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掌櫃為難道：“屬下傳話給青青姑娘，讓她去府上帶走那位的屍身，之後就再沒見過青青姑娘，實在不知那位的屍身在何處？”
    “掌櫃可否告知如何見到青青姑娘？”
    掌櫃說：“城西的胭脂巷有家叫做美人妝的胭脂鋪子，青青姑娘就在那裏做活。”
    說完又道：“不過屬下估計，青青姑娘和她的同伴接走他的屍身後，不會在京城停留太久。”
    這是明擺著的事，掌櫃的能想通，謝清啼如何想不到，他冒險百日來此，不過是在知道蕭沉靖隻斷了楚安瀾的手腳，而沒取他性命時，就本能生出想見見他的衝動。
    而在看到那封信後，這衝動更強烈，在回府後，他就想留下十九，獨自來平安醫館，試試能不能見見他。
    之後被魏寧安耽誤的半日，這種心情更急切，急切到明知不可能見到，但還是想來試試。
    如今來了，果真沒見到，謝清啼離開平安醫館後，雖然知道機會渺茫，但還是去了那胭脂鋪。
    去了那裏問過才知，鋪子裏確實有個和青青身形年紀相當的姑娘，但那姑娘這兩日沒來上工，不知是不是家裏出了事。
    謝清啼回了謝府，等到入夜後，帶著現在被他視作可信之人的十九，按約定去了平安醫館。
    十九候在外邊，他則隨掌櫃進入了後堂，後堂的廂房裏，苗三郎果真已經等在了那裏，一年多未見，他沒什麽變化，仍如此前那樣，健氣又明亮。
    但他隻見到苗三郎，卻沒見到和他形影不離的沈沉璧，不知沈沉璧在他處休息，還是他們擔心謝清啼可能會起殺心，像殺了蕭沉靖那般對他們動手，所以沒讓沈沉璧前來。
    見到他，苗三郎開門見山說：“我養了一隻不錯的蠱，王爺說讓我把蠱送給你。”
    說著拿出一封信，謝清啼仔細看過，字跡是沈白山的，蓋上的私印也是沈白山的。
    苗三郎取出一隻裝蠱蟲的罐子，要給謝清啼種下，謝清啼隨口問道：“傀儡蠱可是苗家製出的蠱？”
    苗三郎搖了搖頭：“以前有位很有天賦的人，他造出許多蠱，傀儡蠱就是他造的，他還造過能折騰死人的噬心蠱，還有很多有趣的蠱……”
    原來傀儡蠱和噬心蠱是同一人所造，那蕭沉靖能得到噬心蠱，也大概能得到傀儡蠱了。
    謝清啼道：“你能看出來，我有沒有被種下傀儡蠱嗎？”
    “傀儡蠱能讓人變成受蠱蟲控製的傀儡，誰對你種這種蠱？”
    謝清啼沒說話，苗三郎也不介意：“這蠱我沒見過，也查不出來，你要想知道，要去苗家一趟，我爹爹蠱術高明，他應該能查出來。”
    他拍了拍旁邊的床榻：“快躺下，我給你種蠱蟲。”
    謝清啼躺在床榻上，苗三郎在他身上蓋上三床厚被，又讓掌櫃的塞了一堆湯婆子進去，才在他手腕處切開一道口子，挑出一條米粒長的蠱蟲放到了傷口處。
    蠱蟲爬入傷口，不過片刻，謝清啼就從方才熱的冒汗的狀態，變成了如墜冰窖的寒冷狀態。
    他想說話，但在這燒了地龍的溫暖房間裏，牙齒打顫到說不出話來。
    謝清啼下意識想去取腰間匕首，但碰到匕首又鬆開了手：他要賭一把，賭苗三郎的真誠直爽不是裝的，賭他有愛妻相伴，不會不惜命，賭他縱然要給蕭沉靖報仇，縱然要特地選這種折磨人的法子，也不會在京城動手。
    苗三郎不知他在被子下試圖取出匕首的動作，見他凍得牙齒打顫，對掌櫃說：“藥湯還沒好嗎？”
    “三少爺，屬下說過，等藥湯好了再種蠱蟲，能讓大人少受些罪。”
    苗三郎嘁了一聲：“你懂什麽，得了這好寶貝，我恨不得立刻試試效果，是一刻也等不得。”
    謝清啼若此刻沒有凍得發僵到開口都困難，高低要懟他兩句：這苗家三少爺，是把他當做能讓他立刻降到蠱蟲效果的藥人了！
    苗三郎剛說完，隻見一人推門進來：“藥湯熬好了。”
    謝清啼連轉頭看人的動作都做不成，但聽那聲音，來人竟是沈沉璧。
    謝清啼放心了些：若苗三郎要害人，就不會將沈沉璧牽連進來了。
    苗三郎接過藥湯，沈沉璧拿著小勺，耐心的舀了藥湯，一勺勺喂給謝清啼，苗三郎看的吃味：“以後我生病了，你也要這樣照顧我。”
    沈沉璧失笑：“傻子，哪有人咒自己生病的。”
    後麵大概是些互相調侃的情話，但謝清啼那種如墜冰窖的感覺越來越強，連那些話都聽不到了。
    這種冷到每一條骨頭的縫隙都在泛寒氣的感覺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慢慢褪去。
    苗三郎雖然看似大大咧咧，但就算和掌櫃還有妻子說話，也一直觀察著謝清啼的反應：“是不是漸漸暖和起來了？”
    “是。”
    牙齒不再打顫，謝清啼能清楚的說話了，苗三郎讓掌櫃取走他身上的厚被子，又將湯婆子一個個取走。
    寒氣來的快，褪去時也極快，謝清啼扶著床榻坐起身來，苗三郎說：“方才的感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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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清啼還沒說話，苗三郎又說：“是不是很可怕？”
    謝清啼翻身下床：“確實不好受。”
    苗三郎笑道：“那就記著這感覺？”
    謝清啼不解道：“為何要記著？”
    “因為……”
    沈沉璧打斷道：“別貧嘴了，給他看看，這蠱蟲種的是否成功？”
    “好。”苗三郎讓謝清啼解開衣衫，取出一隻小瓶子，一邊取了些藥塗在他胸口處，一邊說：“記住這感覺，才能知道要用這固本培元的蠱蟲，將你此前不惜命留下的舊傷補回來有多難。”
    原來他要說的是這調侃的話，謝清啼道：“這感覺恐怕想忘也不好忘。”
    苗三郎說：“蠱蟲種好了，你走吧，我們也要離開了。”
    謝清啼試探說：“三少爺，你可知道，蕭沉靖現在在何處？”
    苗三郎奇道：“我同他又不熟，怎麽知道他在哪裏？”
    沈沉璧道：“自東境一別後，我們夫婦再未見過他。”
    沈沉璧替他補充，以及苗三郎急於解釋的模樣太過反常，謝清啼似不經意般隨口說：“京城美人妝裏的胭脂很漂亮，你可以陪沈小姐買些。”
    “美人妝？你說的是胭脂巷的那家……”
    說了一半被沈沉璧狠狠瞪了一眼，苗三郎才發現被謝清啼套路了，苗三郎忙道：“好了好了，不囉嗦了，你走吧。我們還要趕路。”
    看來他此前確實和蕭沉靖有聯係，但不知今日給自己種蠱蟲之事，是蕭沉靖還是沈白山做了推手。
    有沈沉璧陪著，估計也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了，謝清啼道：“還有一事勞煩三少爺相幫。”
    “說說看。”
    謝清啼道：“清啼有事在身，近日不便到南境拜訪族長，不知三少爺可否給族長傳封信，問問族長可有查驗傀儡蠱的法子，可有破解傀儡蠱的法子。”
    苗三郎撇了撇嘴：“老頭子不一定聽我的，但我可以幫你試試。”
    “多謝。”
    “別客氣，你走吧，我們要離開了。”
    苗三郎又下了逐客令，謝清啼不計較他的無禮，帶著十九回了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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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半夜下了大雪，謝清啼入夢後，忽然感受到了那股種蠱蟲時的極寒感覺，他哆嗦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著一口冰冷的石棺裏，棺材裏放著夜明珠，他能清楚看到棺材上鏤刻的繁複又奇特的花紋。
    棺材裏有些憋悶，他想推開棺材蓋子，手肘卻碰到了一具冰冷的身體，他被嚇了一跳，轉頭看去，發現躺在身邊的，竟是側頭看著他的蕭沉靖。
    謝清啼忙推開棺材蓋子坐了起來，蕭沉靖竟也隨他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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