顏麵。
    她既明確前路,眼下也足能與齊麟並肩,就自然不會再懼房外那群貴婦的言語和理論。
    ——不論,那些貴婦來意為何,皆不會改變她分毫。
    “墨影姐姐,讓二娘她們進來吧她們終究是自家長輩,讓其一直候在院中也實屬不該。”
    “好我這就喚她們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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