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齋的銅鈴在寅時突然結滿冰霜時，我正用朱砂混著雞冠血修補破損的八卦鏡。鏡麵突然映出張慘白的鬼臉，唇角淌下的黑血在案頭凝成卦象——坤上震下，複卦。靈兒蜷在藤榻上昏睡，腕間褪鱗刀留下的灼痕正在潰爛，流出的膿血裏遊動著米粒大的屍蟲。
    "師父...棺槨在叫我......"她突然睜眼，瞳孔蒙著層青灰色翳膜。我扯開她衣襟，心口龍胎心的位置凸起個拳頭大的肉瘤，表麵布滿血管狀的青鱗。灰仙煙袋在腰間劇烈震顫，地磚縫隙裏鑽出數百隻灰鼠，叼著我的袍角往門外拖。
    亂葬崗方向升起血色光柱，將夜空染成猩紅。我們趕到王家祖墳時，漢白玉碑已碎成齏粉，碑底露出個直徑丈餘的地洞。洞壁粘著層半透明的肉膜，隨著呼吸般的節奏微微鼓動。靈兒突然跪倒在地，嘔出大灘混著鱗片的黑水："下麵...有東西在吃我的魂......"
    我甩出九道狐火符探路，火光沒入地洞的刹那，洞底傳來嬰兒啼哭與骨骼碎裂的混響。腰間的柳仙蛻鱗囊突然炸開，三百片青鱗在空中拚成北鬥七星，勺柄直指東南巽位——二十年前娘親遇難的山神廟方向！
    "坎位有東西上來了！"靈兒突然甩出褪鱗刀。刀鋒釘住的地麵突然隆起，鑽出隻生著人臉的穿山甲。這東西前爪戴著鎏金指套，正是王家祖傳的摸金符！它腹腔鼓脹如球，利爪剖開的瞬間，滾出個裹著胎衣的屍嬰——額間金痕與靈兒的一模一樣。
    地洞深處突然傳來龍吟，整片墳場的地皮波浪般翻湧。十七具僵屍破土而出，腐爛的官服下纏滿碧玉蛇。王老爺子的屍身最為駭人，他天靈蓋嵌著塊青銅鏡，鏡麵映出我背後懸浮的狐仙法相。
    "癸位起陣！"我咬破舌尖噴出血霧。九尾狐火順著地脈燒成火牆，卻見僵屍們突然手掐法訣，腐爛的喉嚨裏擠出《請神調》。靈兒腕間青鱗暴長，褪鱗刀不受控製地劈向我的後心！
    金鐵交鳴聲炸響，刀鋒被灰仙煙袋擋下。三百隻灰鼠自爆成血霧，凝成鎖鏈捆住靈兒四肢。她後頸鬼麵紋突然裂開，鑽出條生有龍角的屍蟲，蟲身纏住我的脖頸："好徒兒，該還師父的養育之恩了......"
    地洞突然塌陷成深淵，青銅槨從地脈深處浮起。槨蓋開啟的刹那，整片墳場的屍體同時跪拜。槨中女屍的金縷玉衣寸寸崩裂，露出底下生滿青鱗的軀體——右臂蛇形胎記與靈兒分毫不差，左胸嵌著的鎏金鎖刻著"癸未年七月初七"。
    "原來你才是屍仙本體！"我震碎腕間蛇鱗鐲，碎玉凝成三百道金針刺向女屍眉心。靈兒突然發出淒厲尖嘯，心口肉瘤炸開，鑽出的屍嬰化作青光沒入女屍口中。青銅槨突然豎立如鏡，將狐火盡數反彈回來。
    灰仙殘魂突然自燃，青煙凝成鼠形鑰匙插入槨底鎖孔。槨內傳出機括轉動的巨響，三百具僵屍突然融合成肉山，每張腐爛的麵孔都發出靈兒的哭聲。王老爺子的屍身爬向肉山，將青銅鏡按進山體——鏡麵映出的竟是我與靈兒初遇那天的場景！
    褪鱗刀突然離手飛向肉山，刀柄龍鱗片片剝落。我扯下娘親的狐尾簪劃破虛空，九尾狐火卻反被青銅槨吞噬。女屍的利爪穿透我胸膛的瞬間，靈兒眼底突然閃過清明："師父...用鎖魂丹......"
    我捏碎藏在後槽牙的鎖魂丹殘片，丹砂混著心頭血凝成金針。針尖刺入女屍靈台的刹那，整座青銅槨突然化作青煙。肉山轟然倒塌，三百具僵屍碎成滿地腥臭的膿血。
    晨光刺破陰雲時，靈兒昏倒在遍地狼藉中。她腕間蛇紋淡成淺痕，心口龍胎心的位置結著血痂。我拾起青銅鏡碎片，鏡麵殘留的影像讓我渾身冰涼——二十年前娘親抱著我避雨的破廟裏，梁上盤著的青蛇額間，赫然生著柳如晦的龍角！
    南曦齋方向突然傳來七聲鍾鳴，簷角銅鈴盡數炸裂。老槐樹下不知誰人新刻了塊無字碑，碑底壓著張泛黃的婚書，背麵用屍油寫著："七日後，龍抬頭，嫁衣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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