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匣在子時突然滲出血露，沿著匣麵"三界同壽"的刻痕滴落成河圖。我盯著案頭那張血字拜帖，"黃泉宴"三字正吞噬著燭光，在宣紙上蝕出幽冥鬼市的輪廓。靈兒蜷在藤榻上昏睡，腕間蛇紋已蔓延至鎖骨，每片青鱗都嵌著粒屍蟲卵。
    "師父，槐樹流血了。"靈兒夢囈般呢喃。簷角銅鈴突然齊聲炸裂，碎玉凝成三百盞白骨燈籠懸在院中。燈籠皮上浮現宴席圖：主位的鎏金椅背後立著無麵石像，兩側鬼侍捧著的不是佳肴，而是五仙的殘肢——灰仙的斷爪泡在屍油裏，柳仙的褪鱗穿成人骨念珠。
    灰仙煙袋騰起的青霧中，五仙盟約碑殘片突然拚成羅盤。指針瘋轉三圈後，直指地窖深處的青銅匣。我掀開匣蓋的刹那，整座南曦齋突然傾斜——匣中躺著的不是法器，而是三百張人皮，每張都畫著靈兒不同年齡的容貌！
    "坎位生變！"靈兒突然暴起，褪鱗刀劈向虛空。刀鋒斬裂的黑暗裏伸出隻纏滿鎖鏈的鬼手，掌心豎眼正滴落腐臭的屍油。我甩出九道狐火符，火光卻映出駭人畫麵：幽冥宴席的賓客竟全是我的輪回身——九世慘死的屍骸正舉著合巹杯，杯中是跳動的龍胎心！
    地窖深處傳來七聲棺響，震得博古架上的瓷瓶盡數炸裂。我並指抹過眉心狐火印，金芒照見地脈異象：飲馬河底的青銅門縫中，三百具生著仙家特征的腐屍正在搭建人梯。梯頂紙轎裏的娘親屍身突然轉頭，懷中抱著的根本不是嬰孩，而是半塊裂開的同心鎖！
    "起轎——"幽冥傳來的儺戲唱腔裹著陰風撞開大門。靈兒突然嘔出大灘黑水，水中屍蟲拚成婚書殘頁："寅時三刻，血契天成。"她腕間青鱗暴長，褪鱗刀不受控地刺向自己心口，刀柄龍鱗映出二十年前真相——娘親喂給嬰孩的根本不是奶水，而是混著狐血的鎖魂丹！
    無麵石像突然裂開豎縫，掉出卷人皮書簡。攤開的刹那，書頁間鑽出碧玉蝙蝠，每隻蝠翼都刻著合巹咒文。我扯斷腕間五彩繩拋向石像，繩結燃起的金粉凝成初代薩滿的虛影："癡兒，三界宴即是獻祭宴！"
    五仙盟約碑殘片突然飛向半空，拚成塊八卦鏡。鏡麵映出的不再是倒影，而是青銅門後的屍山血海——三百具生著狐尾龍角的腐屍，正將柳如晦的殘魂釘在鎏金柱上。柱麵浮現血字婚書，新郎處赫然刻著我的生辰！
    "師父...用我的心......"靈兒突然撕開衣襟。她心口龍胎心跳如擂鼓，表麵血管結成青銅門紋樣。我甩出褪鱗刀釘住她四肢，刀柄龍鱗片片剝落，露出內層鎏金的同心鎖芯。鎖孔形狀竟與娘親的狐尾簪完全契合！
    子時的梆子聲裏，院中白骨燈籠突然自燃。青火燒焦的燈皮簌簌脫落，露出裏麵蜷縮的鬼嬰。它們齊聲啼哭的刹那，地窖井口衝出頂紙轎——轎簾掀開時伸出的利爪，正攥著靈兒出生時的繈褓！
    "吉時到——"幽冥嘶吼震碎瓦片。我摳出青玉匣中的同心鎖按入靈兒心口，她後頸蛇紋突然暴長，化作七條碧玉蛇纏住無麵石像。石像掌心八卦鏡射出青光，照出三百年前秘辛：初代薩滿與狐妖私通的孽種不是別人，正是輪回九世的我！
    褪鱗刀突然自鳴著飛向青銅門，刀氣劈開幽冥宴席。主位的鎏金椅炸成齏粉，露出底下鎮壓的龍脈裂隙。我並指劃開胸膛，溫熱的狐血混著鎖魂丹粉灑向虛空："娘，您當年未盡的局，孩兒來收！"
    晨光刺破陰雲時，青銅門轟然閉合。靈兒跌落在瓦礫間，腕間蛇紋淡成朱砂痣。無麵石像碎成滿地玉屑，屑中浮出塊蛇紋碑，新刻的"天地泰"三字滲著血露。我拾起褪鱗刀，刀柄浮現的卦象已變作"水火既濟"，而青玉匣中隻剩張焦黑的婚書殘頁：
    "中元夜，三界平，五仙歸位鎮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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