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西川千緒就獨自易容走出門去。
    她要去找池上原，還要接秋織回家。
    九月底的初秋，清晨的枯葉帶著露珠翩翩飄落，帶著些許涼意。
    西川千緒將大衣攏了攏，時間太早，叫不到車，抿唇思索了幾秒，找到熟悉的號碼，指尖卻在撥通鍵上停住。
    鬆田陣平……是不是還沒醒？
    昨晚加班到淩晨兩點，現在也才五點多，還是好好休息吧，她不想折騰他。
    西川千緒這麽想著，摁滅手機，打算先一個人慢慢走過去，中途再打車。
    清晨來往的車輛很少，從身邊唰唰疾馳而過時，掀起一陣冷風。
    手機剛被放回包裏，便微微震動。
    【鬆田陣平：上車。】
    “？”
    西川千緒反應慢半拍地“啊”了一聲，一輛黑色精致的車便停在她身旁，車窗降了下來。
    “去哪？我送你。”
    東邊的太陽正冉冉升起，少許刺眼，鬆田陣平又戴上了墨鏡。
    西川千緒微微勾唇，當即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說道：“池上原家。”
    “池上原？”
    鬆田陣平微微皺眉，“你去那裏做什麽？”
    於是西川千緒簡單講述了一下和石田清子合作的事情。
    鬆田陣平沒急著發車，指尖緩慢地敲著方向盤，若有所思地盯著前方。
    西川千緒也不急，安安靜靜地等待他的答複。
    “我認為你應該對他有所了解，”鬆田陣平斟酌著語句，“但還是得提醒你，他，是一名連續多屆選舉都成功的議員，也是文部科學大臣。”
    換言之，池上原能在那位置上坐那麽久，絕非善類。
    “我明白，”西川千緒輕聲開口，“不論是石田清子，還是池上原，於我們而言都是與虎謀皮。”
    她看著鬆田陣平修長好看的手，接著說：“實力相當方可與之匹敵，既然無從選擇，那就迎難而上，想徹底剿滅組織，我們必須要承擔這個風險。”
    她笑了笑，抬手覆在鬆田陣平略微冰涼的手背上，“我做好準備了。”
    鬆田陣平沒說話，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重疊的手，視線從白皙修長的指慢慢滑到纖細的手腕，最終定格在手鏈上。
    月牙吊墜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晃，日出的光芒映射在上麵，些許反光，盡數被墨鏡吞噬。
    鬆田陣平清楚地看到了上麵刻著的兩個名字。
    他的唇緩緩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小幅度地抬眼，看向西川千緒。
    對方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大而亮，倒映著鬆田陣平的臉。
    見鬆田陣平抬頭看來，西川千緒小鹿般的眼睛愣了一秒，隨即淺淺笑開，眉眼泛起一絲柔和。
    “不用問我的意見。”
    鬆田陣平微微直起身子，越靠越近。
    西川千緒眨了眨眼，獨屬於他身上的清冽香氣取代了以前的煙草味，帶著些溫柔的意味一點點往她的領地侵襲。
    她下意識閉上眼，心髒好像跳得快了點。
    “我說過的，不需要問我，千緒。”
    鬆田陣平越過她，從車門一側拉出安全帶，輕輕扣上，回到自己的位置。
    眼前的陰影漸漸消失，西川千緒這才後知後覺地睜開眼，車子早已啟動，正快而穩地走在一條路上。
    鬆田陣平的話一遍遍在耳邊回響，西川千緒看著前方不遠處的紅綠燈和尚未完全明亮的天空，眼前景物漸漸和曾經的一幕重合。
    那時，鬆田陣平蹲在她身前，虔誠而溫柔地吻上她手腕的紋身。
    西川千緒輕輕撫摸著被紋身覆蓋的疤痕，眼簾低垂——他那次說了什麽？
    他說：
    “想做，就去做吧。”
    “我會一直等你。”
    ……
    在離池上原家一個路口時，西川千緒從車上下來，和鬆田陣平告別後想了想，她決定翻牆進去。
    池上原的院牆蓋得很高，房門緊閉，窗簾拉開，看不出有人的痕跡，謹慎起見，她繞著房子觀察了一會兒，才來到門前。
    西川千緒放了一個信號屏蔽器，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先在電腦上劈裏啪啦操作一通，微微挑眉。
    果然，這屋子裏，有不少攝像頭。
    對於無線攝像頭，拿信號屏蔽器幹擾掉就行，有線的話……沒事，黑掉。
    十幾分鍾後，她才從包裏拿出一些工具，輕而易舉撬開門，戴上手套鞋套後走了進去。
    入目即是低調沉穩風格的客廳，古色古香的家具，牆壁上掛著不少字畫，
    西川千緒拉開各個抽屜，快速翻找後又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二十多年前，如果池上原和西川謙朗是真心好友，那一定很容易找到他們來往的證據，反之，費很大勁才找到或根本沒有，則證明池上原有問題。
    真的朋友，沒必要隱藏象征友情的東西。
    十幾分鍾後，書房內，一個櫃子前，西川千緒看著抽屜裏滿滿當當的東西，微微擰眉。
    那全部是池上原和西川謙朗來往的信件與相片等物品，被整整齊齊疊放在一個鐵盒子裏。
    按理說，池上原應該是很重視這段友誼的，不然也不會把這麽多信件留著。
    可上麵卻布滿了厚重的灰塵，要不是頗具年代感的郵票，和隱約可見的名字，西川千緒還真發現不了。
    這就很奇怪了，重視卻從未打開看過。
    西川千緒留了個心眼，推回抽屜，快速在書架裏翻找著一個個檔案袋。
    很快，她就找到一個名為《千月島火災》的檔案袋，小心打開後，一張張現場照片與文字資料馬上引起了她的注意。
    西川千緒的呼吸略微急促，顧不得細看，拿手機一一了拍下來，打算回去細看。
    突然，她的動作頓住。
    那是一張以焦黑的房子為背景的照片，一個已經被燒到扭曲變形、黝黑的屍體躺在床上，手裏緊緊攥著一張相片。
    旁邊的警察把他的手掰開些許，相片顯露出來，依稀可見是一對母女。
    “……”
    西川千緒無言沉默了一會兒，翻轉照片，背麵寫著幾行字：
    西川靈毓：死亡。
    西川謙朗：死亡。
    西川橙：失蹤。
    西川橙，她以前的名字。
    西川千緒，她自己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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