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的水是濃稠的猩紅色，泛起的漣漪裏浮著無數張扭曲的人臉。我撐著柳木船篙，篙尖每次插入河麵都會帶起淒厲的哀嚎。靈兒蜷縮在船尾，腕間蛇紋正隨著河水的波動泛出青光——那些光斑落在船板上，竟凝成三百年前初代薩滿刻在青銅門上的咒文。
    "師父，船底有東西......"靈兒突然攥緊褪鱗刀。刀刃映出水麵下的陰影——七具纏著水藻的青銅棺槨正隨船而行，棺蓋縫隙裏伸出蒼白的指骨，每根指節都套著刻有"癸未"二字的鎏金環。
    灰仙煙袋騰起的青霧裏突然炸開火星，映出駭人真相：河水中的每張人臉都是我的輪回身！生著狐尾的溺亡者、長滿鼠須的吊死鬼、眉心嵌著褪鱗刀的碎顱屍......它們腐爛的嘴唇翕動著同一句話："替我們渡河......"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血霧，船頭突然撞上塊浮屍壘成的礁石。三百具腐屍同時睜眼，額間鎏金釘脫落處鑽出碧玉蛇群。靈兒揮刀斬斷蛇頭，濺出的毒液卻在船板上蝕出個"祭"字——正是初代薩滿刻在三生石背麵的血咒！
    "寅時三刻，陰陽交割！"虛空中的銅鑼聲震得船身傾斜。腐屍突然融合成肉山，山頂裂開生滿複眼的血口。我甩出九道狐火符，火光中驚見肉山深處嵌著塊蛇紋石——正是靈兒出生時被娘親剖出的那塊！
    "師父...它在吃我的魂......"靈兒突然嘔出混著龍鱗的黑血。血珠墜入河麵，竟化作三百盞白骨燈籠漂浮四周。每盞燈籠皮上都映著柳如晦的麵容，他生滿青鱗的手正從燈芯處伸出，攥著當年釘入靈兒心口的鎏金釘！
    五仙盟約碑殘片突然飛入漩渦，在船頭拚成塊鎮魂印。我咬破舌尖將本命精血噴向印麵，"天地泰"三字迸發的金光卻反被河水吞噬。肉山血口中的蛇紋石突然暴長，化作七條碧玉蛇纏住靈兒脖頸，將她拽向沸騰的河心！
    "坎位閉，離位開！"我震碎腕間蛇鱗鐲，碎玉凝成三百金針刺入蛇瞳。靈兒墜入河水的刹那，忘川河突然靜止——河底浮出頂鎏金轎，轎簾掀開處伸出的利爪，正攥著娘親當年喂我服下的鎖魂丹！
    灰仙煙袋炸成青霧，霧中浮現二十年前雨夜：娘親抱著女嬰跪在河邊，將蛇紋石塞入嬰孩口中。河水突然倒卷，裹著女嬰沉入青銅棺槨——那棺蓋上刻著的生辰，竟與靈兒腕間蛇紋完全契合！
    "原來你才是鑰匙......"我並指劃開胸膛，溫熱的龍胎血濺入河心。整條忘川河突然沸騰，三百腐屍融合成的肉山轟然炸裂。靈兒從血浪中浮起時，後頸蛇紋已化作鎏金鎖紋，掌心托著的蛇紋石正與青銅門上的凹痕嚴絲合合。
    晨光刺破幽冥時，渡船擱淺在彼岸。殘破的船板上，不知誰用凝血寫著下一關的讖語："孟婆前，七世寒。"靈兒跪在礁石旁，從嘔出的黑血裏拾起半枚同心鎖——鎖芯處新刻的"歸墟"二字，正滲出混著龍鱗的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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