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齋門前的槐樹在寅時突然開花，血色的槐花落在地上凝成"囍"字。我盯著老槐樹下那套懸在空中的嫁衣，金線繡的龍鳳紋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嫁衣袖口綴著的不是明珠，而是三百顆刻著生辰的僵屍牙，衣擺處垂落的流蘇竟是一縷縷人發編織的合歡結。
    "師父，屋簷在滴血。"靈兒攥著褪鱗刀的手背暴起青筋。她腕間蛇紋胎記變成胭脂色，每片青鱗都滲出細密的血珠。我抬頭望去，簷角銅鈴的碎片正懸在半空，血水順著無形的絲線滴落，在青石板上匯成八卦血陣。
    子時的梆子聲剛響過三聲，嫁衣突然無風自動。袖中掉出張泛黃的生辰帖，朱砂字跡被血水暈染："癸未年七月初七，柳靈兒聘於默東南。"帖子背麵用屍油畫著交杯酒的圖樣，酒盞裏蜷縮著兩隻生有龍角的屍蟲。
    "灰老三，起陣！"我甩出煙袋鍋砸向嫁衣。青煙凝成鼠潮撞上衣襟的刹那，嫁衣突然鼓脹如人形，蓋頭下傳出柳如晦的冷笑："吉時將至，新郎官該更衣了。"
    靈兒突然發出淒厲的狐嘯，後頸鬼麵紋裂開血口。七條碧玉蛇從她脊椎鑽出，蛇群纏住我的四肢往嫁衣方向拖拽。褪鱗刀脫手飛向夜空，刀柄龍鱗映出血月中的異象——三百具身著喜服的僵屍正在王家祖墳跳儺舞，他們抬著的鎏金喜轎裏，赫然坐著二十年前娘親的屍身！
    "師父...快斬因果線......"靈兒七竅突然湧出黑血，指尖暴長的青甲刺入自己心口。我並指劃開眉心狐火印，九尾虛影卻反被嫁衣吞噬。嫁衣的腰帶突然活過來，化作巨蟒將我卷入半空，鱗片刮破的傷口裏鑽出米粒大的屍蟲。
    血月在這一刻裂成九瓣，每瓣月影中都浮現口青銅槨。柳如晦的龍吟震碎南曦齋的瓦片，槨中同時升起九具金縷玉衣的女屍——她們掀開蓋頭的瞬間，我渾身血液幾乎凝固：九張麵孔分別是靈兒、娘親以及七世輪回中為我而死的女子！
    "一拜天地——"虛空中的儺戲唱腔刺破耳膜。嫁衣袖中飛出三百條紅綢，將我捆成跪拜的姿勢。靈兒突然躍上屋脊，褪鱗刀劈向自己的天靈蓋："師父，替我活著！"
    刀鋒被青銅鏡擋下的瞬間，王家祖墳方向升起血色光柱。三百裏外的飲馬河突然倒流，河底浮出頂鎏金花轎。轎簾掀開的刹那，我懷中鎖魂丹突然炸裂——娘親的屍身穿著同樣的嫁衣，手中卻捧著靈兒的龍胎心！
    "好孩子，該喝合巹酒了。"九具女屍齊聲開口。她們掌心托著的酒盞裏，屍蟲凝成兩條交纏的小蛇。我震碎腕間蛇鱗鐲，碎玉凝成金針刺向虛空中的血月，卻見月光裏浮現初代薩滿刻在五仙盟約碑上的密文："以愛為祭，可破天道。"
    靈兒突然自爆心脈，噴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弑仙咒。嫁衣的蓋頭被氣浪掀開，露出柳如晦生滿龍鱗的真容。褪鱗刀自動飛回我掌心，刀柄龍鱗映出三百年前的真相——柳如晦剜出龍胎心救下的女嬰，正是靈兒的某一世輪回！
    "該結束了。"我扯斷因果線纏上刀鋒。狐火順著血脈燒向靈台時，九具女屍突然融合成娘親的模樣。她指尖撫過我生出狐毛的臉頰，將龍胎心按進我破碎的胸膛："東南，你終於長大了......"
    血月炸成流星雨的瞬間，三百裏山河同時震顫。靈兒倒在廢墟裏，腕間蛇紋化作青煙飄向飲馬河。柳如晦的殘魂被吸入青銅鏡，鏡麵最後映出的畫麵，是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娘親抱著女嬰跪在柳仙廟，將褪鱗刀刺入自己心口。
    晨光染紅天際時，南曦齋的廢墟上開滿血色槐花。我拾起褪鱗刀，發現刀柄新刻了行小字："七日後，龍抬頭，可來飲馬河收屍。"簷角殘餘的銅鈴突然自鳴，震落了那套空蕩蕩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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